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从占小满公寓的对门搬走后,她在公司的日子也变的难过起来。这都要怪星锐那些八婆们无垠的想象力,这种职场想象力十分普遍而且自带逻辑,以假乱真,让人防不胜防。
确实我现在不像过去一样,天天就恨不得坐在占小满的办公室里上班。算下来我已经有好久没有踏足过星锐一步了,下面的人也都纷纷议论,总之什么猜测都有,连我得艾滋病的消息都不见怪。也许这就是她们所希望的吧,毕竟像我这种公子哥,不受点天上的惩罚,有的人就会觉得老天不公平,世间无报应。
也正是因为我长期不来星锐,八卦舆论的矛头很快就转移到了占小满这边。大家都觉得她失宠了,应该是被我玩腻了然后甩掉,于是靠山没有了,占小满在公司的地位也一定会岌岌可危。
就因为这,占小满团队一个挺有能力的员工提出来要去陈佩琦的团队,卓识把占小满气的半死。陈佩琦也毫不收敛的公然抢占小满的客户,星锐的市场部和业务部现在是乌烟瘴气,整体业绩也同比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
时隔太久,我再见到占小满的时候,是在一个24小时超市里。我刚好路过进去买烟,看到她坐在窗口的位置吃泡面。
我们对视了一眼,我走到她的旁边坐下。
“最近生活品质下降的有点厉害呀。”
“刚加班结束,真饿不住了,先对付一点。”
“我没听错吧,你加班?”
“我也不想,形势所逼咯。”
眼前这个从不趋炎附势的女子现在也成为了庸碌的那种人。她自己亲手撕碎了以前的加班即能力不足的理论,所以社会竞争永远就不会让你轻松的活着,因为总有一些不要命的人让你不能轻易的舒服下去。
星锐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其实只要占小满开口,这都不算什么大事,无非是去和那边的高层打个招呼。可她只是往面里加了个卤蛋,跟我问候了几句家常,工作上的事只字不提。何大河现在一心扑在开发区项目上,根本没心思来管星锐这边。星锐的几个老总也势力,以前搞市场部分家,那是看江婷的面子,那时候的风向是看中江婷与何大河搞不清楚的关系。
他们本来就不太喜欢占小满的为人,以前她一手抓了所有的市场业绩,后来一分为二,陈佩琦短暂的风光过一阵,那是因为背后有江婷偷偷的给他撑腰。自从江婷走后,加上我三天两头的在星锐坐禅,再有占小满的能力,陈佩琦是弱势的那一方。
所以现在的乱象,实则是星锐的高层根本就不想看到市场这块一家独大,得培养一个人出来与占小满分摊权利,这是职场权谋,所以对于陈佩琦的各种违规操作,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占小满吃完了面,我载着她在上海曾经留下过我们足迹的地方去兜风。她看到东方明珠的时候说,以前来上海前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外滩背对着东方明珠来一张自拍,现在看多了,也觉得就那样,没有特别的想法了。
我说其实在哪儿都一样,一旦你习惯了一座城市的生活,你就会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没那么新鲜了,其实也就那样。占小满说,还是挺好的,她依然热爱这座城市,毕竟在这里,什么样的造型都可以被接受,不像有些城市,露个肩膀别人都会觉得你是个轻浮的人。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聊下去。她确实热爱这里,可又只是个生在上海的异乡人!她现在的收入在上海比较好的地段买不起房子,偏的地段她又不愿意去生活,她是一个为CBD而活的女人,一旦入夜后只剩下寂寞和安静那她会崩溃的。这一点她很早之前就和我说过,要住就要住在灯火阑珊处,才不要住到旮旯里去,自己首先不能像美好生活低头,美好生活才能继续保持美颜的效果。
像她这样的女人,要不是因为那倒霉的心理疾病,完全可以找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在上海渡过平凡又美好的一辈子。显然她无法成为那样的人,也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做到永远不离开她的左右。
到楼下,占小满问我要不要上去坐坐,说很久没和我一起打游戏了。我摇摇头说下次吧,今天有点累了。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
“那倒没有。”
“那你回去吧。”
我转身去拉车门,占小满又在后面喊住我。
“严肃,我已经没有朋友了。”
“你不是还有江婷吗?”
“你走吧。”占小满上了楼。
我想我这句话伤害到了她,在某种情感因素上,她是不想失去我的。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可能也是怕了,怕又控住不住,又爱上,又他妈失恋,反反复复谁受得了。
一周以后,我开车去了史健的诊所。
史健告诉我自己有了一套治疗方案,但他很矛盾,矛盾点在于江婷。
史健的方案是通过催眠,将占小满的记忆慢慢的连起来,并且通过这相连的记忆唤醒最初的那个占小满,也就是上学时代的那个本体。当然这也是随机的,首先要唤醒,如果这能够成功,那他下一步的方案就是通过心理疏导,排解掉当时发病主要诱因,也就是何大河离开造成的心理阴影,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史健告诉我,要是第一阶段成功了,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让何大河出面来解占小满的心病,这是最有效的方式,但江婷估计不太可能答应。
其实第一阶段江婷就不会同意!把记忆碎片做拼图,很可能会让占小满记起何大河,对江婷来说这是个大麻烦,她要的只是记忆碎片里的内容。
“我觉得这事你可以做,反正一来你给江婷提供了内容,这是她想要的,二来你还让占小满找回了自己,这是你想做的研究。最关键的是,你难道就真的打算眼睁睁的看着江婷与何大河结婚?”
史健似乎被我的话触动到了。
“我觉得你甚至都可以帮何大河,你要能帮何大河记忆找回来,那也许一切的结局都会不一样。”
“那不可能,何大河是创伤性失忆,这个需要自我修复,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是担心……”
我知道史健在担心什么,还不就是怕江婷知道了,彻底跟自己决裂了,他十分注重自己在心上人心理的形象,这是暗恋者的具体表现。史健是我见过最不阴暗的暗恋者,大多数暗恋者都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想尽办法的让自己的心上人不能和其他人在一起。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我没有继续逗留。史健如何做选择那是他的权利,每次我来他都会问我现在江婷与何大河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了?而每次我都是以就那样敷衍他。这个搞学术的已经够惨的了,我不想在让他再受点什么刺激,到时候一个心理学博士,自己心理上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太讽刺了。
我依然坚守着之前的原则,如果上天认定了,江婷与何大河要在一起,那就让他们在一起吧,大家就相安无事的这么顺其自然下去。至于给史健的建议,其实我就算不说,他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他也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犹豫。
所以我现在不想成为那个X因素,说白了我是关系网里最简单的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我都能接受,至于他史健能不能接受,那就是他的事了。
可不得不承认,我还是对占小满从前的样子充满了某种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够让何大河这么为之疯狂。
还有你也不得不承认,在何大河面前,江婷也是无可挑剔的!她的知性和理解,是现在许多女性都不具备的基本条件。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我对她的整体印象是不错的,要不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我一直都觉得她就是最适合何大河的那个人。
对于何大河我倒是觉得有点可惜,毕竟他是我无意之中挑出来的人才。我以前想的最好的状态就是,我为相,他为将,我在后方琴棋书画,他在前线上阵杀敌,简直天衣无缝。我终究不想要成为老严那种人,我没有特别大的野心,只想世间没有那么多的纷争和麻烦,更干不出手足相残的这种自然界法则的事情来。
可如今看来,我的愿望似乎渐行渐远了。我可能注定要成为一个凶残的领导者,而他何大河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自己都不清楚了,他似乎是那种可以为爱放下一切的人。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有一天,他何大河真的一无所有了,那江婷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把他视为全部?生活终究会让人变得现实!就像娄子那样,曾经说开日本车的都是屌丝,而当他自己开上日本车时候,不知会不会想起当初那个狂妄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