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躺在竹椅上望天,这天气倒是蛮好的,只是身边那把竹椅上是空的,原本应该躺在上面的人已经走了三日了,日子越过越无趣,春庭咂了咂嘴,很没形象地翻了个身。
自打罗御走了之后庆安侯夫人大概是绷不住了,春庭照例去给她请安的时候没有一天给春庭好脸色看,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春庭没怎么放在心上。罗御一走,她做什么事情都不太能打起精神来,也就没什么精力陪庆安侯夫人玩婆媳相争这样的故事。
罗御此去怎么也要八九日才能回来,现在外面不太平,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罗御身边只带了庄路并几个护卫,虽然从绍陵到淮阳的路途也算不上遥远,但世事难料,万一呢,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在兴庆的时候同齐氏说话,齐氏跟她讲早些年齐家老爷子带着她兄长出征的时候她与母亲在家里等着,谁知道外头会发生什么事啊,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家里头的爷们都在外面拼命,留在家里的自然不能自己乱了阵脚。都说武将的家眷不好做,罗御不是武将,但大概也是不会让春庭少担心了的。
然而春庭除了白日打不起精神来瞧着还算是正常,倒是庆安侯夫人在罗御离家之后的第五日病倒了,据说是因为太过于担忧罗御,忧思成疾,瑶恩院里面成日熬起汤药来,出来进去身上都能沾染上一股中药的清苦味。
婆母病了,春庭这个做儿媳妇的自然要到瑶恩院去侍疾,说是侍疾,其实就是春庭坐在边上看着躺在床上的庆安侯夫人,时不时地递递药,庆安侯夫人口渴的时候给端杯茶就是了。庆安侯夫人自然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叫春庭糊弄过去的,但凡她要是能叫春庭有半分空闲的时候坐下来歇歇脚,她都白当了这么多年的侯夫人!
春庭很憔悴,憔悴的春庭被庆安侯夫人折腾的没有半分心思去想中馈的事情,看的丁嬷嬷心疼不已,可是这事旁人又没办法插手去管,谁家媳妇没被婆母磨过几年啊,更别说如今罗御没在绍陵,春庭一个娇娇弱弱地小姑娘,娘家又离得远,她找谁去撑腰啊?
所以说世人不乐意叫自家的姑娘远嫁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春庭把手里的茶端给庆安侯夫人,心里默默念叨着往后若是生了女儿定要嫁到她随时都能瞧的见得的地方去。
庆安侯夫人抿了一口茶就嫌弃的把茶盏推开,口中道:“这茶是去年的陈茶吧?快拿去换了!”
春庭皱了皱鼻子,她哪里知道这茶是什么时候的,要不是庆安侯夫人口挑,她都想把自己平日喝的蜜水端过来给庆安侯夫人喝,也不知道看着这么虚弱的庆安侯夫人是怎么每天神采奕奕地从床上爬起来去看账本见管事的。
旁观了几日,春庭不得不承认她这位婆母的确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至少她是望尘莫及的,别说是不是装病,这本事是春庭学不来的,看的春庭都有点想要歇了这份心思老老实实做她的小媳妇就是了。
嘱咐书木去换了茶回来,春庭还不等回到里间去,就听见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尖叫,春庭忙快步绕过屏风,就见庆安侯夫人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被一个丫鬟抱在怀里。春庭一惊,刚要上前去看庆安侯夫人,就被那丫鬟狠劲一推,撞到了身后的大理石屏风上,疼的春庭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离老夫人远一些!若不是你老夫人怎会如此?!”那丫鬟朝着春庭吼道。
春庭:?
她做什么了?为什么这个人要这样说她呢?春庭很委屈,春庭想哭,但是现在她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才行。
瑶恩院里瞬间乱做了一团,春庭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棋语见状不妙,拽了一个小丫鬟塞了一条小银鱼叫她去玉清院找丁嬷嬷,回身倒了一盏茶给春庭灌下去,见春庭总算是镇静了下来,才问春庭如今该如何是好。
眼下这形势,这事八成是要赖到春庭身上的,庆安侯夫人方才还好好地,还能中气十足地嫌弃春庭给她端上来的茶,不过是春庭转身吩咐丫鬟去换盏茶的功夫,这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春庭直觉这事不对头,就算是丁嬷嬷来了也没有用,她敬重丁嬷嬷,不代表旁人也敬重丁嬷嬷,说白了,就算丁嬷嬷再有能耐也不过就是个下人罢了,主子之间的纠纷她能干预什么?
也不知为什么,春庭突然就稳了下来,拽过棋语低声说道:“你亲自去,去三房请五夫人来,快去!”
棋语自然是不肯的,“夫人,要是我也走了,您身边可就没有人了,奴婢叫个小丫鬟去不就成了?”
“那你就动作麻利点!”春庭把棋语往外推了推,“这事就得你亲自跑一趟,若不然五夫人不会来,你只管去就是了,她们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
棋语咬咬牙,把春庭留在瑶恩院,头也不回地往三房跑去了。
春庭心中也是忐忑的,不论这事到底是谁做的,这个时候发难实在是对她太过不利了,罗御人远在淮阳,她除了能找一个并不如何牢靠的五夫人来做援手,孤军奋战的话,只怕是要栽在这上头。
五夫人来的倒快,一见到是春庭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来的就知道这事不简单,来的飞快,连春庭见到她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五夫人扫了一眼屋里的众人,“都在这做什么呢?堵在屋子里头就能解决问题了?没瞧见老夫人还病着呢,还不快去请大夫!”
众人好像这才回过神来,好在这些日子大夫是住在府里面的,不过一会就拎着药箱赶了过来。那老大夫气都没喘匀就坐下为庆安侯夫人请脉,一屋子的人全都盯着他看,看的老大夫额头上的汗就没停过。
五夫人上前些许,关切地问道:“大夫,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只是忧思成疾,养着就好了,这怎么一下就成了这样呢?”说完还拿眼神瞟向了春庭。
春庭眼圈都是红的,但也没哭出来,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五夫人莫名的就想到了自己才五岁的小女儿,要是她的女儿到时候嫁了人,是不是也会受这般委屈……
五夫人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她考虑这个做什么,她家丫头离嫁人还远呢,这么多年还不够她给自己的女儿挑个好婆家?如今她只要冷艳看着就就是了,春庭和庆安侯夫人斗得越凶她便越开心,不论是哪个斗倒了对她都有利不是?
那老大夫欲言又止,五夫人语气便急切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了?您倒是说句话呀!”
老大夫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地说道:“老夫人,老夫人这是,这是,是中毒了!”
春庭耳边好像有什么“嘭”的一声炸开了,庆安侯夫人今日晨间只用了一块米糕并一碗清粥,上午连块点心都没吃,就连她和的茶和药,都是春庭端给她的!
春庭差点没当场背过去,虽然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可顶不住旁人怎么想啊。春庭和庆安侯夫人婆媳不和也不是什么不好打听的事,别的不说,就从五夫人口中传出的就不少,如今庆安侯夫人出了事,春庭又是一直跟在她身边侍疾的,罗御又不在家中,旁人自然会认为这是春庭心存不满想要趁着罗御不在除掉庆安侯夫人呢……
要不是身边没人扶着,春庭都想直接闭眼睛晕过去,这下她可真是百口莫辩,到底是哪个缺德玩意想要陷害她?!
大夫要为庆安侯夫人施针,众人就都避到了外面去,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另外几房的人就陆陆续续的来了,甚至连长房的老夫人都亲自来了一趟,不等旁人说什么,指着春庭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就是个丧门星,当初就不该叫老二家答应让你进门!要不是你,老二家的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书木端着茶壶回来正好就听到这句,低着头溜到她家夫人身边,没搞懂发生了什么能叫这位老夫人气这幅德行。瞧了一圈没看见棋语,见自家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默不作声的从袖中摸出一块糖来丢到茶盏里面递给春庭。
这糖块是丁嬷嬷做的,怕的就是春庭去别的地方做客喝不惯别人家的茶水,春庭身边的丫鬟人手都备上一小袋以防万一。熟悉的清甜流入口中,春庭终于静下心来,朝长房老夫人笑了笑,“伯母这是在说什么呢,这些日子我尽心尽力地在母亲身边侍疾,这是我该做的,我自然是要做好的,如今母亲病了,我这做儿女的自然也是担忧的。可母亲是因为担忧逸安才病了的,您要非这么说,逸安是我丈夫,那母亲病了,也算是与我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