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莘从石颜口中得知,北梁的虚谷太师是应祁的师傅。没想到,应祁到了北梁竟拜了虚谷太师为师,难怪如此顺利便当任了太师一位。
良久,应祁回府,正在往书房去,迎面走来一名端着一些点心和茶水的婢女。走到此处,只有书房一个去处。
婢女见是应大人,便上前行礼,“见过大人。”
应祁看了一眼婢女端着的点心茶水,眉宇微皱,“这些点心不必送到书房了。”
府中侍仆向来惧怕应祁,这位婢女同样微微颤抖着身子,大人的书房向来不许人随意进去,可想起石侍卫嘱咐她的话,吞吐地说:“石侍卫说……说书房有客人,让奴婢……让奴婢把这些送过去……”
应祁明显不悦,“石颜敢吩咐,你就敢送吗?”
婢女“扑通”一下跪地俯身,说话的声音颤颤巍巍,“大人恕罪!奴婢也与石侍卫说过,可石侍卫说,若送,大人会奖赏奴婢,若不送的话,大人就会责罚奴婢!”
石颜循规蹈矩,绝不会做逾越他的事。
“是什么客人?”
听见大人语气稍有缓和,婢女才敢直起上半身,手中的托盘略微高于头顶,应道:“石侍卫说,她叫阿莘,特意来……”寻大人……
婢女只觉得手中忽然一空,抬眼,大人已经不再眼前了。明显感觉到大人从侧旁走过,她回头,徒留一个匆匆的背影和一句话,“去找石颜要你的奖赏!”
应祁站在书房门前,端着托盘,仔细地摆好托盘中的点心,沉沉地吸了口气。
自上次之后,他以为阿莘不会在想见他了……不过,阿莘来了,愿意见他,他便高兴。
应祁端着托盘,踏进书房,眸色柔和,轻轻唤了声,“阿莘。”
慕莘一回头,便看见应祁立于门前,情急之下起身扑向应祁,拽着他的袖子,“我总算等到你了!”
恍惚间,应祁仿佛又看到当初那个矮他半截的顽皮丫头,每到闯祸的时候,就会讨好似的扑进他的怀里,“可等到应哥哥了!”小丫头总会抱紧了他的腰,两只手却环不周,一个劲儿的撒娇,让他为她收拾烂摊子……
应祁朝着慕莘温和一笑,摸着她的脑袋,下意识道:“阿莘是不是又顽皮了?”
慕莘看着他,不禁一怔,这样的应祁他也见过,本不该意外,可是,却莫名的心塞……
她松开拽他袖子的手,稍稍向后挪步,“我来,是有事求应大人的。”
一句话,便将沉溺于幻象的应祁拉回来。应祁忽而凝住了笑,继而以勉强的笑掩饰自己。他越过慕莘,将托盘放在桌上,笑着说:“阿莘有事,应哥哥一定会帮的。”
慕莘看着应祁,坚定地说:“我想见虚谷太师。”
霎时间,应祁眸中闪过一丝慌张,莫不是,阿莘已经知晓……
慕莘又说:“石颜说,只有你的密令才可以见到虚谷太师。”
应祁缓缓坐下,镇静地为自己倒了杯茶,“阿莘为何要见虚谷太师?”
慕莘顿时有些犹豫,“因为赤草……”
应祁缓缓说道:“阿莘,我在北梁,早已摸清了朝堂上下的一切,那些该知得不该知,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我都清楚。赫连堇弋虽深居内殿,不示众人,但他的事,我也了解一二。人人都知临王常年体弱多病,却不知是何病。赤草可解奇毒,你来……是为了他吧?”
慕莘并不否认,“是……”
应祁暗自握着拳,看着她,“那阿莘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因为保命答应了皇帝解他的毒呢?”
慕莘有些惊讶,皇帝已下令不准任何人将当日之事传出去,应祁当时没在,竟也知晓此事。
慕莘低着头,她一直未仔细想过与赫连堇弋的关系,有些模糊,却又好像开始习惯了这样……
“自然是解毒重要。”
应祁起身走到慕莘的面前,二人之间仅有寸步。他看着低着头的阿莘,眸中尽是一片柔和,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可抬手悬在半空时,又默默放下了。
“阿莘放心,赤草我去拿给你,虚谷太师你就不必见了。”
慕莘疑惑抬眸,“为何?”
应祁笑着,“因为你是阿莘啊!”
慕莘咬着唇,鼻尖一酸,低头强忍着内心的苦涩,以及夺眶而出的泪水,反复自省。她是不是太过狠心了?其实应哥哥……也还是那个应哥哥……
慕莘忍住哭腔,“多谢。”
“那阿莘乖乖在书房等我,不能乱跑不见了。”
慕莘的头更低了,只因无息的泪水早已浸湿了眼眶,“好……”
随即,应祁便出了书房。他很清楚地看见阿莘哭了,可是阿莘没有在他面前表露出来,他记得,以往的阿莘,只是会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才有克制的一面……如今却……
年岁更变,他不想太过莽撞吓到阿莘,所以,他并没有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安慰她……
应祁不想让慕莘去见虚谷,只因方才,在宫中时,赫连堇香的话一直在她耳边萦绕,若是阿莘知晓了南楚的覆灭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他不敢想!
师傅与宁王有仇,若是他知晓了阿莘,定不会放过阿莘的!还有赫连堇香,是时候盯着她一些了。
临王府的梨花开满了整个枝丫,香气四溢,引得府中许多人想一睹其景,可是,梨花移栽在了临王居所背后,除了进了临王居所之人有幸,其余的人,便是想见也见不着。
赫连堇弋正坐在坐榻上,喝着清茶,赏着梨花,目光却时不时地看一眼伫立在梨花院里的日晷,那条影线走了快一半了,阿莘……怎么还没回来?
赫连堇弋想得出了神,未听见徐风敲门,等到回神之时,徐风已经进来了。
“殿下,归雪姑娘求见。”
因慕莘与慕归雪二人皆姓慕,徐风便在称呼上做了区别,因为慕莘只单名一个字,若称“莘姑娘”,又不太好听,若直接叫“阿莘”,殿下会日日给他赐刀子的。
所以,慕莘便是慕姑娘,慕归雪便是归雪姑娘了。
赫连堇弋顾自喝着茶,“她有何事求见?”
徐风如实应道:“有关于殿下的事。”
赫连堇弋放下茶杯,手却未离,食指指腹摩擦着茶杯外侧,又缓缓望向那一片梨林,“让她进来吧!”
语毕,赫连堇弋便起身,走到隔一条过廊对面的屏风后,同样可望见那片梨林,却是不同感觉。
慕归雪踏进房门,越过屏风,便见着赫连堇弋盘腿坐着等她。她微微颔首,上前道:“几日前,收到师傅来信,师傅还是望殿下三思,莫被儿女情长扰了心神。”
赫连堇弋垂眸看着杯中的茶,“这二十年来,妙姨‘殚精竭虑’,时时注意着本王的近况,真是费心了。”
慕归雪莞尔一笑,“殿下,我要的,从来都只是白羽令。阿莘是否愿意与我一道,由她决断,我不会勉强她。倒是殿下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你对阿莘,到底是利用多一些,还是情意多一些呢?”
赫连堇弋微微抬眸,望着慕归雪,“看来那晚,你并没有理解本王的意思,本王也不会再说第二次,因为本王与阿莘之间的事,没必要告诉你。”
慕归雪沉着气,忍住怒意不显于容颜,“本公主是南楚公主,也只有本公主,才可以助你登上帝位!阿莘只愿做个逍遥人,难道殿下要辜负这么多年来师傅为你做的一切吗?殿下久居深宫,蛰伏许久,也愿意就此舍弃,随阿莘做个逍遥人吗?”
紧接着慕归雪躬腰,缓缓倾身靠近赫连堇弋,“我想,殿下并不甘心的。殿下的野心和欲望,我在见殿下的第一面,就感知到了……所以殿下与我,才是同道,也只有我,才会不留余力的为殿下铲除异己,助你登上帝位!”
赫连堇弋忽而垂眸一笑,笑得轻松,却更具讽意。
慕归雪恍然愣了神,她知晓赫连堇弋俊美无双,宛如谪仙,无可比拟,但她从未见赫连堇弋笑过,竟不知能使人这般失神。
赫连堇弋笑着,“世人皆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必将舍其一。可本王偏是对二者喜欢得紧,舍谁都不行。本王话已至此,南楚公主想必不会不懂得这浅显的话意。日后,也不必再论及此事了。”
慕归雪恨极咬牙,“赫连堇弋,你不会如愿的!”
赫连堇弋双眸神色忽然尽是冷意,“愿既是本王所愿,即便是用尽手段,费尽心计,本王也会让它如了本王的意!”
随即,便起身,“南楚公主在本王的卧房待了许久了,该走了。若不然,阿莘会吃味的。”
说到慕莘之时,赫连堇弋眼眸中笑意浅浅,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珍宝一般,存着得意和傲娇。
慕归雪虽有一身公主傲气,但面上喜怒却可以收放自如。她微微颔首,低着头出了卧房。她心底暗下决心,看来她得在助一助赫连堇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