椤凌跟老罗姆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却一言不发,足有半个钟头,他的手有些颤抖,这是从未出现的情况。良久,椤凌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老罗姆点点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椤凌。
椤凌叹了一口气说:“父亲说的本没有错,错的是他所处的位置。”他摸着父亲以前寄给自己的那封信,心里已经再也找不到往昔那种温存。长大本来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情。他对罗姆说:“绝大部分人喜欢被人欺骗,并非他们不知道,而是在忍耐。多少朝代都被毁灭掉了,七千年前的魔导文明何等强大,平民没有一点武力,教廷有绝对的权利,可是到最后还是被推翻了。人们一代一代的推翻别人的统治,然后换个人来统治,并非永远如此,只是身为统治者的人,没有放弃统治权柄的幻象。”
“罗姆,你说得对!”椤凌转过身,对罗姆说:“在船上,你的船员不会信服你的儿子,但是他们会容忍你的儿子。仅仅是因为容忍罢了,如果再过几百年,你后代的后代和船员后代的后代都是这种不信任的容忍,最后爆发的就是屠杀。所以你不该把权力交给儿子,应该交给最值得让船员新服的人。月神帝国也是如此,教廷也该如此。”
老罗姆现在有点明白椤凌说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国家就是一艘大船,人不可以离开船,船里面的人怎么争权都没关系,但是如果因为争权让外人占了便宜,那就是最愚蠢的事情。
所以为了不让外人占便宜,那么就要保证权利的传递让周围的人都信服。所有的人都信服,那么就必须要让所有的人都来选择。这些人不能仅仅是水手,或者舵手,而是每一个人,因为少了任何一环,将来船都会出问题。
“头儿,您所说的,您心里所想的会实现吗?”
“已经有人这么做过了,并且持续了几千年!”椤凌面带微笑,表情跟维特大公简直一摸一样,老罗姆甚至有一种错觉,他又回到了新月城,回到了大公的面前。
老罗姆怀疑的问道:“可是我没听说过哪个国家存在这么长时间啊?”
“是教廷!”椤凌轻描淡写的回答说:“教廷是一个另种形式存在的国家,教皇完全是从教徒中选择出来的,从没有徇私舞弊的可能,所有的人都会参与,这是每一个教徒的权利!”
“可是他们怎么让每一个人都这样做的?”老罗姆不可思议的问道。
椤凌笑着说:“是信仰,他们把平等的理念写在了教义里面,根深蒂固,连教皇都不敢违反,这个就是信仰的力量!神让每一个教徒都获得了公平的机会,平等的权利,所以每一个教徒都会忠实的围绕着教廷的方法传承。”
“神真是伟大啊!”老罗姆不由得赞叹道。
椤凌摇了摇头,说:“还不够伟大,我刚才就说,月神帝国也好,教廷也吧,不过是迷恋权柄的幻象罢了。你看到教廷的传承是实际的,你看不到的神也是存在的。所以只要有神存在的一天,教廷终有一天会走向灭亡的。”
“头儿,我不明白。”老罗姆的脑筋又不够用了。
椤凌丝毫没有对他产生不耐烦,反而细心地教导说:“因为神在天上控制着教廷,就好像人间的帝王那样随意行事自己的权力,我们信仰的所谓的神,不过是七千年前高级的魔法傀儡和老怪物的化身而已!”椤凌越说越激动,他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您怎么知道?”老罗姆有些害怕的看着椤凌问道。
椤凌突然站起来说:“因为我,就是为了消灭这些神的终极兵器!”
老罗姆有些害怕的离开了房间,他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自己的船上,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椤凌露出这种如魔如神的表情,他甚至害怕在那个屋子里多呆一会,甚至会被椤凌变成怪物。
椤凌也好,维特大公也罢,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类型。老罗姆自言自语的说:“真不愧是老子与儿子,都有些不太正常啊!”
椤凌平静了下来,兵器这个词是他偶然想到的,然而静下来想想,他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什么天使,什么魔王,其实根本就是七千年前魔导文明开发出来的人形兵器罢了。
那些低级魔法傀儡除了灵魂之外别的跟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区别,而那些高级的,跟自己根本就是同一回事啊!椤凌一直觉得有些孤单,此时才觉得自己并不孤单,他的同类就是那些高级的魔法傀儡,甚至他现在还有一个不完整的同类。
凭借魔法傀儡的身体而复活的格鲁,不就是自己的同类吗?
开发这种技术的人,就是现在所谓的神,大概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一手创造的事物,将来会回来消灭他们。
想明白了这一切,椤凌的眼前豁然开朗了许多。费格男的做法或许并不对,但是打破教廷无条件接受神的指导,这是向理想踏进的第一步,费格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椤凌联系了,不知道他在教廷的控制下,能做到何等的层次。
椤凌摸着自己无须的下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制作创造之书和毁灭之书的人本来就是为了摧毁那些所谓的神明,几千年后掌握这两本书的人恰恰就是一个想要消灭这些神明的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暗中有人在安排这一切呢?”
想到这里,椤凌不由得心虚了一点,如果真有人安排这些,那这个人恐怕比自己把两本书都掌握了之后还要厉害,可是这么厉害的人是谁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做到这一切,那就是他们信仰的神!可是神怎么会自己创造消灭自己的书呢?椤凌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实在不是他能够想得出来的。
不过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椤凌一向不会去想的,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建立一个与众不同的国家,打破贵族的限制。正当椤凌全心全意思考自己宏伟大计的时候,一个白色的俏影飘入自己的房间,给椤凌出了一个让他头疼的难题。
来人并非别人,正是椤凌的妻子,琳殿下。
她来了只是想问明白一件事情,如果有一天,他跟自己的父亲决裂了,椤凌会怎么做?
椤凌盯着琳半天,还是琳先开口说话了,她的眼睛似乎哭过,但是语气却十分的平和,她十分冷静的说:“我知道,跟我父亲决裂是一定的,但是最终是兵戎相见,还是和平谈判,都没有定论,作为你的妻子,能不能请求你,尽量不使用武力解决?”
椤凌看着脸上充满了乞求的琳,不由得一阵心软,他又叹了一口气,这些天是他叹气最多的一天。他说:“琳,我只能向你保证,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见到你的父亲,若是我胜利,我会放过他三次!”
琳抬起头,悲伤的看着椤凌,他知道椤凌说的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她几乎是哭着对椤凌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