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大夫说了,您应当就多补补。”碧萝插话道。
“去去去,烦着呢。”李极彩不耐的挥挥手,然后顺势端起了桌子上青瓷小碗装着的淡白甜粥,就往嘴巴里送。别人都是拿勺子,她是直接动口,略显粗俗粗鲁。
刚开始的时候碧玉她们也没有习惯李极彩这幅没有架子、举止十分出格的样子。四皇子交代她们要像贵族小姐一样宠着,她们也是确确实实照办了,就冲这个姑娘烧伤的伤疤而言,确实也挺可怜的,每每看到李极彩脖子出露出的深红色可怖的伤口,就连忙转过眼睛去,就不敢再看了。也不知道当初四皇子是怎么把她救回来的。
“小姐你烦什么呀?”碧萝顺着李极彩的话问道。
“……”她就那么随口一说,不要当真。
站在旁边微微躬身的碧玉,两只手勾缠在腹前,有些踟蹰,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与其等到小姐自己问,倒不如主动说,说隔壁的那位已经走了。她瞧着李极彩还是很在乎那位大人的。
碧萝看了看自己的姐姐,然后又看了看吃的正欢的李极彩,眼珠一转状似不知的说道:“哎呀,姐姐,旁边那位大人走了之后,被褥我还没拆洗呢,要不,我先去拆洗被褥?”
旁边的那位大人?
李极彩不自觉地身子抖了抖,筷子上夹的小菜都洒落到了桌上,慌忙就放下筷子,漏掉的菜就想拿手去捉,爱惜食物爱惜惯了,掉落在桌上的菜也舍不得丢,舍不得糟蹋,但是当着两个丫鬟的面也怕被人看不起,于是就又连忙收了回来。尴尬之余,慌忙咽下自己嘴巴里的包子,手也不自然的放到了桌下,蹭了蹭自己的衣服。
“嗯,啊,嗷,走了啊,走了,嗯。”李极彩嗯嗯啊啊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句话。
他就这么走了。
碧玉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一眼碧萝,然后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看着李极彩的目光有些担忧。
察觉到这两个丫鬟怪怪的神情,李极彩勉强地笑了笑,然后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祁大人是旧友,有过一面之缘,不熟。”
不熟?
碧玉回头将李极彩的话通报给程程,而程程又传书信给姜喜湖的时候,原话就是这么书写上去的。
按照先前姜喜湖的吩咐,李极彩无论出了什么事情,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干了什么事情都要毫无遗漏的通报给他。
而此时此刻,已经安然回到自己的府邸的四皇子姜喜湖,收到程程寄来的书信,拆开来看的时候,刚刚好就看到这处,这李极彩说的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熟,怎么会不熟呢?他们两个可是独处了好一段时间呢。
姜喜湖在得知祁晴初赶去夸椅的时候就率先通知了程程,专程负责李极彩的程程自然要对祁晴初严防死守,不能让二人有独处的机会。
即便是最先被祁晴初闯了进去没有拦住,但是好在李极彩表现出了抗拒的意思,并没有让祁晴初得以跟她切入正题,理清楚当初发生的事情,其中有问题的地方。
不过,李极彩到底还是太过心软了,放出去的狠话,表现出来的样子犹犹豫豫、懦弱无能的,说明她的心里还心存幻想。
姜喜湖看得出来,祁晴初是李极彩的心上人,要让她彻彻底底的死心,还真的是有些难。
何况她不是个傻子,偶尔看她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怀疑的神情就能够看出来。
至少李极彩现在是不相信任何人,就姜喜湖判断来说。
不行,李极彩暂时还有点用,可不能还给祁晴初。
他要想个办法,让李极彩对祁晴初害了李极夜这件事情深信不疑,他要加深李极彩对于祁晴初的仇恨。
要么就伪装一封李极夜的绝笔信,交给李极彩好了。
姜喜湖和李极夜在翰林院里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姜喜湖对于李极夜格外的关注,对于他所做的文章还有日常生活都格外的了解,只是他做的十分隐蔽而已。
而且他还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能力,那就是模仿字迹。
他能够模仿许多人的自己,只要看过几次就能写下来,他仿照的字迹放在被仿照人的字画当中绝对辨认不出。
所以李极夜的字也不例外。
不过这件事情暂时还不着急,等李极彩从凉州夸椅那里回来之后在进行计划布置。
幸亏祁晴初被他及时给拉回来了,两人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更没有透露些什么,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当初是他一手操纵将燕国的第三皇子李极夜给送出去的。
姜喜湖难以设想如果他的父王知道了这件事情是他做的,该有怎么样的表情。
毕竟祁晴初因为这件事情被下放了。
虽然他行事诡谲,但是这帮助李极夜这件事情,他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他的母妃家的势力薄弱,根本在朝堂上就没有什么话语权,势单力薄的他拿什么跟人家皇储斗?
如果他自己再不培植一些势力,还怎么跟人家争呢?
再加上那个燕国的洛书,又主动向他伸出了橄榄枝,这件事情对他利大于弊,他又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只不过形势复杂,最后能成功将李极夜给送出去,也算是挺不容易的了。
洛书后来送给他一块血玉,说是稀世的珍品,他随手也就收下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李极彩什么时候回都城回到他的身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放心。
所以,到目前为止,她到底为了什么要待在那里?还是说她已经暗中知道了什么,可是不可能啊,他们一直待在一起,而且一直也是他掌握的消息要比李极彩掌握的多,除非什么特别的原因。
明明夸椅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些难民们也得到了救助,不存在还有什么值得她留守的事情。
只是当初她说的那般认真,所以他才松了口,现在想来真的不应当松口,就直接把她给带回来就好。
现在自己一个人在都城里,后悔不迭。
远在夸椅的李极彩的事情没有处理好,朝堂上的事情也没有很顺利。
他原本以为自己领旨回去,将立了功劳的事情告诉他的父王,他的父王能对他有所改观,继而奖赏他一番,释放更多的权力给他。
可惜他想多了,真的是想的太多了。
李极彩想象中的立大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即便是他,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这次还真的是亏大发了,落得了一地鸡毛的下场。
他的父王对于他办成了这件事情,完全是一种冷漠无视的态度,甚至让人感觉有一种他根本就不希望他做成这件事情一般。
在朝廷当中倒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水花,还是有不少明事理的大臣夸赞他的,说明这眼光还是有的。
但是也有的大臣和他的父王是一致的看法,认为他抢夺了太子的功劳。
可是那位太子殿下,他名义上的大哥,此时此刻正在太子殿中陪伴着他的太子妃呢。
正所谓美人膝英雄冢,他的大哥是一个痴情种,就注定要在王位这条路上走的坎坷,比如说他这个拦路虎。
这是他踏出去的第一次,能够成功他已然是很满意了。
至少这次出去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磨练机会。
他刚成年,并没有多少外出的机会,此次夸椅之行,对他来说还真的算是一种大的磨练,真真切切去跟那些山野莽夫蛮横匪徒去交手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并不是纸上功夫唇枪舌剑就能够实现他的报复的,他的手里得有权,而且得要是军权。
能够操纵那些军队,让那些人都为他所用,才真正能在朝堂上说话有分量,而不是光靠嘴皮子磨。
那这样看来的话,他的二哥地位倒是不低,不过他二哥向来低调,不与人争。
可是这背后说是孰是孰非又知道呢。
虽然这次托了李极彩的福,但是姜喜湖觉得自己如果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定然就能够处理的,得心应手了。
他一直自认为不比他的兄弟几个哪一个差,大哥温文儒雅,谦和有礼,二哥骁勇善战、忠肝义胆,到他的头上就变成了凶戾乖张、阴险狡诈,他的心里当然是不满意的。
平时被人家说也就说着算了,但是既然他决定大大方方地走进众人的视线,那么他就不会再给别人这么说的机会,即便是他,实际上真的如那些人所说的一样阴险,那又怎样?
无毒不丈夫。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纵观前朝那些人,哪个不是机关算尽?哪个不是极尽钻营之道?
前朝太祖起于瓦匠之家,后趁着乱世从军,然后一步步的爬了上来,世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小人,可是最后他却做上了尊贵的王位。
姜喜湖觉得就算是自己照着他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就算是最后为人诟病,可是天下掌握在他的手中,史官怎么写也要过他的眼,不是吗?
从与洛书合作的那一刻起,姜喜湖就不再仅仅满足于只是一个为人冷落不受人关注的四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