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这样,今晚姐姐请客,请叶公子和小陶一起参加今晚的花灯夜,就在旁边的西厢湖上进行,反正已经天黑了,叶公子也不着急马上将小陶送回去。”
张楚莹这时候便插话说道,本就不想离开叶卿阳的刘小陶,听到这话当然是十分乐意,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再和叶卿阳待一段时间。
在刘小陶的坚持下,说是想看看夜色烟火,花灯阑珊。叶卿阳只好同意,先陪他在舒熏楼玩玩。
酉时。
在舒熏楼背后的西厢湖上,果然不负众望。灯火通明,极为热闹,熙熙攘攘的人流不停地在往湖心靠过去,为的就是将自己手写好的小花灯放在湖面上,寄托自己美好的夙愿。
青语城内诸多豪门贵族人士都来到此,但他们却只能在人挤人的湖边,排着队一一放灯。而在湖中,有一小船,此船上仅有张楚莹,叶卿阳与刘小陶三人。为了让刘小陶玩得尽兴,张楚莹特地让人弄来一艘小船,专供他们几人使用。
而岸上的人却只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那只小船,因为张楚莹是舒熏楼老板的身份,可以说有着支配这片湖的权力,其他人也就不能说什么。
看着湖波上万盏花灯,刘小陶也兴奋地要玩,便拉着叶卿阳陪他一起放花灯。张楚莹则是一早就备好了几盏花灯,他们分别许下不一样的愿望,刘小陶写下的不用说,那当然是希望叶卿阳能一直陪伴着他,因为只有在叶卿阳身边,他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就这样玩闹了一个时辰,刘小陶终于是累了,张楚莹也是豪气地为他们挑了两间西厢湖边的屋子。刘小陶本来想要叶卿阳陪他在一间屋子歇息,但叶卿阳怕自己晚上练功打搅到他,就没有和刘小陶住一间屋,等刘小陶熟睡过去后,已经是接近亥时。
此时已是深夜,叶卿阳在刘小陶的隔壁间歇息。他正在床上打坐着,闭目修炼。深夜人散去后的西厢湖,显得特别的宁静,优雅。湖面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此事叶卿阳屋内的灯火还亮着,突然门外传来两下框框敲门声,叶卿阳从打坐中醒来,睁开双目。听见有人来了,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开门,门打开看到站在屋外的正是张楚莹。
说实话此时见到她,叶卿阳心里并不奇怪。
“张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叶卿阳礼貌性地问了一声。
只见张楚莹朝叶卿阳轻轻一笑,二话不说走了进来。她手上提着一个木箱子,走到桌旁,将箱子打开,里面是命人精心准备的晚膳。
“叶公子,见你还未歇息,我给你带来些晚膳,给你尝尝。”张楚莹的脸上一直挂着像蜜糖一样甜的微笑,使得叶卿阳对她丝毫产生不出距离感。
随后她将清蒸的鲫鱼,还有卤味羊肉,以及个青菜,一一取出来摆在桌子上。最后又提出两坛美酒,取出两个碗,分别给叶卿阳和她自己各倒上一大碗。准备好了之后,张楚莹请叶卿阳坐下,去关上了房门,随后自己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
“张姑娘有心了,今日在下要多谢张姑娘,为我和小陶准备了这么多,看得出小陶今天很开心。”
叶卿阳客气地向她答谢,不过确实如此,若不是张楚莹邀请,他怎么会知道西厢湖能有这样的花灯夜,也察觉不到刘小陶这样的孩子心性,他们的快乐源自于哪。
听见叶卿阳向她道谢,张楚莹更是心中一甜,挑逗的语气说道。“那叶公子呢?”
“在下只是一阶俗人。”
张楚莹轻轻一笑,他们不过才认识不到一天,张楚莹如此待他,叶卿阳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随后举起酒杯,豪迈地说道:“小女子谢过叶公子今日解危,先干一杯。”
语毕,她便将这碗中的竹叶青酒一滴不剩地一口喝完,随后用衣袖试了试唇。看得出她的酒量甚好,一口气喝下去竟毫无影响。而叶卿阳却是极少沾染美酒,更别提酒量能有多好了。
“在下不过是碰巧路过举手之劳罢了,况且即便在下今日不出现,姑娘也能对付得了。”
叶卿阳淡淡地说着,他并没有掩饰什么,直接把话说明了。因为他知道在今天张楚莹与山匪谈话之时,本该触动机关释放暗器,而这些暗器,足以瞬间毁灭那一众山匪。
“叶公子知道我事先将机关布制好了,可为什么又要阻止我呢?”
见张楚莹问到了,叶卿阳自然就坦言道:“张姑娘,山匪虽恶,但若都在你家店里出事,而且被暗器所伤,不免令他人忌惮。”
张楚莹听他这么说,思考了一下,微微点点头,喃喃语。“好像是有点道理。”
想不到他考虑得更深远,如若山匪在舒熏楼内死于非命,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要作何解释呢?往后的客人也许会因为舒熏楼内深藏杀人暗器而不敢随意再踏入这里。而叶卿阳没有让这件事情发生,其一是避免了一场血灾,其二便是保住了舒熏楼的声誉。
“叶公子武功高强,虽然破了我的机关暗器,但也没让我因此受到伤害,小女子佩服。”
“不过叶公子把人家保命的家伙弄坏了,人家一个弱女子,以后行走江湖还拿什么防身啊!要是再遇上坏人怎么办呀!”
说着张楚莹便故作哭态,一双玉手在眼睛上揉揉,忽然变成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女生姿态。
“张姑娘贵为舒熏楼当家人,如何会沦落至江湖中去呢?”叶卿阳不解地问道。
心想她虽年纪轻轻,但却聪明伶俐,而且身份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身为酒楼的老板,她并不需要像寻常江湖中人一样,漂泊在外,居所不定。
若非遇到今天山匪闯店这种事,她大可不需要亲自站出来冒风险。而这种事以后也许不会再有,因为城主府刚刚下令日后将严厉监察城门口,再加上舒熏楼与城主府的关系,日后定能一切安然无恙,所以基本上不存在张楚莹会在江湖中遇险。
张楚莹知道他心中所想,哭腔解释道:“叶公子,实不相瞒,小女子原本并不是这家酒楼的老板,老板这个位子不过是小女子与连爷爷打赌赌赢了才换来的,那是小女子一时的玩闹,总归是不能长久赖着不走。”
她口中的连爷爷,就是这家酒楼的掌柜。没错,掌柜原本才是舒熏楼真正的老板,但却在与张楚莹打赌之时,被张楚莹耍滑骗了过去,输给了一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他也拉不下老脸,只好将老板之位让给张楚莹。
实际上掌柜并不是光因为面子才这样做的,他一生未娶,所以膝下无儿无女,眼看自己年纪大了兴许也撑不了多少年了,不如找个实在又聪明的人来接替他的位置,而张楚莹确实是一位有本事的人。
初听,叶卿阳是不相信的。不过见她娇柔地模样,与今日初见时她那副刚强截然不同。白日里胆敢一人面对数位山匪而丝毫不惧,此刻却又像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一样。
叶卿阳更加看不懂了,张楚莹越是反复无常,叶卿阳便越觉得她深不可测。想到自己多年深居山中,如今已有二十的他,方才初次下山,身处这江湖之中,人心或许才是最复杂的那一面。
听她说到自己会离开这酒楼,叶卿阳也确实对自己破坏了她的防身之用而愧疚,关心地问道:“那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小女子在江湖中无可依靠,唯一的亲人就是我的爷爷,但是上个月我和爷爷闹矛盾,我一气之下离开了爷爷。”
张楚莹这时不再装作擦拭眼泪,而是立即坐正,娇娇欲滴的表情也马上褪去了。表情变得很认真,伸手抓住叶卿阳的衣袖说道:“我知道叶公子武功高强,所以我要你亲自保护我,直到我找到我爷爷为止。”
叶卿阳不带一丝犹豫,便立刻说道:“这恐怕不行,在下来到青语城是为了将小陶安全送回他亲人身边,待这件事办完之后,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是无法一直跟在姑娘身边的。”
听到叶卿阳这样说,张楚莹似乎并没有失望,她估计早已料到。但是,她此刻看着脸上淡定如水的叶卿阳,心里一阵尖酸。
“可叶公子虽有心做好事,但这件事怕是任凭叶公子本事再大,也没法如愿了。”张楚莹压低声音苦涩道。
张楚莹本娇红的脸色此时暗沉下来,虽然她也很不希望,但那件事情却是已经发生了。
叶卿阳一头雾水,一时不知道张楚莹话中的意思。略皱眉头,当即要问个清楚。但还未等叶卿阳开口,张楚莹那低落的声音再次传来。
“难道叶公子还不知道么?刘家庄已经被人灭了门,小陶的家人无一幸免,全都殒命了。”
看着张楚莹那既伤感,又认真的面容,叶卿阳愣住了,他一时间晃了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久久才吐出两个字。
张楚莹在心中叹息,面前这个男人呆住了。这个消息犹如晴空霹雳般,炸在了叶卿阳的头上。
“叶公子若是不信,明日去街上找人一问便知。”张楚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又或是你亲自去刘家庄看一看,明天便是你将小陶送回去的日子,只是到时候要是让他看到。”张楚莹抿了抿红唇,接着说道。
“难怪今日当我向一位老伯问到刘家庄所在的时候,他是那样一副神情。”叶卿阳回忆起下午的事情,语重心长说道。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但并没有问就缘由。现在想起来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位老伯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所以当有人问起他时,才会面露惊恐之色。
“所以你今天非要我留下,阻挡我送小陶最后一程,便是为了不让他提早知道此事。”叶卿阳又缓了一会,想到今日与张楚莹不过是初识,她便百般阻挠自己,更是热情地将自己留下来。
“没错,小陶如此年幼,我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张楚莹赫然道,她何尝不是在为刘小陶考虑呢!
对于刘小陶这样年幼便接连失去至亲的孩子,她更是我见犹怜。可没办法,只道是命,毕竟谁也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小陶终究会知道,瞒是瞒不住的。”叶卿阳肃然道。此刻他错愕交加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猛然端起面前这碗酒,往自己口中灌下去。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知道刘小陶一定是难以接受,是他给了刘小陶无限希望,他要将刘小陶安全地送到属于他的屋檐下。刘小陶对他的依托,他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但是这份希望几近破灭,他已是真正无家可归的孤儿。叶卿阳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件事告诉他,甚至不知道明早起来,要如何面对一个满怀期待的少年笑盈盈地对他说“哥哥,我要回家了,马上就能见到爷爷奶奶,我好开心啊。”
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无知少年,叶卿阳真的不忍于心。他一手将刘小陶从黑暗中拉了回来,现在告诉他,刘小陶的身后依旧是黑暗,这让他如何承受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