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不知疲倦的彻夜呼吸,直到东方破晓,同月亮躲起来歇息,留下一地毫无生气的皑皑白霜。
低矮的光亮一点点爬上天空,树立起高大形象,可照耀下的白霜依旧坚挺,怎么也暖和不起来,无形的较量中,天上的光亮又过于华而不实。
坐落在县城的一座三层自建房,阳光正努力的淡去窗户上的霜痕,并透过窗帘缝隙,不打招呼就溜了进去,房间里的两人同样在努力。
昨晚樱没有追问凝魂的事,和张式约定于今早拂晓时分学术法。
不比上回在鬼界木船,缺少穿山猪这位专业人士设计体术训练,樱把朱府独有的一套训练内容搬出来。
这套训练内容还是她鬼界回来特地找到的,当府主前是有时间没权限,当府主后是有权限没时间,现在多的是时间,自然得拿出来用。
张式没练,樱说这是专门为朱府府主一脉设计的,他在房间记阴阳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所有阴阳术,包括吟咏歌唱的文字。
阴阳术涵盖阴阳界所有,光是类别就不下十个,每个种类又有好多好多,数量繁杂。
其中有几个有意思的地方,阴阳术名字相同,效果不同;相似到吟咏歌唱时只一字之差;同种效果的阴阳术出现多次重复。
这源于最初术法不轻传,不与外人,直到灵王携手众府主将术法编辑在册,肥水不留外人田的时代打破。
樱让张式一字不落全记下来,除却同种效果的阴阳术只记一种。
张式实感意外,撞见他与卜卦独处在先,不谈如何学成凝魂在后,哪怕住在自家,她应该提防自己才对,而不是让自己记下阴阳术,毫不保留。
到底是房间太小,大大限制张式发挥,十几个分身就把房间占满,不然多少道阴阳术派出多少分身,一人记一道,省时省力。
但见,鸦雀无声的房间人满为患,都认真的记樱交给他的阴阳术大全。
残月弥留树梢之际,灯光骤明,太阳上树时灯光退去。
这时樱从小世界出来,好不容易挤出站脚位置,问清原委后叫停张式。
原来,当分身记住阴阳术后,分身消失,拥有的记忆进入张式脑海,牢记的阴阳术不会长存下来,会在几分钟内还给分身,也就是随分身消失而消失。
没办法,张式只能耗费大量时间。
这个点小何已经起床,一具有精血的分身买早饭回来,正坐餐厅吃饭,樱的这份早拿进来了。
小何出门,樱回到小世界。
没过半个时辰,张式坐不住了,起身走走,看看窗外,一直盯着文字,字都飞到眼前瞎晃悠,赶都赶不走。
大量文字靠脑子记,一天两天没问题,十天半个月就不行了,更别说有的阴阳术吟咏歌唱堪称百字小作文,有的阴阳术个把月用不上一回。
不过,要是文字可以顺序排列,一直飞在眼前,反倒不用努力去记去背,照本宣科便好。
张式思索一会,有了主意,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于默念中把阴阳术写进心之世界,天空作纸,海水代笔,随着海水注入空中,一道阴阳术记录下来。
十分钟过去,水字依旧停在空中,一如初时清晰入目。
见有成效,张式喜上眉梢,接下来对阴阳术按类区划,逐字摘抄,不敢懈怠。
巴掌大的文字工整落下,一道道阴阳术写在天空,张式越写越受震撼,历代先贤呕心沥血的创造,不单是为斩鬼灭怪。
往上数个几千年,人类生存大不易。
生而弱小,见识短浅,心怀敬畏,一味的崇拜于自然。
无情的大火,持久的干旱,泛滥的洪水,一次又一次的灾难来到,人类饱受痛苦,产生了向神秘的自然宣战的想法,寄望于自身力量,顽强的意志,勇敢的拼搏,不懈的努力,换来今天的生活。
海水落回,张式停笔。
千百道阴阳术浮游,井然有序,蔚蓝的天空写好所有阴阳术,包括重复。
张式激动的看着,如获至宝,接下来有的他忙,要学新的阴阳术,要熟练掌握,最好还可以创造新的阴阳术出来。
哪怕眼中有稿,落笔飞快,也不敌光阴流转,退出心之世界,张式看见房间灯光明亮,窗外一片昏暗。
“在心之世界吧,看你状态不错,我就没叫你。”
原计划下午樱教张式画符。
听见樱的话,张式坐起身,犹豫两秒后说:“我把阴阳术写进心之世界了,如有需要,照着念就行。”
“这倒是省事很多。”
看样子樱是真的想教自己阴阳术,只是挑在这个时间段,没有私心?张式不好拿捏。
看样子卜卦半夜的到访是奏效的,某人开始期待他的下次到访。
突然房门打开,是分身,在关上门后消失,随即张式面有愁容,“朱府出事了,要我回去。”
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明天中午前,张式要回府里报到,他当然不会回去,也找到借口,留在人间执行玄浮的秘密任务,刚才就是用这借口拖延,小何没有得到应有的答复,只好照此上报府里。
玄浮职位固然比张式高一大截,但一个是玄府府主,一个在朱府当差,不归管,要接任务当去请示,获批可行。
遇特殊情况则特殊处理,如在战时,如现在作为天空副手于灵山主持大局。
“没说什么事?”樱还算了解张式,见他不说事情,当即猜到小何只说出事,没说具体。
张式道:“我问过,他说不知道,我拿给玄浮府主办事留下,他没再多说。”
樱道:“做好应对准备,事情紧急晚上会有人来。”
人不找事,事找人。
这不,麻烦寻上门来。
就是这时,房门“砰”一声打开。
张式反射性的挡在樱前面,三个高大身影站在门前,五双眼睛相对看着,一时无言。
他三个是朱府统领,自张式第一天休假就来到县城住下,一直守在屋里等消息。今晚小何一把张式执行玄浮任务不回府的事上报,就有命令派来,叫三人前去把人带回,肯听劝最好,不肯就抓回去。
来的三人显然没想到打开房门撞见樱,在逃府主在张式房间,这还怎么劝?
好歹是原朱府府主,来的两人一时找不到合适话语,不好开口,另一人无碍,朱姓统领反应过来,冷声喝道:“张式,抓通缉犯。”
看来他当领队不全是姓氏功劳,换作旁人,只怕要将两人一并拿下,不晓得对方斤两也就算了,知道对方几斤几两,还不晓得留有余地那就是愚蠢。
喊张式抓人,留足余地,意思再浅显不过,你们虽然在一个房间独处过,但接下来和我们一起把人抓住,就可以自证清白。
这一喊,顺带把另两人“叫醒”。
是啊,沦落成通缉犯了,哪怕过往身份如何尊贵,终成云烟。
“在哪?我怎么没看见?”张式说着,一手背后偷偷拉住樱,看架势要跑。
朱蔚往前三步,和门口两人成掎角之势,“你想清楚了,她是朱府通缉犯,你是朱府统领,前途光明,万劫不复,在你一念之间。”
张式冷哼一声,“注意你的语气,你当你是凝魂啊。”
口舌无用,手底下见真章。
动怒的朱蔚出符,另二人跟上,十几张符箓满屋飞舞。
这一套为张式量身定造的阴阳术派上用场。
一张符箓首先落在张式肩头,落下即是刑具,沉重的铁链挂在他身上,拖住身体的同时死死地拷住手脚。
“截取一段光明,分剪若干,射杀去,钉住,不许动。光刺!”
朱蔚手上倏的出现一排刺目光亮,散射出去,如钉子分别刺在张式身体各个部位。
余下符箓在二位统领的灵力下各化一束光亮,颜色各异,挟带着内敛的汹汹威能,交织成大囚笼,关住张式和樱。
做完这些,朱蔚没有因此掉以轻心,接着两指夹符,继续下一道阴阳术。
张式呢,什么不做,就成了羔羊,乖乖待宰?当然不是。
仔细看,刺在他身上的光刺被坚硬的体表挡在外面,还有樱,浑身上下披着淡淡的金色光辉。
要不是樱术法不济,又在自家狭小空间打斗,张式才不会畏手畏脚,未战先防。
张式吟唱,“万象一切,皆为白镜,四分五裂,随波逐流。万象一切……”
有人正要拿出防备办法,张式完整吟唱后继续吟唱,不解中有人想到原因,慌忙吟唱。
“碎空!”
术成。
一术二施,破碎的更多更快,光刺裂开,大囚笼解体,两息间蔓延至房间墙壁支离,碎而不倒,浮在虚空。
三个统领哪怕运起灵力阻挡,照样不能完全保持身体完好。
哪能眼睁睁看人走掉,朱蔚改换阴阳术,先用再补吟唱,“流火!火树银花不夜天,暖风衔曜星如雨;夜空,洗。”
随着墙壁的分开,西北风灌进房间,室内温度大幅降低,张式和樱白天一直待在房间,身上两件衣服不足以避寒,手脚顿时冰凉。
不等二人从支离的墙壁走出,发觉风诡异的变得暖和,雷鸣的响动从头顶传来,抬头向上,天暗红暗红,似有大雨顷刻来到。
樱急切道:“快,把火拦住。”
要是这场大火落下,乘着西北风,张式的家连同周围建筑全不能幸免,里面的住户更别想安全。
知道大火落下的严重性,张式顾不得先带樱走,“大风起,白雪飘,冰霜结,万物冻。风雪凝!”
大风回冷,暗红的天空肉眼可见黑下来,还不知风雪能不能截下流火,墙壁复原,碎空失效。
房间内,三个统领围住二人,门口多出一道身影,小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