白浣茹惦念着这是冯兮兮头一次在京中设宴,赴宴那日便早早收拾好出发了,想着遭到些好帮冯兮兮照看一二。
冯兮兮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白浣茹了,见她来的这般早也是高兴的很,拽着白浣茹的手不肯放开,直到来了宾客才依依不舍地去前头待客。
安国公府是白浣茹自小长大的地方,自然是熟得很,也不必留人在身边,左右春庭和秋枝对这地方也是清楚的很,去哪也不必用人领路,到安国公府来做客,还真是自在的多。
院子里的女宾渐渐的多了起来,都在家闷了一个冬天,这会叽叽喳喳地聊起来,听了都叫人脑子嗡嗡的。至少春庭是这么觉得,每次跟着白浣茹出来赴宴最烦的就是各家地夫人小姐在那闲聊扯八卦。
个个都穿的光鲜亮丽,锦衣玉带,华冠丽服,可这些行径同乡野里的农妇在旁人背后嚼舌根有何区别?可见有些人不过是披着华丽的外壳,内里早就如同烂泥一般腐败了。
人一多,自然就有人扯了白浣茹聊天,白浣茹便都笑着回应了,半点看不出不耐来,但跟在白浣茹身边久了的都知道,这不过都是表象,白浣茹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些表面上的客套话,可又不得不说。
名门贵女,不过就是名头听着好听些,实际就是权贵之间交易的筹码罢了,锦衣玉食养了十五六年,连决定自己后半生的婚姻都是父母之言,指不定还要拿婚事给自己的兄弟换个锦绣前程。嫁了人还要想着法子生下儿子,还要斗得过后院里头妖妖娆娆的妾室,想着怎么拉拢丈夫的心。等到孩子大了更是要操心婚事,没有一刻是能闲下来的时候。
说得难听些就是脸上贴着一层笑着的面皮的精致的人偶,扯着线的是身后的家族,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哪有自由可言?
春庭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悲哀起来,身为女子,在这世间活着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就像白浣茹的亲事,起初白义是满意的,姑爷才高八斗一表人才,还有个身为阁老的祖父,这亲事原本不在他的打算里面,但他不排斥,甚至这比韩家的婚事还要好。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谁不想要,谁知苏老太公突然致仕,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这才发现,原来这饼里是带毒的,只不过这毒一时半会毒不死他就是了。
好好的嫡长女就这般白瞎了,白义自然是懊恼不已,那可是他唯一的嫡出的女儿!
白义如何懊恼,此刻白浣茹是不知道的,她只知眼前的这位夫人实在是叫人烦得很。
面前的夫人穿了一件宝蓝提花圈金的长衫,下头是黛紫色的织金马面,还能隐隐约约瞧见绣鞋上头浑圆的南珠,配上她白净圆润的面盘,合该叫人觉得亲切才是,可这位夫人实在是太过聒噪,就连白浣茹这样好的耐性都叫她磨得要挂不住笑脸了。
春庭苦思冥想,实在是想不起这位夫人是哪家的,瞧着眼生的很。给一旁的秋枝使了个眼神,秋枝却也轻轻摇了摇头,显然也是不知的。
听这位夫人说了一阵,春庭听着她一口一个“我家安姐儿”,想来就是她的女儿了,只听她把自家闺女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听的春庭都觉得太过了些。
真当她家闺女是仙女了不成?
更何况就算真是仙女下凡,那跟白浣茹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位夫人还想让白浣茹给她做媒不成?
白浣茹笑着敷衍,春庭站在一旁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她记得的一个人来。
头一次去庆安侯府赴宴的那回,叫她们撞破跟苏翰然表白的那位小姐名字里不就带个安字!
春庭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趁这旁人不注意给秋枝比了个口型,秋枝立刻会意,面色也变得不大好看了起来。
若那位安姐儿当真是穆莲安的话,那这位夫人想来就是穆将军的夫人了,穆夫人对白浣茹这般热情又是为了何事?
眼看着宾客来的都差不多了,冯兮兮便回了院子里头,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做在白浣茹身边的穆夫人。
冯兮兮摇着扇子,面色不变,她为人爽朗,招呼起旁人来也不过分热切,带着一份恰到好处的亲切,叫人舒服的很。
冯兮兮没刻意往白浣茹这边来,白浣茹是无所谓的,若是冯兮兮想要找她说话何必急于这一时?
果然不出所料,等到宾客都散了,冯兮兮便留了白浣茹,说是晚膳都叫厨房备下了,都是白浣茹喜欢的菜色。
白浣茹被冯兮兮拉着进了屋子里头,就见冯兮兮打发了丫鬟出去,白浣茹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也叫春庭和秋枝出去候着了。
见人都出去了,冯兮兮便抓了白浣茹的手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会和穆夫人坐到一起去?你以前可是认识穆家的人?”
白浣茹一愣,摇了摇头,“不曾见过,何谈认识。”
穆家是近几年才回京的,白浣茹不认得也是正常的,但同为将门出身,冯兮兮却是八成认得穆家人的。
冯兮兮似乎是松了口气,转眼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复又问道:“那你见过穆家的姑娘不曾?”
白浣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见过自然是见过的,只是见面的时机太过尴尬,且她也没有向穆莲安自报家门,穆莲安认不认得她还两说。
况且认不认得又有什么要紧的,左右她也不打算与穆莲安交好,一个能舍了脸面同男子独处的姑娘,人品能好到哪里去。
白浣茹一迟疑,就叫冯兮兮看出了些端倪来,紧忙问:“可是穆家那位叫莲安的姑娘?”
“嫂嫂这是神算不成,这都叫你猜到。”白浣茹轻笑,“不过是一面之交,不打紧的。”
冯兮兮叹了口气,“你可知穆家想要叫们家这位四姑娘,嫁给妹夫?”
白浣茹被这话吓了一跳,穆莲安对苏翰然有意她是知道的,可她这个正妻还在呢,穆莲安要以什么身份进门?
不知该说些什么,白浣茹干笑了两声,“穆家的姑娘,总不能给旁人做小吧……”
“自然是不能做小的。”冯兮兮接过话去,“但平妻也是妻,那可跟做小不一样。”
这边是相当不要脸的做法了,京城里头多少眼睛盯着,有点权势的人家那个不要脸面,便是私底下腐败的不像样子明面上端出来的也得堵住这悠悠众口,若不然光是口水就能叫人淹死。
“这简直就是荒唐……”白浣茹喃喃道,“便是穆家有此意,我家老太公怕是也不会答应。”
“穆家若不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哪能叫人听到风声呢。”冯兮兮看着白浣茹,难得露出了哀戚的模样,“你可别忘了,穆家的嫡长女,如今可是宫里头的贵妃娘娘呢。”
若是冯兮兮不提,白浣茹还真要忘了穆家的这位贵妃娘娘了。实在是今上惠帝后宫里的女人太多了,他又不是什么专情的性子,得宠的美人就像那田地里的稻子似的,一茬接一茬,哪能叫人记得过来。
要是连穆贵妃都叫人说动了,那这事保不齐真能成。
穆贵妃就算是没有旁的千娇百媚的美人得宠,但她好歹也占了个贵妃的名号,手掌孔雀印。她若是想在惠帝面前吹吹枕边风,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莫要小瞧了这枕边风的威力,惠帝就算是被人架空了,但他依旧是帝王,朝堂上的大事他掌控不了,给一个臣子的家眷指个婚他还是说的算的。况且圣旨一下,哪还有回寰的余地?苏家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说这事荒唐,惠帝做的荒唐事情难道还少了,不差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更别说平妻这事虽说是丢人,但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怕在惠帝眼里,这事苏翰然还要感激他才是,平白多得了个美娇妻,又多了个强大的岳家助力,哪还有比这再好的事情?
至于苏翰然愿不愿意,惠帝哪里会管这个。哪个男人不风流,送到嘴边的美人还不要,这是个傻子不成。
白浣茹越想越心惊,“嫂嫂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却是半点不知的。”
“是我长姐告诉我的。”冯兮兮毫不避讳,“我长姐未出阁时与穆贵妃交好,前些日子贵妃娘娘传她进宫去说话,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我长姐想着这事怕是同你有大关系,又想着我既已嫁给你哥哥,就该为白家多考虑写才是。你是白家的姑娘,哪怕已经嫁了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白浣茹有些感动,“这次幸亏是有嫂嫂在,若不然我只怕是被打个措手不及才是。”
“你跟我客气什么。”冯兮兮挥了挥手,“我虽传了消息给你,但解决的法子是半分都没有的,剩下的还要靠你自己才是。”
“这便足够了。”白浣茹道,“剩下的事情哪还敢劳烦嫂嫂,这本就该是我自己解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