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漠北天高地远,陈自在甩来心中的烦闷,大步向着北原的中心走去,陆云机最终还是没劝得了两人,只得叹息一声,陪着两个失意的人大醉一场。出人意外的是罗岳说什么也不肯和陈自在同行。
按照他的意思,既然北原被称为死域,那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神秘地方,多一个人多的不是一分安全而是一分负担,更何况他还有更大的负担。陈自在只是笑笑并没有介意,他当然明白罗岳的想法。但他未必就没有自己的主意。
而实际上他原也打算独自行动。按照往年的惯例,诡异杀人的的沙尘暴应该就是这几日来临。陈自在和罗岳离开的当日,陆云机就和一帮客人也离开了,只不过两伙人所走的方向恰好相反。
让人感到意外和可笑的是两个同时出发而目的又相同的人所走的路也不尽相同。北原是一片极大的荒芜戈壁,陈自在径自北向,而罗岳则是沉默向西。
北原虽说是戈壁,但并非满地碎石的荒凉,而是细沙铺就的壮美风光。落日余辉自天边斜斜铺洒过来,有一种忧郁悲壮的美。
陈自在倒没有闲情去欣赏这么美的景色,这些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更多的是感觉到一种平淡,他需要的不是这些,而是一种变态的快感,最惬意的还是那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感觉。日头西下,细沙石上传来的温度飞速的流逝。
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陈自在却浑然不知,温静似水的脸面看起来已经有几分扭曲,他并没有看到傍晚之际的北原的变化。
不过片刻,整个北原就陷入了无光源的黑暗,这种黑暗不是吞噬一切的,甚至远处小丘上迎风招展的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也看得分明,不过只透出隐约的轮廓。白日蓝得干净的苍穹此时是一种深沉的苍蓝色。
不一样的是几片流云,忽然悄悄凝聚、压缩,形成一股厚实的棉团,山丘背后的余光映上去,竟成了郁郁的黄色,说不出的诡异!地上细小的碎石忽然毫无预兆的旋起,在膝下低低的空间宛转翻腾,一股狂燥蓦然充斥在天地之间。
陈自在也不禁被这股气势慑的心悸,慢慢停住了脚步,眼里闪动的是一种**的兴奋,暗道:要来了吗?与陈自在不同的是在另一沙域的罗岳,罗岳一脸谨慎,看着这诡异到不同寻常的天象,似乎隐隐有些害怕。只是眼里若隐若现的悲伤才表现出他对弟弟死去的痛苦。而这一点也足以让他继续这次生死未卜的旅程。
那天傍晚,喝醉的陆云机不停的呼喝着:要来了,沙尘暴就在这两日之间。两人虽听得分明,但以为就在这其中的哪一天。却不料他说的两日之间,正是两日相交接的傍晚。也正上一阴阳两气的相交的时候。
陈自在已经完全站定,他并不是直直的站着,上身虽然微微前倾像极了最佳的防御姿态,而实际上他站的极为随意。面对极其强大的自然之力,陈自在猛然爆发出一股冲天的战意。
“轰隆隆”,像是千军万马的奔腾,微微的震颤从足底传来,渐行渐大,正个北原都开始了恐惧的颤栗。一瞬间,天与地的交界处,发出一阵滔天的巨响,似乎是极力紧绷的丝帛终于承受不住大力的撕扯的裂帛声,但那声音却是如此的木钝与突兀。打的人心通通的跳,完全控制不住那种强力的恐惧!
一道长长的沙墙忽然平地而起,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卷起,迅速的向陈自在所在的北原中央驰进。陈自在身前的碎少细沙也仿佛受不了这种压抑,离地而起,只一个眨眼,陈自在就登登向后退了好几步,身上传来的痛让他也忍不住嘶嘶的吸了几口凉气。
细密的砂石在这样的快速下,力量大得惊人,即使陈自在也吃不住。
而在这生死交关的时候,陈自在却慢慢闭上了眼睛,此时沙尘暴已经席卷了整个北原。陈自在忽然变的平静下来,是真的平静下来,在这个时候人反而不去害怕什么,而是真真切切的去感觉周遭的一切。
飞砂走石在这个时候完全脱离了地心引力的园囿,随意狂舞,而这个时候陈自在似乎已经不在意疼痛了,连刚刚皱着的眉头也完全舒展了。像是在享受,是的,如果要找一个词去表达 他现在的状态,只能是这样的一个词。原本绝对不应该出现的一个词。
风势渐大,细密的沙子分布与每一寸的空间,陈自在也只能完全屏住呼吸。人体为小宇宙,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内呼吸并不是什么神气的存在。陈自在就这样一直静静站定在砂石与北原无比惨烈的秋天里,一件天青色长袍猎猎做响,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被肆虐的风撕裂。他的身子已经站不直了,但他一直在随意的坚持着。随意的是心,不屈的是战意与欲坠的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陈自在终于动了,他并不是坚持不住而到底,相反,他是迎着强劲的风沙,舞动自己的身体。就在片刻前沉静的瞬间,陈自在已经凭着敏锐的感觉和与砂石的触觉完全把握了此时复杂的风向。
沙尘暴中的风向并不简单的是一种或是两种,风向的大方向虽然不变,但是细微的地方它却在不停的变化着。甚至还有上下气流间强劲有利的交换,绞、旋、撕、扯各种力量完全融合在一起,让人无从揣测。
然而陈自在还是在一瞬间把握住了 ,凭借精确的计算能力,他准确的推断出了风沙在细微处的变化。
而就是这一点,足以救得了他的半条命。此时的陈自在心里平静如水,仿佛是拥有本能的野兽,顺着风向来的方向而躲避开迎面而来飓风,不停的挥舞着身体残余的能量。而内心中却是一种钻心的疼痛,痛苦到深入骨髓。
这个时候的他,已完全失去了不久前的冷静,眼睛里是愤怒与悲伤的混合体。
而另一边的罗岳,此时正是浑浑噩噩,被风沙卷的漫天飞的他,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想法,他已经完全没有能力去控制这一切。若不是太白门下二十几年的苦修,那里还剩得下半条命。
陈自在不甘心的怒吼了一声,瞬间便被漫天的风沙塞了一嘴,他却仿佛没有感觉,嘶声狂叫,漫天的风沙也遮掩不住他的叫声。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我…………….”
“啊……….啊…………啊……………………”
陈自在尽情的发泄,冷静全无的他早已经失去了对风向的判断。脚底一轻,他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强大的龙卷风带了起来。
陈自在甚至清清除楚的看到了龙卷风里面宽阔巨大的风眼。而判断龙卷风大小的标准之一便是风眼的大小。如此巨大的风眼,足以让人吃惊!
陈自在也只是一惊,但瞬间他就回复了冷静。脑子虽然被风卷的混沌,但是他的意识还在,下意识的反应,他迅速的撩腿借力,然而身处半空之中,借力又谈何容易。风势时时刻刻都在变化,陈自在就像怒涛中的一也扁舟,丝毫做不得反应。
勉强从四肢百骸里汇起一股元气,聚在胸前,元气渐渐巨大,形成一个浑圆的球状体,发出柔和的光白,在这漫飞的沙尘中看起来竟然清贵仿若不惹尘埃的莲花。陈自在小心翼翼的汇聚起元气,不敢有一丝的大意。
要知道元气与人体是互补互用,元气的修炼固然对人体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但元气的催发也要以身体的强度为基础。当然这不意味着身体越强横,元气就越充足,而仅仅是一个基础。陈自在这个时候身体所受的创伤已然极重,元气的催发自然也要受到极大的影响。
胸前的元气已经催发成熟,乳白色的光晕宛转如意,陈自在口中猛然吼出一声,双手左右按阴阳流转的方位叠花般融合又迅速分开。元气汇聚成的圆球能量在瞬间撕扯成两半各自的能量,朝陈自在所在两边涌去。借着阴阳两力撕扯出的空间,陈自在身子一缩,勉励后退了半步,并从丹田处调出元气布在全身表面。这个时候一阴一阳两股能量已经被风沙扯在了一起,瞬间迸发出摄人的能力,这股力量与陈自在身上的表面本出与同源。
两力相撞生出排斥,陈自在还来不及多想已经被生生挤出了龙卷风。半空中的陈自在再也忍不住,一股腥甜的的血液喷出口来。
而这个时候,陈自在并没有发现整个北原已经以陈自在所在地方为中心诡异的旋转起来,就像是水中形成的旋涡。只不过这个旋涡大得不可思议。而事实,沙尘与夜晚让这一切的发生看起来并不清楚。
陈自在在喷出一口血的瞬间已经力竭晕了过去,他也没有能力去关注这一切。
那巨大的旋涡旋转的越来越快,旋涡的中心猛然现出一股强烈的白色光芒,直达九天。光芒中一团黑色的光球缓缓的包裹住了下落的陈自在。
下一刻陈自在便已经消失在了沙漠中,剧烈的沙尘暴和光芒在这个时候也消失了。整个沙漠一片静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