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乱七八糟的影像如同放映机一般在自己的眼前不断地跳跃而过,拼命的安慰自己,这都是幻觉,这是大脑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恐怖气氛,恐怖感觉,不要去听,不要去想,不要去感受,就当不存在不存在。
好冷啊。
李极彩身上穿着的是祁府丫鬟的衣服,三层,其实也不算很单薄了。
若离刚开始看到她的时候,有些稍微的惊讶,因为从来没有祁府的下人来过地牢。
能够来地牢的人都是一些特殊的人,并且最后是会被秘密的处决,然后埋葬起来的。
实际上若离不仅仅是要为祁晴初效力,其实也受命于高德帝,他是高德帝派遣给祁晴初的,随意驱使。
只不过,祁晴初觉得他不太适合随意出面,而且他的实力很强,如果只是拿来当护卫的话,未免大材小用,所以祁晴初特地开了这个地牢就是以防万一,在某些必要的时候采取某些非正常的行动,而这个地牢的看护就是若离。
若离无怨无悔的守着这个地牢,从来不怎么离开,相应的他也保卫着祁晴初的安全。
地牢常年的阴冷,他已经习惯了,而且能够来地牢的基本都是犯了事儿的,没有必要给他们提供食物和水,还有被褥之类的东西。
祁晴初也没有打算要关着李极彩很久,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不要那么嚣张,不要试图挑衅他,至少他现在还没有想让她死。
但是显然,李极彩并不那么容易就屈服了。
所以,此时此刻,她就蜷缩在这角落里挨饿受冻,一直等天明。
虽然,地牢里面并没有天明。
李极彩以为的天明就是当若离出现的时候。
墙壁是砖,三面铁架子,空无一物,空无一人,只有浓重如化不开的墨一般的颜色。
周围像是死了一般的寂静。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李极彩居然渐渐的渐渐的冷的睡着了。
睡着了,有时候会做梦,有时候并不会,虽然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个也不一定准,不是吗?
李极彩做梦了,梦里自然而然的出现了祁晴初,她梦见祁晴初端着一盆花过来向她道歉,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端着一盆花,那盆花没有开,只有绿绿的叶子,宽大肥厚,也许是花吧,李极彩觉得。
一开始就是道歉,面前是祁晴初那张无懈可击的脸,精致优雅绝美,眼睛睁开专注看着她的样子,天地为之失色,江河湖海为之翻腾,激烈跳动的心像是要跳了出来。
可是,画面一转,李极彩的面前却出现了范老太太牵着小二黑的场景,范老太太闭着眼睛,脸上惨白惨白的,小二黑子是被打的浑身是, 这一人一狗就这样慢慢慢慢的朝着李极彩走过来,李极彩下意识的有些害怕,就想往后退,结果她的身后是死路,根本就无处可逃。
她大声疾呼着,喊着他们的名字,想要就让他们停下来,停下来朝着她走过来的脚步,她害怕她慌张她不知所措。
这是梦吗?还是说这是现实,她不想她不想看到这个,不不不,这绝对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眼睁睁的,李极彩就看着他们的身体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像是透明的一般,穿过了自己的身体,穿过了墙壁,没有回头看,消失在了墙的身后。
不,不不不,别走别走,你们别走啊!
不不不不,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你们回头回来看看我呀,我是李极彩,我是李极彩啊!
可是纹丝未动的墙壁,上面什么也没有显示,什么也都没有,没有人再回头。
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李极彩有些惊魂未定,她醒着吗?还是说她在梦里?
不知道,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的拖拽着自己。
好累,头好痛,好难受。
怎么了?她怎么了……
李极彩被关了一天一夜之后,好好休息过了的祁晴初,终于想起了,要去看看她的情况了。
照例在进入地牢之前,先把若离给叫了出来。
陪同他一起去看看李极彩的情况。
若离觉得有些奇怪,地牢是轻易不会有人来的,来的基本都是特别重要的人物,或奸臣,或大恶之辈,从来没有来过这样一个看起来好像无害的小姑娘,若离怀疑这个李极彩并不简单,很可能背后有什么手段也说不定,所以按照常规做法,他就那么晾着她,反正光是晾着一天的话不会饿死。
祁晴初没有询问若离是怎么对待李极彩的,他本来就想给李极彩今年警告让她吃点苦头,别再那么嚣张,别再在自己的隔壁房间胡闹了,如果她还想过日子的话。
点燃了地牢里,过道中的蜡烛,微光照亮了地牢。
八间铁架子造的牢房结实,有黑的金属散发着光泽,地牢的过道里没有风,烛火很稳,并没有飘飘荡荡,自然也不会增加恐怖的气氛,一个小姑娘在这里待着的话,定然会害怕的吧,说不定李极彩好像上次她祈求他放过那只狗的时候一样,跪在他的脚边,然后祈求他让他把她放出去。
放她出去可以,祁晴初要装作好好考虑考虑的样子,毕竟他也一开始没有想过,要多为难李极彩。
可是,当若离打开了牢房之后,祁晴初看到的场景却觉得目光也是被刺痛。
李极彩蜷缩缩成小小一团,双手抱紧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胸口处,紧紧的贴着墙壁,动都没有动。
看起来好像有些,可怜。
“李极彩。”祁晴初叫了她一声,但是没有收到应答。
“李极彩。”祁晴初又喊了一声,但是还是没有理睬他。
祁晴初怀疑李极彩是不是又在故意装哑巴装死,这是她常用的招数,每次等到他走近的时候,李极彩就会突然有所动作,然后来吓他,他已经习惯了。
这时,若离突然说了一句:“血腥味。”
血腥味?血腥味是什么?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祁晴初忽然莫名的有些焦急,多走了两步走到了李极彩的身边,然后去扶她的肩膀。
推了推,李极彩并没有动,身上冰凉冰凉的,没有丁点儿热乎气。
“怎么回事?”祁晴初转过脸来,对着若离说道,如果不是他下命令,地牢里的谁也不许死。
若离也走了过来,然后略微上下检查了一番,像是在评估什么,半晌之后说道:“高烧,应当是感染了风寒,血是源自她的指甲掐破了手掌心。”
“生病了?前不久的时候,刚吃了才好,怎么又病了?”祁晴初皱着眉头说道,他不太喜欢李极彩太安静,不符合她平时的习惯,她应当是嚣张的吵吵闹闹的,肆无忌惮的跟她作对的,口头上始终要超过她的那种。
不应当这么安静,看起来毫无生气。
“她怕黑。”若离评价道,通常情况下犯人变成这样子,而且有自伤行为的话,除了怕黑,怕黑暗里的一切的话,没有别的理由。
何况,是个人都怕黑,尤其是在陌生的环境里面,何况还是个女子?
“……”祁晴初沉默了半晌之后,打算把李极彩就这么丢给若离,但是回头想想又觉得犹豫,毕竟地牢里,阴寒至极,男子都受不了,何况是女子。
最后真的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撩起自己的衣袖,蹲了下来,用双手穿过李极彩的脖梗间和腿间,然后将她一把给抱了起来。
李极彩身形瘦小,并不是很重,所以抱起来也没有什么压力。
祁晴初将李极彩抱起来之后就往地牢外面走。
若离觉得有些突兀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出声阻止道:“公子,你这是何意?”
过往的时候,从来没有公子主动带过哪个,进了地牢的人出去。
“她暂时还不能死。”祁晴初停下了脚步,他已经走到了牢房门口,顿了顿然后甩下了句话。
“这小病,若离也是会的。”若离没有放弃,医术他也是懂得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地牢里常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若离基本都能解决,像这种小风寒更是不在话下。
何况,基本上没有人是活着带出地牢的,这不合规矩。
而且这才隔了一天,公子就把人给抱出去了,这种破例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无事,她还有用,我先带走了,带来地牢不过是给她个警告而已。”祁晴初本来不想解释太多的,他没有必要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是,或许是给自己找了个心安理得的理由,又或许是自我安慰,安慰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一年到头祁晴初跟若离交流的话没有多少句,但是他单纯为李极彩却解释了许多,其实他本可以不用这么做的。
完全没必要这样做,他是主子,而若离是下人。
这样若离觉得更加奇怪了,这个女子到底是祁晴初的什么人?为何这么关切?
可是,祁晴初并没有再给若离发问的机会,就已经把人给抱出去了。
高烧不退的话很麻烦的,祁晴初小时候自己感染过风寒,断断续续的治疗了几个月才好,他不想看到李极彩缠绵病榻那么久。
前两天大夫给她下了那么重的药,都装在了食物里,她吃了下去没有察觉到。
祁晴初不觉得自己耗费了什么苦心,只是单纯觉得她不是什么坏人。
有专门的私人大夫是照顾祁晴初的,一年到头,平时也是十分低调,祁晴初轻易是不把他叫过来的,但是这一次他又为李极彩破例了。
他总不能让李极彩死在他家吧,毕竟现在他跟李极夜还达成了协议,李极彩就养在他们家养一段时间,风头过去了之后自然会回去,而祁晴初在李极夜身上想要谋夺的事情,他还没有说,李极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为人所掌握了,而掌握的这个人就是祁晴初。
祁晴初把李极彩抱回了房间之后,觉得她关在地牢里关了一夜身上的味道,脏臭难闻。
肯定是要梳洗一番的。
但是手头边并没有可用的女子,他的身边从来都是男子,没有女子。
这该怎么办?
洗澡他总不能替她洗吧?
不管了,先找人烧了热水再说,然后拿水把她给泼醒了,然后拽她起来自己洗澡。
找人备了大木桶放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虽然以前他从来都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洗过澡,这算是第一次,但是家人们也都没有迟疑,乖乖的照做了。
因为公子在家中不怎么常出门的原因,就算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面搬个大木桶沐浴也是极为正常的,虽然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有好好的净房不去。
很快,热水烧好了之后,下人们依次提着装满了热水的小木桶,然后全部注入到了大木桶里面,晕晕的,热气不断的散发出来,一桶又一桶的热水被源源不断地运进来,进去清洗一番到水凉的话,过程的话足够洗一次澡了。
祁晴初又找了另外一身干净的他还没有穿过的衣物,想着待会儿要给李极彩换着穿。
虽然他也想为她另外找一身女子的衣物,但是眼下还是有些不方便的,需得等到天黑之后。
等他把所有的下人给遣散出去,并且要求他们离的越远越好,等该做的事情做完了之后,他才将藏匿在角落里的李极彩给抱了出来,然后,直接扔进了准备好热水的大木桶里面。
因为心里憋着对她的气,所以动作有些粗鲁,将李极彩投进了大木桶中激起的水花,也溅湿了他的衣服,微微有些狼狈。
祁晴初往后推了两步,然后看着桶中的情形。
李极彩在进入桶中之后被水一冲, 沉下去了。
祁晴初有些愕然,怎么就沉下去了呢?
不是应该被水一冲就醒了吗?他可是希望她自己起来洗澡的,那现在昏过去了,谁来洗澡呢?
总不能一直泡在桶里吧。
可是祁晴初不知道,李极彩已经完全被冻昏过去了,失去了知觉,哪里是扔进桶里被水一冲就能够清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