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侯夫人并不算得上是一个好婆婆,但打春庭和罗御成亲以来,她又没做出什么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来给春庭使绊子,除了敬茶那日没叫各房的人过来下了春庭的脸面之外就好像春庭与她无关一样。
当然也不排除春庭作为一个好儿媳妇没有叫她抓住把柄,日日晨昏定省一样不省,春庭做姑娘的时候对孙氏都没这么殷勤过。不管背地里怎么想至少在庆安侯夫人面前春庭都表现得恭恭敬敬,庆安侯夫人连句重话都不敢在春庭面前说,但凡她挑春庭些毛病,春庭就红着眼圈瞧着她,好似在她这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这些日子下来,两人算不上两看相厌,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丁嬷嬷却是要春庭主动挑起矛盾来,春庭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春庭是个不愿意挑事的好孩子,一向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从小到大没主动出击过,头一回要做这样的事,难免有些心虚,所以好孩子春庭决定和罗御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这日罗御正躺在床上要歇息了,一转头就见春庭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伸手把人揽进怀里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春庭思索片刻,把丁嬷嬷同她说的事情与罗御一五一十的全说了,而后心情忐忑的看向罗御。
“嬷嬷说的也没错。”罗御轻笑道,“你瞧罗家与白家,不都是长媳进门之后就把中馈交出来了?咱家也没什么区别,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但是母亲......”
春庭刚犹豫着开口,就被罗御打断了,“你不必在意母亲,我们又不会和母亲一起过一辈子,况且你迟早是要掌家的,早些接手过来也好早些适应。”
得了罗御的准话,春庭就安安心心地睡了,她怕的是罗御为难,一面是母亲,一面是妻子,这世上有多少男人因为愚孝二字而耽误了女子的大把年华,要是谁家老夫人活的久一些,做一辈子媳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好在罗御还是站在她这边的,春庭往罗御怀里凑了凑,拽着罗御的衣襟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春庭照常起的很早,伸手把搂着她不放的罗御推醒,才整理好仪容去瑶恩院给庆安侯夫人请安。
大概是今儿个她这位婆母心情不好,春庭连庆安侯夫人的面都没见着,坐在正堂里面吃了一肚子的茶,庆安侯夫人才差了丫鬟过来告诉她说自个身子不舒坦叫她不必再等了。
春庭一如既往的好脾气,不但没露出什么不满地表情来,反倒是随手赏了那丫鬟一条小银鱼,叫她等到庆安侯夫人身子舒坦了差个小丫鬟去玉清院知会她一声,也不多留,领着棋语就走了。
走到半路春庭突然停了脚步,还不等棋语问她出了什么事,春庭就又走了起来,只是这路不是回玉清院的,反倒是往三房去的。
棋语算是春庭身边最是聪慧的,见春庭这般,也不再问春庭要去做什么,就默默地在后面跟着,眼瞧着她家夫人淡定地去了五夫人的院子里头。
五夫人见春庭过来很是惊讶,但到底是做了这些年当家夫人的,马上就换了脸色,热情的招呼春庭坐下,端了几碟子点心瓜果上来,春庭扫了一眼,全是她乐意吃的,估计是没找到花茶,茶盏里盛的是蜂蜜水,是用了心准备的。
看来五夫人这些日子也没闲着,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打听了出来,还能记得牢,不愧是做了这么多年掌家夫人的人,这点细节都要做到尽善尽美,春庭自叹弗如。
春庭捏起一块点心优雅地放入口中,仪态上挑不出半分差错来。早上起的急,都没来得及吃上几口东西,如今五夫人这般布置刚好合了她的心意。
“都没怎么见弟妹出来走动,我还当你是不乐意同我这个堂嫂打交道呢,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了?”五夫人打趣了一句,饶有兴致的看着春庭。
春庭腼腆一笑,“堂嫂净会说笑,我不过是初来乍到不想给堂嫂招什么麻烦罢了。我年岁轻,许多事情都不懂的,我们房里还不都是靠着母亲在指点一二,我不过是闲人一个罢了,可又总不能去插手他们爷们的事情,日日在院子里实在是无趣,这不就来找堂嫂说说话,堂嫂莫不是嫌我烦了吧?还是我耽误了堂嫂做事?”
春庭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五夫人也没表现出什么不耐烦来,笑着听完面不改色地叫人给春庭添了一盏茶,叫她润润嗓子。
看着眼前这脸上还带着些稚气的小姑娘,五夫人心里面嗤笑了一声,原只当这位还是个不谙世事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这一番话里面给她设了多少个坑?不过想来也是,从丫鬟出身混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人还能没点心机手段?从这世间里摸爬滚打走一遭,谁还能是清清白白的走出来的啊,天真烂漫都是装出来给男人看的罢了。
“哪里就嫌你烦了,你不来寻我都要去找你的。”五夫人一派云淡风轻,“老夫人确实是忙了些许,原想着你能给她老人家分忧,你倒是个图清闲的,跑到这来跟我说闲话。”
两人对视一眼, 眼神里多多少少带上了些心照不宣,春庭心下稍定,她就知道到三房这来一趟不会错,她如今缺的是一个得力的帮手,她想要从庆安侯夫人手里分权,总要有点什么由头才行,光靠她自己定然是不可能的,而五夫人,实在是个在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五夫人在绍陵老宅掌家多年,庆安侯夫人一来就夺了她掌家的权利,奈何庆安侯夫人是长辈,五夫人又不好说些什么。但好在五夫人也算是个地头蛇,在绍陵老宅这么多年要说五夫人一点布置都没有春庭是决计不信的,所以她今日来找五夫人,目的很明确,五夫人也是个聪明人,不用过多交谈,五夫人就能明白春庭的意思,就算是隔墙有耳也不怕,这般下来一个暂时的,也许牢靠的结盟就敲定了。
春庭心满意足的回了玉清院,不论五夫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应下了她的请求,总之这是个好的开端,先不管到最后五夫人是不是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至少她不会在绍陵住上一辈子吧?若是梁王事成,他们自然是要回到京城去的,五夫人留守老宅又不能同他们上京去;若是梁王败了,到时候命都未必能保得住,哪还有心思纠结在谁掌家这件事上面啊。
所以这笔买卖,怎么算下来春庭都不亏。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背地里谁家波涛汹涌就指不定了,春庭依旧做她的好媳妇乖宝宝,见人面带三分笑,任谁也挑不出这位新夫人的差错来。
然而还不等春庭有什么行动,罗御却是要离开绍陵了。不因有他,因为梁王要有所行动了,梁王欲意攻打易城,想要寻苏家借道。
前些日子北地的几个藩王闹得欢畅,就算战火马上就要波及到京城了梁王都没有什么动作,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瞧着他们打打杀杀,甚至还联络了几个以前有过交情的假惺惺地派兵增援,趁其不备收下北地三座城池,直接被京都里的郭丞相打上了谋逆的标签。
但人家说的也没错,梁王此举不就是与谋逆无异,趁其不备坐收渔翁之利的是梁王才对,用最少的兵攻最多的地盘,只是能不能守得住还要两说。
梁王派了封地上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去北地浑水摸鱼,还摸了条大的,只怕这条鱼人人都在觊觎,然,北地离此处路途遥遥,很多事情是梁王鞭长莫及的,若是将兵力移到北地兴庆却难免会空了下来,梁王不想放弃刚到手的这条鱼,又不想叫人偷了老巢,就得有更多的兵力才行。
而易城恰好就是送到梁王嘴边的一块肥肉,易城地广人稀,兵力却是充足,若是易城太守是梁王麾下的人还好说,但若是他甘做人臣,还聚集这么多的兵力做什么?梁王几次派人谈判不成,如今终于忍不住要来硬的了。
况且攻打易城,不止能收获兵力和地盘,最重要的是,梁王想看到苏家的态度。苏家与罗家是姻亲,但苏家百年世家,底蕴是罗家比不得的,罗御因为种种原因肯与梁王合作,苏翰然却不一定会,不论最后坐到那把椅子上的人是谁,苏家依旧是苏家,乱世不倒盛世招摇,这就是大士族的资本。
罗御此去,就是要去淮阳和苏翰然商议此事,梁王大军很快就要到了,苏翰然需尽早做出决定才行。
很有意思的是,梁王此次派来攻打易城的主将,不是昌言也不是齐氏一族,而是派了他的亲弟弟成王来。一方面是为了向苏家展示自己的诚心,另一方面大概是梁王如今最信得过的,也只有成王一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