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莘偏不顺堇弋的意,“奴婢长相……啊!”她话连一半都没说到,便被堇弋一拽带进了怀中,待看清了她的模样,额头抵着她的眉心,声音细微,只有慕莘听见,“我好想你。”
若第一次是幻听,那第二次,便是确认。他的阿莘,终究是舍不得他……
慕莘本是不想理堇弋的,可身后有人嫌她碍眼,不满道:“你的哪里来的舞姬?竟如此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该当何罪,还不快滚下去!”
闻言,赫连堇弋眸中淬了寒意,正要说话,却被慕莘噤言,她不必回看,说这话的人,定是坐在堇弋身边的淮阳郡主,看上了她的人,又想来挑衅她,还真是……讨厌!
慕莘甚至懒得瞧一眼那位淮阳郡主,只故作娇弱害怕的模样往堇弋怀里钻,环抱住他的腰,矫揉造作地说:“殿下,何人这般凶狠,都吓到人家了,人家向来胆子小,经不起这般大吼大叫。”
赫连堇弋倒是非常配合她,轻抚着她的肩,柔声道:“卿卿不怕,是郡主。”
慕莘假意回头,看了一眼淮阳郡主,再次钻进赫连堇弋的怀中,“殿下,郡主好可怕,像是要把人家吃了一般,人家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得罪了郡主?”
没等赫连堇弋说话,淮阳郡主倒先出声,“殿下何等尊贵,岂容你这般不知廉耻,不知礼数,不懂尊卑!还不快滚!”
慕莘回头,藐视着她,语气柔弱,却充斥着挑衅,“郡主这般说,可是在嫉妒人家吗?若是殿下此刻怀中抱的郡主,郡主便晓得廉耻,晓得礼数,晓得尊卑了吗?殿下这般俊俏的人,真到了那个时候,郡主不也是乐意之至吗?”
淮阳郡主气得发髻上的步摇都歪了,虽然她是她内心所想,但不能被人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来人!将这名舞姬带下去,给本郡主拔了她的舌头,逐出绥阳!”
此时,北境王爷遣散了所有在场的舞姬,正看着自家女儿好好的惩治这个舞姬。
王府的人很快就进来,却被徐风拦下。
赫连堇弋眼神直接掠过淮阳郡主,淡然地看着北境王爷,语气不容置疑,“王爷,本殿下怀中并不是什么舞姬,而是本殿下所爱之人,我家卿卿胆子小,又娇生惯养,本殿下一向宠着,不曾厉声过,可方才郡主那般凶神恶煞,自然是吓到她了。”
“可是殿下……”淮阳郡主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北境王爷打断,“小女不知缘由,还望殿下恕罪。”
赫连堇弋抱着慕莘起身,与北境王爷垂眸示意,“天色已晚,本殿下就告辞了。”
北境王爷匆匆绕过桌案,躬身相送,“恭送殿下。”
直到看不见赫连堇弋的背影,淮阳郡主才敢说话,“父王为何不让我收拾了那女子,难不成她真靠临王殿下护着,我北境王府还真怕了不成!”
北境王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眸色幽深,“宫中秘闻,临王殿下府中有一女子,医术精湛,曾化身男子入宫为太医,不想竟是昔日南楚宁王之女,因调养临王殿下身体为由,陛下才留住了她的性命。”
淮阳郡主冷哼道:“如今已是北梁的天下,陛下竟还能容忍这南楚余孽。”
北境王爷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家女儿的肩头,“馨儿放心,陛下不会让她久活于世的,临王殿下终究只会是你的夫婿。”
淮阳郡主本名孟馨,赐封郡主已有些年月,也只有北境王能唤她一声闺名。
慕莘忽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在夜间若没有烛光在旁,几乎是漆黑一片,如同夜盲。
她的双眼遭受重创,能复明已是万幸,这遗留下的症状也不算什么,平时她少走些夜路便好。
路上烛光时有时无,抬眼看着堇弋的脸庞若隐若现,她下意识攥紧了堇弋的锦袍,将脑袋埋进堇弋的怀中。
马车在王府门外等候多时,车檐下挂着一盏灯笼,赫连堇弋本想抱着慕莘一道上去,慕莘却不愿,执意下来自己上马车。
赫连堇弋默默无言,跟随着慕莘的脚步也上了马车。二人坐着相对,赫连堇弋也清楚,他的阿莘生气了。
赫连堇弋试探地唤了声,“阿莘,可是生气了?”
慕莘悠悠地看着赫连堇弋,“明知故问。”
赫连堇弋大着胆子握住慕莘的手,哄诱道:“那阿莘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错在我,阿莘要打要罚,任凭处置。”
慕莘将手抽回来,环手抱住,质问道:“你哪里错了?”
赫连堇弋小声认错,“不该让阿莘回来见不到我,不该任由那郡主在我身边肆无忌惮。”
慕莘“哼”了一声,“临王殿下倒是聪明!我看淮阳郡主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家世显赫,身份尊贵,与临王殿下倒也不错,不如就随了他们的意吧。”
赫连堇弋伸手轻轻捂住慕莘的嘴,身子前倾,近在咫尺,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常在慕莘的耳边蹭刮,“阿莘说什么胡话呢?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将我推给旁人。”
这样的亲昵,慕莘一时觉着心痒难耐,窗外街道隐隐的烛光打在堇弋的侧脸,在她眼里,就恍若夜间诱人的鬼魅,既惑人,又抓不住,让她竟忘了此刻是在生气,待慕莘醒悟过来,索性就顺势而下,多少次了,每次堇弋都这般以美色诱哄,可悲的是,她每次都节节败退,招架不住。
慕莘抬手拉下堇弋的手,她看不见堇弋眼中是何情绪,只知他就在自己眼前,定定地望着,在她仅能看见的侧脸,伸手摸了摸,再往后些,便是耳朵。
赫连堇弋很愿意这样被抚摸着,“看来,阿莘很想我。”
慕莘缓缓仰头而上,凑近了堇弋的耳边,柔声道:“你可是我的人,别人……休想。”说完,她伸出舌头,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点了下堇弋的耳垂,便迅速离开。
赫连堇弋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埋头低笑了一声,随即问了一声,“徐风,还有多久到府?”
“殿下,还有一个街口。”
慕莘对此甚是疑惑,她就这么……没有勾人的本事?
临王府点灯极少,烛光昏暗,慕莘看不清脚下的路,她不想让堇弋知道她在夜间如同盲人一般,情急之下,她在下马车之际牵住了赫连堇弋的手,仰着脑袋,声音沉闷,就像存了许多委屈,又有些耍赖的意味,“我累了,你抱我回去。”
赫连堇弋回握住慕莘的手,笑意越深,“好~”
赫连堇弋抱着慕莘走进内院,就连刚回来的傅城想确认郡主无碍时,被识趣的徐风拦下,“傅大哥,殿下小别胜新婚,万望理解。”
徐风都这般说了,傅城也不好在前往,只得默默回了卧房。
赫连堇弋的内院,除了徐风,和白日打扫的婢女,夜间是无人敢靠近的。内院里,赫连堇弋的卧房因夜明珠被照得通亮,反观慕莘的卧房则是黑漆漆的一片。
慕莘看见通亮的卧房,便知已到了内院,拍了拍堇弋的肩头,“放我下来吧,再让徐风帮我给卧房点个亮。”
赫连堇弋却没有丝毫要将慕莘放下来的样子,反而抱着径直往自己卧房去。
慕莘意识到不对劲,立即道:“堇弋,放我下来,我要回房歇息了。”
赫连堇弋唇角勾起,“莘莘,你的床榻太小了。”说着,更加抱紧了怀中的人。
话说得如此明显,慕莘再不理解,她就是头蠢猪,“堇弋,你在胡说什么?你快放我下来,我不愿意!”
在她思虑之时,堇弋已经抱着她,进了卧房,关了门。将慕莘放在床榻坐下,自己则半跪在慕莘身前,双手搭在慕莘的膝盖上,慢慢问她,“莘莘不愿意什么?”
慕莘下定了决心,说清楚,说明白,“我此刻没有任何准备,不愿意委身与你。”
赫连堇弋不气反笑,仰看着慕莘,眼眸中沾染了些许欲色,“莘莘不愿意,那为何勾我?若不是马车太小不好施展,此时的莘莘早已是我的人了。”
慕莘刹时羞红了脸,她还以为……还以为堇弋是个正直的柳下惠,没想到堇弋那样平静的原因,竟是因为……马车太小!
里子认怂,面子不认,“那……那还不是你先勾的我,我可不能认输。”
赫连堇弋有些委屈,“可莘莘勾我,也是一勾一个准,莘莘那么坏,却还不想坏到底,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慕莘简直是要喊救命了,她是有胆子坏一点,没胆子坏全部,堇弋死死抓住这一点,赖上她,今夜,她恐怕难以全身而退,挣扎地问一句,“那你想怎么样?”
赫连堇弋伸手细细抚摸着慕莘的脸颊,贪婪地看着慕莘,“方才在马车里怎样做的,莘莘再做一次,好不好?”
对于方才的事,慕莘实在是羞愧,让她再做一次,那她的脸可都要埋到墙缝里去了。
慕莘咬着下唇,红着脸摇头道:“不行,我做不到。”
突然,唇上始觉一阵冰凉和柔软,脑中顿时“嗡”一声,变得空白,渐渐地,口中充斥着苦涩的药味,缠绕在每一处,慕莘立即明了,这是她配的药方。
良久,赫连堇弋才肯放开慕莘,“莘莘离开得太久,思念绵长,望莘莘原谅。”
慕莘呼吸不均,喘了好一会儿才将气喘匀了,“那你怎么都不来找我?还敢应别人的邀约,若非我自己回来,你是不是就将我忘了?”
赫连堇弋眉眼深邃,毫不遗留地透露出柔情和宠溺,“傻莘莘,你明知我不会那样做。”
“那……那万一呢?就像淮阳郡主,娶了她,对你百利而无一害,就算你不喜她,放在大局之下,你还是会娶她的,不是吗?”
赫连堇弋顿时皱起眉头,将慕莘的手死死握在掌心,平静地问:“莘莘从什么时候开始忧虑这些的?”
慕莘也不瞒着他,“从我决意待在你身边的那一刻。”
赫连堇弋起身坐在慕莘旁侧,缓缓将慕莘拥入怀中,耳边的气息炙热无比,说出来的话愧疚且诚恳,“是我的错,是我让莘莘有这样的忧虑。”
慕莘俯在赫连堇弋的怀中,语气认真,“堇弋,倘若有那么一天,放我走。”
赫连堇弋默而不语,所有的承诺都是其次,他要做的,是去除阿莘的顾虑。
慕莘派人将她平安的消息传至桀若和石颜,毕竟,他们二人亲眼见她被掳走,接着便是她掉下悬崖。
传信的人带来的,一是石颜的问候,二是桀若和司空灵。
再见桀若,他一如既往的红衣,有过打理的痕迹,但衣角褶皱,垂落的发丝有几捋仍是冗杂,此刻眼中不是往日的轻佻和魅惑,眼底充斥着血丝,眼下是脂粉掩饰不去的阴影,虽是笑看着她,但整个人的疲态仍在,她消失这段时日,足足二十日有余,确实是让他担心了。
“阿莘,你真的回来了!”说完就要上前一把抱住慕莘,却被临下朝的赫连堇弋从身后拽住衣裳。
“男女授受不亲。”赫连堇弋转而走到慕莘身侧,半拥住她。
慕莘见况,连忙打岔,“桀若,让你担心了,我好好的,没有受伤。”
桀若眼眸中的紧张和担忧,这才消散了些。
突然,一旁的司空灵说道:“慕莘,悬崖那么高,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是有人搭救吗?”
慕莘坦然道:“确实有人搭救,说来我可得好好与他道谢,若非他搭救,我便丧命了。”
赫连堇弋忽而出声,“是得好好道谢。”搭救阿莘的人,他不胜感激,不然,他真的再也见不到阿莘了。“阿莘,那位恩人住在何处?我们改日登门道谢。”
桀若也附和道:“对啊阿莘,到时我也与你们一道去。”
慕莘一直没能与阿齐当面道谢,终究是失了礼数,存着遗憾,堇弋与桀若都这般说了,正巧遂了她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