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不敢当,赵大人可不要乱攀亲戚,这整个赵县都传遍了,咱们这儿是要遭蝗灾了,我看,早就有人想大闹县衙了。这饭,赵大人只怕是吃不下去了。”李长朔冷声道。
赵九重想依着林香草叫一声表哥,他是万万不会给机会的!
而此时的赵九重完全没有想到这短短的光景,整个赵县竟已经传遍了,适才在田地间遇上的人极少,他也不好仔细询问,只怕引起了恐慌,如今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蝗灾,当真有蝗虫?”林香草诧异,适才听赵九重说起,她还以为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如今看来,当真不是玩笑话那么简单了。
“既是如此,我也确实公务缠身,不便打扰了。”赵九重朝林香草笑了笑,适才又叮嘱了一句:“你放心,钟凤这几日都不会来找你。”
林香草愣了愣,眼看见赵九重已经驱身离去,还不忘狗腿了一把:“那赵大人,你路上慢着一些。”
李长朔见她眼珠子就没有从赵九重身上挪开过,一时间,面色更臭:“行了,还不赶紧回去,我娘还等着你。”
经他一提醒,林香草叹息了一口气,这就随着李长朔往家去。
可转而一想到适才的话题,她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蝗灾,是真的?”
“兴许吧。”李长朔淡声道。
林香草仔细一琢磨,又觉着不对劲儿:“田地里的蝗虫也没见得多啊,无缘无故的,就多了那么多谣言,倒是蹊跷,只怕这事儿有鬼。”
李长朔停下脚步,听着她这说来说去,倒像是为赵九重分忧解难的样子,忍不住道:“这是人家官府的事儿,你还当真觉着当了两天仵作,这事儿,就有你上心的份儿了?”
林香草怔住:“李长朔,你怎么说话的,咱们可是生在这儿,长在这儿,若是一旦出现了蝗灾,我们也会受到影响的。”
听她这么一说,李长朔倒觉自己像是错怪了她一般。
撇了撇嘴,他迟疑道:“放心,有我在,家里不用你担心。”
林香草琢磨着这话的意思,怎么听着,倒真像是她未婚夫的口吻?
他该不会把那假定亲的事儿当真了吧?
就要问问他,不想,李长朔已经快步朝着前面走去了,竟全然没有等她一等的意思。
林香草连忙摇头,只觉自己肯定是想错了。
别人怎么样,她不清楚,可李长朔对她是什么态度和看法,她还能不清楚?
这夜,跟着李长朔回屋的时候,阮氏和林有田已经将饭都盛好了。
阮氏一见林香草过来,又是一阵数落:“长朔,要我说,往后你就得去接香草回来,香草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这么晚了回来,路上多不安全啊。”
李长朔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淡声道:“她一早就关了门,谁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这话说的极为小声,可林香草和他站的很近,这时候,倒也听了个仔细。
皱着眉头,她狐疑道:李长朔还当真上铺子上去好了她?
但这猜测只是片刻,又被她给否决了,想必他也没这闲工夫,是船工去吃东西,碰上关门的吧。
坐在桌上,林有田早将盖着鱼肉的碗掀开了,一时间,鱼香味儿扑面而来,阮氏乐呵道:“香草,你可多喝一点汤,我这里面可加了当归之类的大补药物,对了,还有山药呢,山药还是你二舅舅在后院里挖的,虽是不大,却也是野生的,炖出来,很是软糯。”
林香草点着头,阮氏又夹了一块山药给她。
林有田哈哈一笑,忍不住揶揄道:“你二舅母就是疼你,自个儿不吃,也得等着你回来,我也没法子了,”
阮氏瞪了林有田一眼,此时,既是提到了这事儿,林香草索性就放下了碗筷,轻声道:“二舅母,往后再莫要等我用饭了,身子要紧,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吃呢,更何况,有时候,我铺子上若是有事儿耽搁了,也抽不开身。”
“知道,知道了。”阮氏嘴上答应的飞快,又帮林香草夹了些菜。
林香草心下怀疑她是在敷衍自己,还想多说点什么,又听林有田道:“香草,你听说没,外头可不少人在传呢,说咱们赵县就要遇上蝗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香草忙于铺子上的事儿,之前也确实没听过这事儿,若不是赵九重和李长朔提起,她还不知道。
如今,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李长朔,却见李长朔正埋头吃着饭,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心里一般。
“我瞧着赵大人面色轻松,应该也不是真的吧。”林香草试探着道,毕竟,在她看来,要知道更多的实情,也只有李长朔知道了。
“这事儿人家官府知道处理,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就算担心的再多,也没用。”李长朔淡淡的嘟囔了一声,似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林有田点着头,表示同意。
“要当真是,咱们可得多买些粮食回来了,前些年的蝗灾,可饿死了不少人。”
阮氏听着这话,也是着急,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她这孩子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竟又遇上了蝗灾,这命也确实是苦了一些。
林有田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忍不住道:“好了,他娘,你被担心,我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会供着你们娘儿两。”
“有田,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能让你不吃不喝。”
眼看着两人的话语越发悲伤,这好好的一顿鱼肉也吃的各种不是滋味儿了。
李长朔缓缓的呼了一口气,盯着他们,悠悠道:“放心吧,这事儿未必是真,我们漕帮前两日才有人从邻县回来,也并未听说过有蝗虫的事儿。”
林有田却不这么想,这蝗虫来势凶猛,谁知道头天没有,第二日又是什么光景。
可毕竟阮氏还是大着肚子的妇人,这会子明明就够担心了,若是他还跟她说这些,只怕她是越发心焦了。
这晚,林香草躺在床上,也想了许久关于蝗虫的事儿,只盼着莫要成了真,一边,她又同情起了赵九重,他那人果真是命不好,人家当县太爷当到告老还乡兴许也没什么大风大浪,他倒是好,一会儿这儿出问题,一会儿那儿出问题。
也不知道挨了多久,林香草总算睡着了,但这一觉,也并未睡太久,第二日,天不亮,她就去店里干活儿了。
凉皮和冰粉都是新鲜做的,至于土豆,也需要重新削皮,这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完了之后,全婶儿也来了。
“香草,你是不知道,有人在林子里烧东西呢,满天的黑烟子,你全叔好一通赶,方才把人赶走的。”
全婶儿一过来就跟林香草说起了这事儿,原本这天气就炎热,温度也高,再在林子里烧东西,烧了山也是有可能的。
“她们往后若再敢烧,就把这事儿告诉赵大人去。”林香草说了一句,又听全婶儿叹了一声:“赵大人这会子还顾不上烧不烧山呢,我一路过来,可听到不少人说要去县衙讨说法的,只怕这时候,那些人早把县衙给围的密不透风了。”
林香草皱眉,还想多问,又听全婶儿压低了声音道:“还不是因为蝗灾吗?那些人是去衙门里讨说法的。”
“讨说法?这事儿跟赵大人有什么关系。”若是当真有蝗灾,那也应该聚集起来想法子,而不是讨说法啊。
全婶儿摇着头,这事儿她也不明白。
林香草把土豆炸了起来,见还没上客,终是待不住了,只跟全婶儿草草的嘱咐了两句,又匆匆往县衙跑去。
她得去看看情形,这一路走着,又听路人说,挨着邻县的那边天早就灰沉沉的,想来是有蝗虫要飞来了。
林香草起初还不信,后来仔细一看,那边天还真是灰蒙蒙的,想足了蝗虫飞来的样子。
一阵风刮来,她转眼一看,又惊觉不对,只见那灰蒙蒙的东西被风一吹,竟凭空消失了!
那,兴许不是蝗虫,而是······烟,对,浓烟也能达到这个效果。
全婶儿的话在脑海里想起,林香草警觉那山上烧火之人可能意图不诡,她忙朝着县衙跑去。
才走到县衙那条街上,就发现这里早被人给堵满了。
林香草通过空袭往人流前面钻,远远地,就听见有百姓高声呵了一句:“赵大人,这蝗虫都要到咱们眼前了,你也不能还没有什么作为吧,咱们老百姓就靠着那点粮食过活,你这是要让我们死啊。”
这人声落,又有人道:“可不是,赵大人,你要不赶紧组织收成,这蝗虫一过来,咱们可就真的颗粒无收了。”
林香草好不容易钻出了人群,就看到赵九重和一众压抑正站在县衙面前,面色都不怎生好。
“好了,若是当真有蝗虫过来,今年的粮收,本官补给你们。”赵九重义正言辞的开了口,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这赵大人家的家产,他们比谁都清楚,既然赵大人已经说了这话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