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莘站在惠王府正门斜对着的一家茶摊,看了一眼惠王府的大门,身旁站着温絮,虽着女装,却身姿挺拔,不动如山。
“当真不允我与你一道?”过了一晚,温絮不死心,再问一遍。
徐风阵阵,慕莘扶着轻颤侧偏的斗笠,语气肯定,笑道:“不允。”
温絮撇着嘴,坐在长凳上,为自己倒了杯茶,“罢了,我说再多已然无用。”
慕莘拎起放置在桌上的药箱,抬手掀开白纱一角,对温絮道:“放心,等我回来。”
温絮轻轻扬唇,拿了个空杯子放在慕莘面前,抬头看着慕莘,道:“我就在此处,你何时出府,便何时与我同饮这杯茶。”
慕莘垂眸看了一眼茶杯,眸中笑意浅浅,道:“一言为定。”
慕莘独自一人走向惠王府,抬脚踏了几层台阶,便见两个门童和两个侍卫。
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拦住她,她微微颔首,道:“在下前来,是为惠王妃把平安脉的,麻烦侍卫大哥,通传一声。”
那侍卫戒备地望着慕莘,半眯着眸子,又瞧着是个姑娘家,便多了几分耐心,“姑娘,这里是惠王府。府上今日未曾听闻有召大夫的消息,而且,往日府中召的,是宫廷太医,姑娘,是你走错了地方。”
慕莘道:“没有走错,劳烦侍卫大哥通传一声,一位名叫慕莘的大夫前来。”
那侍卫本想再问,但面前的人,说话的声音沉稳,声线平缓,不疾不徐,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怯弱。侍卫朝门童使了个眼色,门童便进府中通传去了。
门童进府中不到片刻,慕莘本是平静地等候着消息,突然不知是谁,从身后一把有力地扣住慕莘的手腕。慕莘正要回头,只见一袭墨蓝衣袍的身影划过她的眼前,牵着她的手腕,朝王府大门走去。
那侍卫见况,急忙冲到门前拦住,“苏公子,这位姑娘不知是何身份,不能妄自做主,但属下已让人进去通传,还请苏公子稍等片刻。”
苏子卿侧眸睨着那侍卫,“即便是本公子带进去的人,也不行?”
那侍卫虽是低着头,但仍旧不禁发怵,断断续续地说:“若是……若是苏公子一人,自是不会阻拦……”
苏子卿神色微变,盯着那个侍卫,眸中潜藏着怒意。
慕莘意识到苏子卿情绪不对劲,抬手拽住苏子卿的衣袖,声音温和,“他们已经去通传了,想必待会儿就有消息了。”
话音刚落,方才进去那门童出现在了大家眼前,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
慕莘抬眸一看,侍女长得娇俏玲珑,一瞧便是机灵通透之人,不过,这侍女的模样她好似见过,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侍女见到苏子卿,屈身行礼,“娆儿见过苏公子。”
侍卫移步问道:“娆儿姑娘,王妃怎么说?”
娆儿抬眸看了一眼带着斗笠的慕莘,对侍卫说:“慕姑娘是殿下的客人,今日特来为王妃请平安脉,有此心意,我们自是怠慢不得的。”
侍卫躬着身子,低着头,“娆儿姑娘教训的是。”
娆儿越过侍卫,走到慕莘面前,颔首行礼,“慕姑娘,王妃有请,且随我来。”
慕莘道谢:“有劳了。”继而抬头,透过薄纱看向苏子卿,“苏公子,可以放开我了吗?。”
闻言,苏子卿先是微愣,意识到自己鲁莽和不当的举止,便立即松手,但苏子卿的切切切切切切切切目光一直盯着慕莘的手腕,方才握得紧,此刻都有些发红了。
“对不起……是我不知轻重。”苏子卿自责道。
这声“对不起”,使得在场的人,着实一惊。
慕莘摇了摇头,声音温和,“不碍事,那你……要一起进去吗?”
苏子卿迅速点头,急切道:“嗯!一起!”
娆儿在二人前面带路,二人切切私语,娆儿也听不清什么。
自苏子卿出现在惠王府时,慕莘就想问了。
慕莘低声问了一句,“你今日为何出现在惠王府?”
苏子卿进出惠王府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哪日不行,偏是今日,所以便隐约猜测,昨日与温絮商讨之事,被苏子卿听见了。
苏子卿眉眼带笑,看着慕莘,“好奇我的事?”
闻言,慕莘突然头有些疼了。
苏子卿道:“你这般问,想必也是猜到了。昨日我确实听见你和温絮说的话了,我也想看看惠王妃的情况,你不让温絮跟着你,可没说不让我跟着。”
慕莘语气尽是无奈,“那你可是聪明绝顶。”
娆儿引着路,带着二人沿着池塘的长廊,走了百余步,再越过一道圆栱门,便是待客的偏室。
娆儿的领着二人进了偏室,偏室里人不多,除了伺候的两个婢女之外,就是秦书婉,另外一个,头上的珠钗、耳环,腕上的镯子,身上的衣裳鞋子等,无一不是做工精致,价值不菲的。
慕莘与苏子卿一踏进偏室,秦书婉还未开口,那女子便率先说道:“这便是王妃姐姐请来的女大夫吗?都进府了,怎么还戴着斗笠呢?”
秦书婉温婉地笑着,却并未理会女子的话,吩咐着婢女上茶,道:“姑娘请坐。”
后看向苏子卿,苏子卿立即领会,“嫂嫂不必在意我,我今日碰巧路过,临时起意拜访来的,与这位女大夫一起,不过是巧合。”苏子卿瞧了瞧周围,“虽说……男子有些不便,但好歹让我喝杯茶再走也不迟,是吧嫂嫂?”
闻言,秦书婉笑意更甚,道:“都来了,总不能将你硬赶出去吧!”
“多谢嫂嫂赐茶。”话音未落,苏子卿挨着慕莘的位子坐下。
慕莘在秦书婉旁侧位子坐下,落座之时,慕莘就将斗笠摘下。
“这位大夫如何称呼,我瞧着好生面熟。”女子看着慕莘道。
秦书婉正想替慕莘回答,慕莘却先一步回答,“在下姓沈单名一个木字。”既然想知道,她便告诉全了,客气几句也就罢了,她可不是来认识人的。
慕莘不给那女子说话的机会,面向秦书婉,“王妃,我先为您探个脉象。”
秦书婉看了一眼那女子,向慕莘伸出了手腕。
这边慕莘仔细探着秦书婉的脉象,而另一边的苏子卿倒是一直看着那女子,道:“夫人可是魏王殿下的妾室?”
敏儿嘴角带笑,微坐直了身子,应道:“正是。”
苏子卿眉梢微挑,“看来,温絮作为魏王妃确实是忙,许久没见到她,看来应是被府中大小事给牵制住了。没有敏夫人这般享福,过着清闲的日子。”
敏儿嘴角的笑即刻便凝住了。苏子卿的话,她再蠢笨,也听得出来字里行间都在嘲讽着她的身份,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妾室!
心中纵然愤怒,但她忍下了,若是此时拉下脸来,只会给自己难堪。
敏儿扯着嘴角的笑,“苏公子说笑了,我出身不好,幸得殿下和王妃怜悯,才得以过上了这般清闲悠哉的日子。”
苏子卿冷笑着,讥讽道:,“知道自己出身不好,所以,就妄想攀上惠王妃这个高枝吗?“
闻言,正被把着脉的秦书婉蹙着眉,声音虽温婉,却也带着训斥,”子卿!胡说什么?“
敏儿顿时被气得脸色难看,却也不敢说什么逾越得罪苏子卿的话。她泪眼婆娑,委屈道:“苏公子,我与你不过匆匆几面,不知是何时得罪了苏公子,苏公子大可说出来,我向你赔礼道歉就是了,为何要这般折辱我?“
慕莘和温絮的谈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个敏儿,有意害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会将事情捅破,但也给不了好脸色。
“惺惺作态!"
此时,慕莘恰好替秦书婉把完脉,抬眸看了敏儿一眼,道:“苏公子,任性也得有个度,人家都哭了,还不快道歉。”
苏子卿诧异地看向慕莘,明明她也知道敏儿有意迫害皇室子孙,却还要为敏儿说话。
慕莘看进苏子卿的眼眸,再次说道:”你欠人家一个道歉。"
苏子卿看的出,慕莘并不是像在说玩笑话,而是真的要他给敏儿道歉。他沉沉吸了口气,虽疑惑慕莘此举,但还是听了慕莘的话,给敏儿道了歉,“方才言语得罪,望海涵。”
秦书婉眸色显露出惊讶,难得有人能这么镇得住苏子卿。
敏儿识趣,既然给了台阶下,那她也没必要一直纠缠,与苏子卿惹上过节,倒是个麻烦。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多谢苏公子明白我的苦衷。”
苏子卿道歉是因为慕莘,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敏儿说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想理会。
这样尴尬的场面,慕莘主动打破,唇角微勾,道:“王妃的身体,还是需静养才是,现在月份大了,宴会或是与人小聚之类的,不宜去,也不能让人打扰到。我且先开些方子,每日一次,必不可少。“
闻言,秦书婉蹙眉,垂眸默了会儿,抬眼看向慕莘,“有劳了。”
娆儿是个机灵的丫头,慕莘话音刚落,她便备好了笔墨纸砚。娆儿也清楚自家王妃因何事担忧,惠王殿下朝中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府中大小事皆由王妃打理主事,怎么可能避不见客?
慕莘起身,绕到身后的桌案旁坐下,提笔写字。无意间,她瞥见了秦书婉挂在腰间的一个香囊,只因挂在腰后一些,被遮挡住了。
慕莘不仅写了方子,还写了一封信。药方交给了娆儿,而那封信,她交给了苏子卿。
慕莘忽然问道:“王妃腰间的香囊,可是日日带着?”
她与秦书婉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有些事,需问清楚才好。
秦书婉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香囊,笑道:“这香囊是我初学女工时所制,针脚虽差,但我却独爱这个,所以便日日带在身上。”
听见这香囊是秦书婉自己的,慕莘便不做声地缓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听见秦书婉说:“香囊虽是我的,但里面香料是敏夫人所赠,香味不猛烈,是一股淡淡的菊花香,我甚是喜欢。”
“是吗?”慕莘看向眉眼皆带着笑意的敏儿,笑问道:“莫不是这香料为敏夫人所制?”
敏儿摆手,“这香料工艺繁杂,我哪学得来,不过是街边瞧见,觉着不错,便拿到惠王妃面前来献丑罢了,王妃姐姐不嫌弃就好。”
秦书婉道:“哪里的事,我喜欢得紧呢!”
慕莘走近秦书婉,“这香料如此受喜,王妃,可否借我闻闻?”
秦书婉是个好说话的,侧身便将香囊从腰间卸下,递给慕莘。
慕莘把香囊凑近鼻尖闻了闻,很快,便将香囊交还给了秦书婉。
“王妃,我还有要事在身,若王妃觉着不适,派人传个话便是。”
秦书婉往外看了一眼,时辰渐趋正午,便也不多留了,“那好,有劳了。”
慕莘与秦书婉告辞,有意捎上敏儿,“惠王妃此时需要好好静养,不知敏夫人可否赏脸一道走?”
敏儿浅笑着,也与秦书婉告辞,“王妃姐姐好生休养,敏儿就先告辞了。"
慕莘正要迈步,却被身后的苏子卿扼住了手臂,语气里带了些委屈,“你怎么不叫我一道走?”
慕莘沉了口气,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有事要找惠王殿下吗?我还有事,记得帮我把信转交给他。”而后,便在苏子卿身侧,附耳说话。
才出惠王府门,温絮便走上来,此时还有敏儿的两个随身婢女,不顾婢女的存在,慕莘直接走到敏儿面前,二话不说,便给了敏儿一个响亮的耳光,两个随行婢女一惊,正要上前,温絮立即给拦住了。
慕莘厉声说道:“惠王殿下的子嗣,若有任何差池,凭你的性命都不足以相抵!”
敏儿不承认,“空口无凭,我好歹是魏王殿下的夫人,无端陷害我,小心将你拖入牢狱里去。”
慕莘突然扇敏儿一耳光,温絮是意外的,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慕莘此举,必是确定了敏儿就是谋害惠王妃子嗣的人。
“有我在,谁将她送进牢狱,我便将谁送入地狱。”温絮声音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