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书房里没有动静,小厮又再试探地喊了一声:“殿下?
温絮在旁听着,耐不住性子,那敏儿怕死,难道赫连堇林也是聋子吗?再想到温明死于敏儿的手下,她就愈发地想把敏儿碎尸万段!
温絮暗暗攥紧了双拳,从拐角处现身,显而易见的愤怒。她快步迈至书房门前,小厮对于温絮的出现,显然一愣,却不忘行礼,“王……王妃。”
温絮正要作势硬推开书房门,小厮冒着大不韪,拦下温絮,“王妃,使不得!这是殿下的书房,今日若是私自推开这扇门,殿下定是要斥责王妃的!“
温絮一把将小厮甩开得老远,斥责她?她征战沙场这么些年,从来都是她斥责手下的将士,她倒是想听听被人斥责的滋味!方才是想用手推开门,这回,她改主意了!
书房们被温絮重重一脚给踹开了,就看见赫连堇林将敏儿扶起来,模样依旧楚楚可怜,惹人怜悯。
事到如今,还在装模作样!温絮跨步上前,一把揪住敏儿的衣领往书房外带,赫连堇林却抬手欲拦住她,“温絮
!”
温絮想,赫连堇林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和原委,本也怪不到他头上,可他有包庇敏儿的举动或言辞,温絮就是,收不住这心中的火气!
她顺势推开,脚上铆足了劲儿,踢了他膝盖一脚,疼得他直打转。赫连堇林即不能包庇她,又不赶紧将敏儿交给赫连堇远处置,真是找踹!
这边,敏儿死死拽着温絮揪住她衣领的手,纤细的柳叶眉蹙着,责问温絮:“王妃,你怎么能踢殿下呢?”
温絮自认为平时不拘小节,亲和有礼,与人为善,也不曾真正对除了敌人以外的人动过手,她也从没想过,破例动手第一个人,会是一个女人。
温絮给了敏儿一个重重的耳光,声音响亮,听上去,比方才赫连堇林打得重的太多。这一巴掌,将敏儿直接扇到门槛上趴着,白皙的脸蛋上印着浅红色的巴掌印,十分显眼,嘴角也渗出血来。巧的是,赫连堇远带着一队侍卫,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书房外。
赫连堇林匆匆跨出书房,面露担忧,他弯腰正要将敏儿扶起,却被赫连堇远上前一步拦下,紧接着,身后的侍卫将敏儿毫不留情地拖起来,上了枷锁。
“皇兄,今日鲁莽,还请见谅。”话是这么说,歉意全然没有。
没等赫连堇林说些什么,赫连堇远的侍卫便押着敏儿离开。
赫连堇远率先开口:“奉陛下旨意,敏夫人谋害皇嗣,意图不轨,即刻押入地牢,明日行绞刑。”
赫连堇林面上惊诧,而后眸光暗淡,“父皇就么快就做出处置了。”
赫连堇远没有回应,向赫连堇林行礼,"皇兄珍重。“便离开了。
温絮走到赫连堇林身边,没看他,”今日是我冲动了些,扫了你的颜面,跟你说声抱歉。但敏儿事已至此,哪怕惠王殿下放过她,我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话音刚落,赫连堇林突然低笑出声。
温絮蹙眉,扭头看他,“你笑什么?”
赫连堇林勾着唇角,笑意莫测地看着温絮,“没错,惠王殿下会放了敏儿。阿絮最近还是不要出府了,外面危险,府里比较安全。”
这样的赫连堇林令温絮陌生,或者,她从来没了解过他。
闻言,温絮后退一步,冷静道:”你想做什么?“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你与那慕莘走得近,万一去跟她通风报信怎么办?”赫连堇林道。
温絮话不多问,立即朝府门方向转身,耳后传来赫连堇林沉闷的声音,“温絮,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不论身世,不论意图,只是喜欢你这个人而已。”
温絮驻足,背对着赫连堇林,话不留情,一语道破,“敏儿爱你,为你做的这些错事,却没有换来你一眼青睐,临了你还要利用她。可笑的是,作为夫妻,我与你只算得上相敬如宾,没有任何情意,夫妻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我也认了,如今你却说你喜欢我?想与我接近?无非是因为我温家手中那点兵权。魏王殿下,于你而言,没有什么手握皇权更重要吧。“
忽然,温絮嗅见一股燃起的檀香味,随之便感觉到四肢无力,意识混沌。身后的赫连堇林恰好接住她,温絮在闭上眼之前,看见赫连堇林手中一只香,香味越近,她更加困乏……
赫连堇林见怀中的人已沉睡,便熄了手中的香扔掉。手指指腹描摹着温絮眉眼,喃喃自语,”阿絮,我是真的倾心于你……“
城西桥亭
慕莘在亭中等了许久,仍迟迟不见桀若的身影。司空灵莫不是诓她?
良久,远处终于出现人影,定睛一看,却不是慕莘要等的人。
待人走近,慕莘掀起白纱,疑惑道:“阿雪?”
走在慕归雪和容思中间的人,慕莘未曾见过。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岁月怜她,仅在她脸上留下了微末的痕迹,可给慕莘的感觉,此人来时汹汹,定不好对付。
慕归雪朝慕莘点了点头,道:”阿莘,这是我的师傅,许妙真。“
慕莘朝许妙真躬身行礼,“晚辈慕莘,见过宫主。”慕莘也不知怎么称呼她,便既不亲近,也不失礼数的叫法。
许妙真仔细看着她,有些望了出神,“你真像及了你的父亲。”不得不说,慕莘极近九分像极了慕承己,安静时,又像极她的母亲,温柔而坚定。
慕莘浅笑着,心底却不是很明白许妙真这番话的意图,“宫主赞誉,宫主还记得家父,想必家父颇为欣慰,慕莘在此代父谢过。”
“为何偏偏是你……”许妙真忽然冷眼看慕莘,“慕承己言而无信,如今你又招惹堇弋,你到底是什么目的?难道你是想毁了堇弋不成?”
慕莘敛住笑意,神色淡然,语气颇为冷漠,”我知道您带着意图来,却是因为这个?我也不拐弯抹角,免得显得我不尊敬长辈,是个不懂礼数的黄毛丫头,我与堇弋的事,自有我们的想法,您只管做长辈该做的事便可。“言外之意就是,与你无关。
许妙真气得直瞪眼,呵斥了声,“简直荒唐!”
慕莘懒得听进去,不为所动,紧接着补了句:“还有,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应给予他们最大的尊重,您方才那句话显然是在表达对我父亲的不满,还请您向我父亲道歉。您也不必大费周章到我父亲坟头上去了,我既代父道谢,也能代父受得起您的道歉。“
许妙真气得语无伦次,不知给如何应她,便指着慕莘说慕归雪,“瞧瞧!这就是你费尽心思也要保下的姐妹,你为她着想,她又可曾为你考虑过?“随即又看向慕莘,字字珠玑,尤为尖锐,”你认识堇弋才多久?你知道他的过去吗?你知道他十余年来不踏出正清殿是为了什么吗?你又怎么能肯定他会为了你将之前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闻言,慕莘默了会儿,没有即刻回应。
傅城早知来着不善,便静看不动。就在此时,傅城挡在慕莘面前,他冷眼看着许妙真,拔剑自卫。
慕归雪霎时一惊,连带着三人后退了几步,看着傅城,喊道:“你做什么?把剑放下!”
原先闭口不言的容思在这时出了声,“师傅,我现在更加确定,他就是那晚跟踪我的人 。他这么保护慕莘,定有隐情。“
“容思,闭嘴!”慕归雪没看她,出声制止。
容思识趣地不再多话。
许妙真瞥了一眼慕归雪,“容思是你从小长大的师妹,不帮着你师妹,难道还要帮着外人?“
慕归雪认为反驳师长便是不敬,她垂着头,掷地有声,“师傅,阿莘于我而言,不是外人。”
慕莘的心中猛然一震,她们二人意见不同,似乎是站在对立面,却又互相顾念。
许妙真正要厉色斥责慕归雪,突然,有人从身后将容思狠力推向前,不禁踉跄摔倒在地。来者声音活泼,又如风铃般清脆,”还不道歉,多话精。“
“怎么就你一人?”慕莘问。
司空灵语气无奈,“还不是石颜,路上巧遇,非缠着桀若告诉她我们去哪儿,桀若怕你等久,便让我先来了,没想到竟撞见有人耍心机,真是巧到家了。”
许妙真睨了司空灵一眼,疾言厉色道:“哪里来的泼丫头?狂妄至极!”
慕归雪绕过许妙真,把容思扶起来,语气缓慢,“上来便动手,真当我们都是摆设吗?”
慕莘只觉着跟这位宫主确实没什么话说,此刻留在这里也只是等着看打群架,打算先离开。她忽然扬声道:“各位,我还有事,告辞。”
说完,便拽着司空灵离开,转身之际,许妙真却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慕莘,我许你一个条件,只要你离开堇弋,不再纠缠他。”
慕莘毫不畏惧注视许妙真,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可惜,我不稀罕这个条件,还有,您未向家父道歉,我与您,多说无益。”
许妙真是个拉不下来脸面的,字面上是跟慕承己道歉,实际却要跟她道歉,与小辈道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亭子很大,路很宽,慕莘说完话,带着司空灵绕开了许妙真,身后跟着傅城,扬长而去。
此间,慕归雪少言,她一直观察着慕莘身边的傅城,第一次见他,她便觉着有些眼熟。他守在慕莘身边,本以为是赫连堇弋安排保护慕莘的人,可此人特立独行,没交过手,却能感觉到武功在她之上,几次见面,他都不管任何人,哪怕是赫连堇弋。他只听阿莘的命令,她甚至怀疑这是阿莘雇来保护自己的,可赫连堇弋绝不会容一个不熟悉的人来保护阿莘的。再有,阿莘曾说,傅城是一个南楚旧人,武功颇高……
她不敢想,阿莘能留傅城在身边,必定也是知道知道傅城是何人,可为何不告诉她?阿莘明明知道,她有多需要白羽令……
司空灵带着人急匆匆地奔到一处无人窄巷,只见石颜依旧守着桀若身旁,丝毫没有放过桀若的意思。
方才石颜拦下他们二人,不肯让步,正欲作势打一架,可石颜冷淡地看着他们,道:“你们就算一起上,也未必打得过我。”
傅城的手早已握紧剑柄,站在慕莘身前,目光注视着前方,预测着眼前可能发生的任何危险。
桀若看上去被挟持,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他偏头靠近石颜耳边,道:”现在阿莘已经来了,你总该可以放我到她身边去了吧,我可是好些日子没见她了,心里想得紧。你有什么事直接跟她说吧,还大费周章的劫持我,和我一起去不就好了。“
石颜手中的剑鞘拦住桀若的去路,闻言,立即褪去剑鞘,就剩下剑身拦在桀若面前,她微仰着头,语气似是警告,“慕莘是应大人的,别人不容肖想。”
桀若无惧面前的剑刃,冷哼一声,便不再多言。
只一瞬,石颜收回剑刃,走到慕莘的面前,连身后的桀若都微微愣了会儿。不是正在劫持他吗?
“你间接与魏王殿下争锋相对,他必定会做出反击,慕莘,跟我走,应大人会保护你的。”
慕莘语气平淡,问她:“是应祁叫你来的?”
石颜显然顿了顿,“是。”
慕莘简单挑明,“是你自作主张,给我报信。我与应祁是回不去了,你也不必处处因他护我,有些事我既做了,所有的后果无论正确还是错误,我自是能去面对的,我自小便受到许多保护,殊不知,能保护我的,只有我自己。“
石颜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
“我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该回去了。”
突然,有人从天而降,双手握着一把大刀,朝慕莘的头顶劈来。傅城一把将慕莘拽到身边,拔剑挡住了来者的大刀,紧接着抬脚便将人踹到墙根边上。此人只是一个开端,继而纷纷有许多身着银色盔甲,戴着各种恶鬼样式面具的人,围住了窄巷唯一的出口。
桀若慢悠悠走上前来,十分嫌弃地对石颜说:“看看你挑的这么个破地方,是水榭楼阁入不了你的眼吗?你看这些凶神恶煞的人,若是他们伤了阿莘,我跟你拼命。”
石颜懒得理他。
司空灵手中的鞭子已经蠢蠢欲动,她高声喊道:“我要把你们通通抓去喂狼!”
桀若摸了摸司空灵的脑袋,笑道:“灵儿乖,他们不配,直接打死就好。”
慕莘站在傅城身后,她不会武,只有乖乖待在安全的地方,不添麻烦就好。
桀若伸手握住慕莘的手腕,慕莘愣了愣。傅城发现身后有人,戒备地看向身后,桀若看着他,“你只管保护我们就好,我来护住阿莘。”
慕莘忽而抬眼看向傅城,眼神坚定,“傅城,我就待在安全的地方,保护好自己的。”
傅城点了点头,松开了抓紧慕莘手臂的手,他重新握紧剑柄,眸中尽是杀意,白羽将士,终身听命郡主,保护郡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