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日头晒的人火辣辣的疼,田地间的农户早早的回了屋中烧锅煮饭,偶尔有一两个灌水的,也早寻了阴凉地躲了起来。
小陈氏在灶上忙活着,陈婆子就坐在一旁看火,不,与其说是看火,不如说是折磨人。
如今陈婆子看小陈氏的目光早已经挑剔至极了,哪怕小陈氏多放了一块菜叶下锅,势必又会惹得陈婆子不满!
小陈氏将菜放下锅,再一次生了将阮氏请回来的念头。
就在这时,外头,林大庆的喊声传来了:“友望来信了,友望来信了!”
小陈氏将双手放在袄裙上一擦,正要出去看信,就发现陈婆子眼神不对了,她赶忙站在原地。
自然,林大庆是将信交到了陈婆子手心里。
可林家除了林友望之外,谁还能是个识字儿的?
陈婆子看着信上的字眼儿,那是字儿认识她,她不认识字儿啊!
看了半天,她终是撇着嘴,把信丢到了林大庆的怀里:“找个识字儿的帮忙看看。”
“我去找八斤,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小陈氏说着,就要往外跑。
“等等,你给我回来!”只是,小陈氏还没出门槛,又被陈婆子给吼了一声。
小陈氏思子心切,这么久了,总算是等了一封信,哪儿能耽搁。
可又不能不听陈婆子的,心虽不愿,还是不甘不愿的往陈婆子面前走。
“你明明就知道咱家跟杨家的关系,你还非得去找杨八斤!”待小陈氏一走近,陈婆子又是一阵数落。
小陈氏微微一怔,立马会意道:“友望向来安生,这信件里一定不会写不好的,让外人知道,也是无妨,况且。”
“住嘴!”陈婆子不等她说完,立马粗声粗气的打断了她:“那张春秀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能让他儿子给你读信?”
林大庆回神,也是点头:“可不吗,张春秀和丁氏可是通的,谁愿意过去看他脸色?”
小陈氏看了林大庆一眼, 曾几何时,这男人倒是骗着陈婆子去了。
“那就只能掏两个铜板,让写信先生帮忙念了。”小陈氏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
这林家村里,会识字儿的,寥寥几人,哪个不是跟杨家沾亲带故的?
“这!”林大庆一愣,看向了陈婆子。
即便是要上街看信,陈婆子也得给钱,毕竟,他那钱,自个儿打酒都不够。
“盯着我干什么,难不成,读个信,你还得问我要银子?”
小陈氏抿嘴, 看向林大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林大庆反应过来,赶忙叫苦道:“我的亲娘啊,我要是有,还问你要干啥。”
陈婆子算计了起来,这读个信是两个铜板,若是往后这送回家的信多了,可不得花不少冤枉钱?
横竖,都是不划算。
抬头,看向小陈氏,陈婆子终是道:“行了,大媳妇去,找杨八斤帮忙看看。”
小陈氏得了这话,赶紧往外跑。
直觉告诉她,她家友望这次定是有要紧事儿,不然,也不会往家里写信过来了。
如今正是晌午时分,算着时间,也该是杨八斤回来吃晌午的时候。
小陈氏到了杨家门口,往屋里探了个脑袋出去,只见张春秀在院里煮饭,也没杨八斤的影子,索性,她就站在外面等人了。
等上一阵,又看了看手里的信函,那信函上的字体分明就娟秀大方,她竟忍不住有些想念友望了。
算算时间,友望也确实出去一阵子了。
再过阵子,过阵子他的友望就该回来了。
心里暗暗地想着,小陈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一抬头,正好看到杨八斤正往这边走来。
小陈氏面上一喜,赶忙迎了上去,接着杨八斤便道:“八斤,麻烦你个事儿。”
杨八斤初还奇怪,如今一瞟到了她手上的信件,顿时回过了神来。
“友望又写信回来了?”
小陈氏点头,赶忙将信件递给杨八斤:“多谢了,八斤。”
杨八斤眯眼一笑,接了信一看,忍不住道:“友望兄这字是越来越好了,看来,在这贡院当中,也没白读书。”
小陈氏笑意更浓:“八斤,快跟婶子念念,都写了些什么?”
杨八斤点头,开始念叨:“家父,家母亲启:小儿友望在京中与御史大人之女崔莺儿情投意合,择日将在京中完婚,望家父家母勿忧。
小陈氏面上惊讶,竟还有这等子事儿 她却如何也不知道?
“御史大人崔大人家?婶子,你们真是好福气,那崔家可是名门望族啊。”杨八斤倒是发自内心的给小陈氏道喜。
小陈氏原本还处于惊讶当中,如今见杨八斤已经收了信件,整个人一怔,忍不住道:“还有呢,还写了什么?”
杨八斤摇头:“友望写的,我也全给婶子念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话是这么说的,可小陈氏却越发不明了:“这才刚刚提了亲事儿,怎么就没了?也不让我们准备准备,这要是失了礼数可怎么办。”
小陈氏一口气就问了一大堆,毕竟对方是家世显赫,她是当真不不敢怠慢了去。
杨八斤将信函还给小陈氏,稍稍犹豫,终是说了一句:“兴许,友望是不打算回来办了, 毕竟,路途遥远,他又有学业在身。”
这话说着,小陈氏倒是不满了:“这是什么话?如何能这么说?我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不在家里办,那成了什么?”
可不就是入赘,去当上门女婿吗?
小陈氏没把这话说完,可言语之间的不满已然十分明显。
她隐约间觉着友望找到不是一般人家,这高攀上的婚事,自然讨喜,可要是让她儿子去倒插门,她怎么都不同意。
“八斤,还站在外头干什么,赶紧回来吃饭。”张春秀听见了响动,出门喊了杨八斤一声,就要回去,竟看到了小陈氏!
张春秀立马收回了脚步,扭头,朝着小陈氏看了过去:“你来干啥?”
目光放在了小陈氏手里的信上,正要发难,却听杨八斤道:“娘,是友望写信回来了,他要成亲了,跟御史大人家的千金。”
张春秀听着这话,嘴里嫌恶的话语僵住了,稍稍犹豫了一阵,终是愤愤道:“啥?御史大人的千金,八斤,你怕是受错信了吧。”
这千金小姐能看的上林家这泼皮户?
张春秀如何也不信这个邪!
偏偏杨八斤在再三看了信函之后,终是回了一句:“没错啊,是真的。”
张春秀呆在了原地,倒是小陈氏将信函拉回去,走人后,张春秀才回过神来。
“八斤,你给我回来!”冷冷的说了一句,杨八斤一怔,正觉奇怪,就听张春秀发难道:“谁让你帮她看信的,就你这傻子样,你知不知道她林家跟你大伯家已经成了仇人,咱们就不应该搭理她。”
杨八斤一愣:“仇人?”
稍稍一想,这才想明白,兴许是因为杨元跟林香玉的缘故。
可,就算两家有点什么矛盾,又关他们什么事儿?
“你这混小子,可别得罪了你大伯娘,我现在就给你大伯娘说说这事儿去。”张春秀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返了回来,气急败坏道:“你个蠢的,替她高兴什么劲儿,多想想自个儿的事儿,饭在锅里!”
杨八斤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往屋里头走,心中暗叹她娘这脾气是越发大了。
想想以后自个儿若是娶媳妇儿,娶了他娘这种脾气大的,那日子!
杨八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里后怕不已。
一个女人管着就够了,再来一个?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回到灶房里,灶上正热着两个高粱馍馍,一碗白米粥,杨八斤本来就饿极,很快就将她娘的话忘在脑后了。
卖力的扒了一口饭,很快就闻到了隔壁传来了一阵香味儿,杨八斤端着饭碗,往林香草屋里走去。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香草又在做什么好东西吃了。
林香草屋里的门是虚掩着的,杨八斤推门而入,屋子里也没什么人影,倒是锅里正煮着什么热气腾腾的东西,香味扑鼻。
像是肉味儿看,可这肉却比他们平日里吃的都要香上一些。
杨八斤困惑的揭开了锅盖子一看,一团白烟就冒出来了。
杨八斤撇开头,等着烟雾淡了一些之后,还想看个仔细,背上就被人猛的打了一下。
“还不带你这么偷嘴的。”林香草怒声斥了一句,从他手里抢过锅盖,重又将锅盖盖上。
这锅盖一盖上,刚刚还铺面而来的肉香儿顿时就少了许多。
杨八斤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星子,回头看林香草正在检查着灶下的火,忍不住追问她道:“这是煮的什么好东西,可真是香。”
“肉。”林香草眯着眼睛看了看,杏花正好从屋里出来。
“香草,酒窖里还有两坛稗子酒,要往酒楼里送吗?”
“自然是不送,我留着有用。”
林香草打定了主意,若是林小山成功的上了学,她就请赵九重喝稗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