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天子脚下关押重犯的地方,能够有资格进到这里的人无不曾是非富即贵声名显赫之流。可一旦踏入那黑漆漆的栅栏门,过去的一切辉煌显赫都会随着那道栅栏的落下而消失,多少人,从此未能实现寿终正寝的愿望;多少人,此生都未能实现东山再起的梦想。
看守牢狱这个活儿简单枯燥却又责任重大,可总归多少年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险情发生,看守也就贬城了简单枯燥和乏味了。不是走进这里的人都安分等死,只是想要靠自己的本事走出去几乎是不太可能,可外面的人似乎是进来要相对容易一点,出去……所以,许多人只是想想,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曹仁广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成为这里的囚犯。虽然进来之前没有什么富贵可进来之后的确是感觉到了巨大的落差。
悠长的长廊两边皆是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责被关押的人,走廊里的响动显然惊扰到了他们,很多人都扑向了束缚他们的栏杆,这些个人不会放过每一个诉说自己冤屈的机会,此刻的长廊里充斥着刺耳的狂喊乱叫,曹仁广看到的是一群狰狞的面孔。
看守似乎对这些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和一般的犯人不同,天牢天字号里的囚犯会得到特殊的关照,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之前官职显赫,大多是因为他们很快就不久人世。
在一处僻静的转角处,看守停了下来,掏出身上的钥匙打开了面前牢房的锁头,回头朝曹仁广看了看道,“进去。”
看来这就是曹仁广的房间了,虽然仍然摆脱不了潮湿霉味的困扰,可毕竟铺在地上的柴草还是相当的厚实
。这个地方是代王亲自向皇上推荐的,虽然条件是艰苦了些,可在偌大的京城要想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这里无疑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至于条件,代王相信曹仁广绝对不会挑剔这些!
曹仁广朝着看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脚镣走进了独属于他的那个小单间,安静地蜷缩在柴草之中微闭着眼睛。大丈夫驰骋沙场为国厮杀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这里的这点苦还真算不得什么!
代王来到这牢房是在曹仁广被关的晚些时候,陪同代王钱来的还有一位黑衣加身黑纱遮面斗笠遮头的一个只能看得出身材完全看不出颜面的人来。
这样的人出现在天牢自然引起了牢头许安的十万分的警觉,可当代王那金黄色的令牌明晃晃地出现在许安的面前的时候,这个颇识时务的牢头立马规矩地闭上了嘴巴。他吩咐两个看守将最外面的栅门儿打开,亲自带着代王和一个不知庐山真面目的人向着曹仁广的狱间走去。
代王今天身着便服,头戴斗笠遮住了大半个脸,虽然天牢里不太会出现刺杀代王的事件,可为了防止那张脸被关在里面的某些囚徒认出还是遮挡一些比较好。
和曹仁广所经过的路线一样,代王二人先是下了两级台阶,接着是走到了那悠长的长廊,或许是已经到了晚上的缘故,长廊里面安静了许多,偶有不安分的眼神飘过来,可毕竟没有了白天的喊叫。
在走廊的尽头,许安停下了脚步,代王朝里面看了一眼,蜷缩在柴草之上做冥思状的曹仁广立马就浮现在了眼前,许安不敢多言更不敢有任何的迟疑,将曹仁广的牢房门打开后就退了出去。
曹仁广早已看清了站在他眼前的代王,未等代王言语立马起身单膝跪在了地上,“属下曹仁广参见代王!”
“叫你来这种地方着实是委屈你了。”代王凝神看着这牢房的四周,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自己也不会想出这样的下策。怎耐京城中自己的势力单薄,要不是皇上格外开恩,恐怕这个天牢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王爷严重了,属下本就皮糙肉厚,这点委屈根本算不得什么。”现在的曹仁广已经卸去了手镣脚镣,如果不是被限制了自有和外面没有什么两样。
在代王手下多年,曹仁广早已养成了代王不说他就不问的习惯,所以对出现在代王身旁的那个几乎看不出任何颜面的人,曹仁广视他为空气也只字不提。
“委屈?九年了,除了委屈属下委屈自己委屈家人我似乎别无可做……”代王平静的神色不免生出了几分苦涩。
“王爷不必担心,属下自认为没有给王爷抹黑,只要提审之人能够秉公办理,属下不愁没有重见天日之时。”像是宽慰,不得不说曹仁广还视很懂代王的心思。
黑衣人就如同一个影子站在那里并没有说一个字。
“秉公?”代王沉吟了这两个字,或许这个世上最缺少的就是应有的公道,如果人人都能够秉公怎会出现那么多的冤案?
门外传来了许安的脚步声,看来代王在里面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曹仁广一眼,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代王轻轻转身,身后的牢门重重地落下,当锁链的哗啦声响起,代王和身边的黑衣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当天夜里,牢房发生了刺杀事件,刺杀的牢房正是代王离开的那个悠长长廊尽头的那个偏僻的单间,只是里面死的人并不是曹仁广。
没有人知道当天夜里牢狱里面发生了怎样的厮杀,人们只知道那个武功并不十分高强的武将曹仁广毫发无损地仍在狱房,那个刺杀之人却永远横尸在了那个森严的天牢,只是他是毒发身亡。
禁军统领钟樊很快查明了真相,死者是偷拿了代王的金牌进到牢房的。很巧,代王在走出牢房的时候确实将那块金牌不慎丢失!
死士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执行任务的,他的决心是达到了,可有些人注定更要诚惶诚恐了。
沈霁月得知沈凌风受伤的事情是在刺囚事件发生的晚些时候,来府上给代王妃请脉的黎陆来得比往常晚了些,当时霁月无意问了一句为何来晚,或许是在霁月面前没有撒谎的习惯,或许是一时的疏忽没有意识到,黎陆竟顺嘴说出了真相。
原来,代王带去天牢的那个黑衣人竟然是沈凌风!怪不得曹仁广在狱中面对刺杀高手毫发无伤,并不是这个北境将军武艺高强,而是当时在牢狱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很难形容霁月当时知道真相时候的脸色,大家只看到了一个发了疯了似的人影儿毫无顾忌地冲到了代王的书房,拉起驾驶打败了书房两边的侍卫,毫无礼法地踹开那个在王府被列为禁地的书房的大门,里面的代王早就听到了外面的争吵此刻并未责怪。
福禄紧张地跟在了霁月的身后,看向代王阴沉的脸吓得哆嗦个不停,“王爷,我拦不住她!”
代王显然没有生气,一个眼神儿过后,福禄和本在书房中的一个人就退了出来。福禄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他真不知道,在府上这么多时日的一个医女竟如此的嚣张!
后面跟来了黎陆,少了霁月的莽撞黎陆还是很懂得分寸的,只是敲门的声音还是大过了往常。
“我和沈小姐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黎提点还是在外面多等一会儿才好。”代王朝着门外的黎陆高声喊去,黎陆则无计可施又忧心忡忡地立在了一旁。
书房里甚是安静,唯有沈霁月的怒火在熊熊的燃烧。
“你不是来找我报仇的吗?如果你现在动手,我不会有任何的反抗。”代王倒很是坦诚。
“怎么?你认为你反抗就能敌得过我吗?”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而失去了理智还是对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太过自信,霁月看着代王的眼神都充满了轻蔑,诚然,在代王府,她对这个代王爷有好感的时候的确少之又少。
“你的父亲因我而受伤,无论敌得过还是敌不过本王都不想对你动手!”代王虽然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毫无愧色,可心里已然对那个药谷谷主充满了歉疚。
“王爷说话可要算话!”沈霁月伸手掏出寸长短刀冲着代王的胳膊狠狠地划去,本以为只是一个试探,没想到代王没有躲闪,霁月没有收手,鲜血就在那一刹那浸透代王的衣袖炫目涌出。
“你为什么不躲?”或许是那抹红色惊醒了霁月,她脸色惨白一个趔趄退后。
“如果我是你,我会比你做得更狠!”代王轻轻瞟了一眼流出的血迹反倒是一脸的轻松。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偿债……”沈霁月握着刀片的手已经有些颤抖,这毕竟是在王府,代王又是国家重臣,这和牢狱里的刺杀性质别无两样,或许还更重上几分。外面传来了傲雪的叫喊声,凌霜知道,傲雪来了。
“如果你没有别的什么事可以走了。”代王镇定地坐到了椅子上。
“你的胳膊……”霁月知道她自己赐下去的那一刀有多用力。
“我的胳膊很好。”代王似乎是轻轻笑了笑。
霁月看了看代王麻利地撩起自己的裙底,用刀轻轻一划,落下一块薄薄的裙纱,她奔到代王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掀起了代王的袖子,那强壮的胳膊有寸长的口子翻着鲜红的血肉,霁月熟练地用那薄纱将伤口包好。“王爷稍等片刻,我这就回去取药。”
代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霁月做这一切,当霁月凌乱的走出代王的书房的时候,她未曾发现她的脸上是滚烫的绯红。
“小姐!你没事吧?”傲雪一下子扑到了霁月的近前,来过霁月就是左看右看。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和代王说了一些话而已。”霁月瞟了黎陆两眼,希望她的这个师兄不要多言。黎陆已然知道自己大意犯下了错误,此刻怎敢再说什么,只是一直听着里面没有什么声音,现在霁月又安然的出来,他已经能够有所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