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带起一抹微尘,在风中迅速荡开。北原的秋天竟是这样的明净而萧萧,抬眼望去,只是望不尽的黄色,一直涌到天边,杂生的野草孤零零的摇曳在荒野的蓝天下。
过了十月,北原不在是闻之变色的死域,而是药材商贩欣然往返的福地。跑马酒肆又回复了以往的热闹,天南地北的豪客,挽起袖子,几大碗烧酒下肚,称呼就熟络起来,亲兄弟就是这样来的。
陆云机却没加入到这群人中,看着这些人,他有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陈自在,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陈自在进没进去北原,陆云机并不知晓,只是他们一批人走的时候,陈自在并为同行。那个一身天青色长袍的年轻人冷冽的目光,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却和一大群陌生的大汉不停的拼酒,不留余地。仿佛要把自己打爬下。
陆云机不知道这样的年轻人身上有怎么样的故事,但是那天傍晚,当他说出要进北原的时候,陆云机却奇怪自己怎么会丝毫不感到惊讶,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或许说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进北原。
当然,陆云机只是随意的猜测,并且明知道是假的,他记得自己说出北原的事时,那惊奇却又有些狂热的眼神。
陆云机摇了摇头,苦笑,酒肆里的客人来了走,走了又来,自己怎么把这样的一个年轻人觉得这么清楚,偏偏记忆总是无法抹去。或许他太特别了吧,陆云机给想了个理由,面庞上有几分惆怅。
“我们想见见酒肆的老板!”几乎所有的人,喝酒的、吃饭的、呼喝打骂的都停止了正在进行的动作,怔怔看着说话的人,一个女人。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多了,但是出现在北原却太不寻常。有是有的,陆云机想了想,在这里最近见过一次女人,已经是五年前!
那女子容色殊绝,身段窈窕,漠北多风沙,她一袭黄色长衫竟不染纤尘,明净的刺人眼目。酒肆里的人都是一些粗犷大汉,何曾见过这样美貌的女子。一个个目瞪口呆,圆睁的眼睛里全是炽热的光芒,忽然感觉酒肆里一阵寒意,众人这才纷纷惊醒,才发现那女子并不是一人,身后还有一女三男。为首的男子脸色平静,眼睛里却泛着幽幽的寒光,好似酒肆里的寒意都是从他身上散出来的。
陆云机也有些年纪了,也在中原见过世面,愣了片刻,便越众而出,道:“我便是,不知几位找我什么事?”陆云机看了看那女人身后的四个人,一女三男,看情形不像是下属,但又对问话的女子颇为尊敬。
那女的一拱手,行了简单的礼:“也点事情掌柜的或许帮得上忙!”
陆云机也猜测对方不是常人,回了一礼,道声:“不敢。几位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小老儿不敢藏私。”
为首的女子点了点头,眼神里忽然泛起一丝涟漪,语气却很是平静:“老先生是否认得陈自在?”这句话让陆云机悚然一惊,难道那个年轻人出什么事了。他也没掩饰自己的表情,黯然道:“小在吗?算是很相熟的,可惜他离开了许久了!”
那为首的女子身子一颤,话语里说不出的紧张:“他是去哪里了?”
陆云机叹了一声,道:“他说要去北原里去看看,我劝了些时候,却也没有作用,也不知道他去了没有。”
那女子一张俏脸瞬间变得煞白,泪水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神色凄然,即使陆云机这样的老人,心里也一阵堵。旁边的几个人忙上前,另一个女子,道:“师妹,小在不是还没找到吗,也许他已经离开北原了。”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乎她自己也不甚相信。一个男子也接话道:“既然太白们的罗师哥能回去,那个臭小子也不会有事的。”
“几位是?”陆云机在边上也听出了些味道。
那女子道:“我们是小在的同门,我是凌俏依,是他的师姐。”凌俏依一月前和齐宇、蒙俊辉、于哲还有白微从归藏门起身,一路上惟恐陈自在已经从北原回来,到处打听。早先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凌俏依更是如同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苦苦支撑着,不断的失望让她的心里早已经不堪重负。这个时候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里仿佛一大片的阴影慢慢浮了上来。
五人中以白微年长,她劝慰了凌俏依一翻,接着她的话,道:“家师陵惟章真人,执掌归藏门,小在正是家师最小的弟子,两个月前因为一些事情私自下了山。不想一月前,太白门的罗岳师兄从北原捡回了小在的玉牌。师傅惟恐他出了什么事,于是叫我们几个师兄妹走一趟北原。不想,他果然还是出了事情!”旁边的齐宇撇了撇嘴,却没说话。
陆云机却是耸然一惊,天下三门虽是修真门派,但威名也广在民间,豪门巨商莫不以成为三门的普通弟子为荣。陈自在竟然是凌惟章真人的爱徒。
陆云机向着几人恭了恭身子,道:“不想陈公子竟是凌真人的爱徒,好在他在酒肆的时候,小老儿也不曾薄待!”既然知道了陈自在的身份,陆云机对他的称呼也变了。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道:“罗岳从北原回去了?!”
蒙俊辉道:“罗师兄受伤颇重,现在太白门修养,只不过性命无大碍。我们能找到先生这儿,也是他指点的。”
陆云机道:“从北原活着出去,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或许陈公子也能走得出去!”听得这句话,凌俏依脸上忽然发出异样的神采。
众人脸色也都好看了些,惟有齐宇低哼了一声,只是几人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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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几个硕大的书架上密集的放着无数典籍,一个男人负手而立,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射进来,越发显得他雄姿昂然。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衣女人,神情恭谨,俨然就是韦门四尊之首的青尊。那男人道:“青青,你是不是对我的做法不以为然?”
青尊道:“青衣不敢!宗主所做必有道理。”原来这人就是韦门宗主、韦琪霜的父亲韦长天。韦长天呵呵一笑,脸上却殊无笑意:“连你也要这样敷衍我吗?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和那些废物一样了!霜霜是我的女儿,我难道不希望她幸福吗?”
卓青衣语气平淡,却似乎有几分讽刺:“是吗?宗主也有这样仁慈的时候!”
想象中的庞然大怒并没有出现,韦长天道:“不错,我虽然希望我女儿幸福。可是我也不会做对我没有好处的事!”
“我倒没有看到那个小子有什么好处,何况归藏门虽然处世平和,可是终究和我们道不同!那个小子修为虽然一般,但脾气不小,不会为霜霜放弃归藏门的。”卓青衣脸色平静。
“你以为那小子只是因为被你制住不得以才留在韦门的?不错,他是没能耐揭开你的禁制,但他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归藏门也很少有弟子在外走动,多是私自下山,而且看情形他必然也不想回去。”
“这样也如何?他不过是一个二代弟子。”听她的声音,对宗主并无丝毫尊敬,言语间神色极是冷淡。
倒是韦长天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只是笑道:“那小子的元气是你禁制的,难道你没有感觉到他体内除元气外还有两种真气吗。当初霜霜让我帮他以元气疗伤的时候,我就已经寻究了良久。那黑色的内息像极了我们韦门的《长歌行》,但是又有些不同,和太长宗、花间门修炼的元气也各有不同,但似乎又有些关联。我怀疑是我魔门传说中的《易阳典》!”
“怎么会?我也发觉他的体内有几股气息,但是气息很纯正,怎么会是《易阳典》!”即使冷淡如卓青衣,此时也万分惊讶。他虽然不喜欢韦长天的做事风格,但对他的眼光还是很信服的。
韦长天的眼神里忽然露出缅怀的神色,低声道:“《易阳典》原是我魔教无上至宝,其修炼法门功参造化,本是蚩尤大神所传,但蚩尤大神与轩辕一战之后,九黎族民四散,《易阳典》在乱世中遗散。流传下来也只是残篇,魔门之所以分裂为三宗,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并不是人为的因素。更多还是因为《易阳典》!”
看着卓青衣惊讶的神色,韦长天似乎有几分得意,但想到这些魔门的往事,又不免宛然叹息:“《易阳典》篇章不全,先辈们在修炼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争执,各人的意见也不能统一,好好的一个魔门就这样分裂了。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样,《易阳典》的性质都改变了许多,《易阳典》元气的虽然性属黑暗,但那只是力量的性质,而并非修炼方法。也不会影响人心。而现在的情形你也了解,不管是我韦门的《长歌行》,还是太长宗与花间流的修炼方法都是极为阴毒的,而且容易反噬修炼者自身。”
“你的意思是?”
“不错!陈自在既然身具我魔门的无上功法,那他非但回不得归藏门,而且还会成为天下三门的公敌。到时候有霜霜在他身边,陈自在除了我韦门还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