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莫要太低估你的对手,也千万莫要高估任何人,这就是你犯得最大的错误。”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组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阴谋?你以为我会怕你们?”
“整个天下也只有他才能培养出你这样优秀的杀手,整个天下更是只有你们这样的组织才能有覆灭别人宗派的实力和雄心。”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取你性命。”
“所以你才非死不可。”
“所以你不能怨恨任何人,要怨只能怨你自己。”
“你自己走错了路。”
声音中尽是嘲讽和讥诮。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哭一样的冷笑。
卓超群也的确是在冷笑。
卓超群坐在太师椅上,身子仍是挺得那样笔直,就像是长在了椅子上一样,仿佛根本没有变化过,仿佛从来没有动过,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卓超群本就一直坐在椅子上从未离开,便是出枪刺杀阿金之时,也只不过是动了动右手而已。
看来传言果然无虚。
卓超群果然不愧为天底下最厉害的那几个人之一,游龙银枪也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枪。
果然瞬间便能让阿金身首异处。
这一瞬间也只是一眨眼。
眨眼间夺人性命,卓超群非但没有展颜欢笑,脸色反而更加沉重,眉头也紧锁着,仿佛脸上蒙着一片乌云。
缓缓摇了三下头,卓超群终于还是长长地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宝物惑人心。
无缝天衣究竟是武林的至宝还是武林的凶物 ?
卓超群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一点,他若是金胜银,今夜也一定会这样做。
夜已深。
深的不见星月,深的不见人心。
卓超群却清楚战斗才刚刚开始,夜还很长。
所以他的目光便从金胜银的尸体上移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桌上已多了一坛酒和两只碗,卓超群虽然还是一口都没有喝,可眼色已比酒香更浓,凝视着镇魂盒,他心已醉。
看的是镇魂盒,眼中出现的却是无缝天衣。
只有在看无缝天衣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也许是听到屋内的动静了,也许是见全福久久还不出来,也许是门外的神枪门弟子担心卓超群的安危。
房门风吹般的开了。
卓超群抬眼一看,门外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可这个人却不是他的弟子,竟是一个陌生少年。
一个卓超群从未见过的少年。
而且他也只见到了这个少年,并未见到一个本该守在门外的神枪门弟子。
借着灯光看去,只见这陌生少年负手而立,一袭青衫如竹,脸色不黑也不白,身材不低也不胖,既带着三分小姑娘的秀气,也有三分读书人的斯文,而眉宇间更是透着一股超乎寻常的自信。
这种自信竟比王侯将相身上的霸气还要凌人。
少年看起来斯文秀气与世无争,卓超群却一点儿也不这么觉得。
这个少年简直比凶神恶煞还要可怕。
因为他不该出现在门外的,出现在门外的岂非该是神枪门的弟子。
既然现在出现在门外的人是这个陌生少年,那九九八十一名神枪门弟子又去了哪里?
卓超群不知道,也想不出。
他只知道不同寻常的情况下出现不该出现的人,最后的结果也一定不可想象。
而今夜正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卓超群更知道这个少年是个绝顶高手。
聪明绝顶,武功绝顶。
卓超群方才于眨眼间令阿金身首异处,这个少年却趁这一眨眼的时间,将门外的九九八十一名神枪门弟子尽皆制服。
这个少年一定是清楚在那一眨眼之间,卓超群必须凝聚全身攻力和所有注意力于银枪之上,这样一来自然听不到屋外发生的任何动静,才敢这么做。
卓超群当然也知道自己若一直保持高度集中,没有分散注意力,定能听到少年踏进走廊时的脚步声和攻击时的出手声,不然自己也就不会对门外发生的事还全然不知,否则怎能让这个少年如此轻易的得手。
那八十一人都是他门下经验最丰富、身手最敏捷、武功最高强的弟子,个个身手不凡武功不弱,几乎每一个都能对付二三十条好手,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他们本来完全能够应付今夜发生的任何情况,却还是被这个少年只用一眨眼的时间就出手制服。
这究竟需要何种高深的武功才能做到?
卓超群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可事实如此,他不得不信。
他相信这个少年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
因为他根本不能做到在一眨眼的时间内制服八十一个身手不凡武功不弱的好手。
这样看来,阿金所言果然非虚,他纵然能在瞬间置人死地,但在这一瞬间内也必然会被人偷袭致死。
他没有死只是因为守在屋外的那八十一名神枪门弟子替他死了。
被人制服岂非就与死无异。
所以卓超群的脸色终于变了。
无论谁看到他现在的脸色都会惊呆。
这一变色非但让他的整张脸都变了,更是让他整个人都有了巨大的变化。
让他从一个仁义无双的大侠变成了一个凶狠丑陋的恶棍。
除去游龙银枪,单论武功,天下间排在自己前面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个,自己也本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那几个人之一。
而这二十人无一不是宗派掌门世家庄主,俱都威震八方名满天下,从未听说过其中有个少年。
卓超群心中的震惊慢慢变为了叹息,江湖上人才辈出,自古英雄又出少年,自己坐井观天,倒显得孤陋寡闻少见多怪了。
不过,心中虽然在叹息,嘴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叹息之声。
卓超群在沉默,没有说话。
其实有时候能说话的不一定只有嘴巴,还有眼睛,尤其是在沉默时候的眼睛。
卓超群的眼睛也果然在“说话”。
眼中闪着寒光,双眼如出鞘之剑一般冷。
出鞘的剑又怎会冷?
因为剑出鞘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岂非就是杀人。
难道他已动了杀心?
他当然已动了杀心。
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不会动杀心。
“奇怪,奇怪,名震八方的卓大侠什么时候变成哑巴了?”
青衫少年在微笑,那么的天真无邪,让人看了不会起丝毫恶意。
卓超群的确没有起恶意,他只是起了杀意。
“最奇怪的应该是阁下才对吧。阁下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怎能不让人倍感奇怪?”
“原来卓大侠不是哑巴。”
少年还在微笑。
卓超群冷冷道:“卓某当然不是哑巴,但阁下却马上就要成为死人了。”
“那恐怕就要令卓大侠失望了,从来都是我叫别人死,从未有过别人叫我死。”
少年脸上的笑容仿佛天使,而说的话却如魔王,魔王那般的狂妄。
可这份魔王般的狂妄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一个斯文秀气的少年人身上的。
狂妄与斯文岂非就是天生的敌人。
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会怀疑他这份狂妄。
能在眨眼间出手制服八十一条好手,的确有资格狂妄,也的确值得任何人狂妄,何况还是在卓超群的眼下。
“我杀人从不需要理由,可卓大侠却不同,卓大侠一定要有理由才会杀人。”
“卓某的理由很简单,明日十月初十之前,除了卓某,不能有第二个人进到这间屋子。除了卓某,进到这间屋子的只能是死人。除了卓某,擅入者死。这是卓某对武林同道的一个交代,对无缝天衣的尊重。”
卓超群说得很严肃,脸上的表情也如神像一般严肃,无论谁看到都不会怀疑他说的话。
少年也当然相信他一定能说到做到,因为他是卓超群。
卓超群平生从未说过半句假话,从未做过一件假事。
“卓大侠就是卓大侠,果然言出必行,为了信守承诺不惜得罪整个金银阁。”
少年脸上的冷笑忽然变为了微笑,并接着说道:“其实我还得谢谢金老板和他的手下,若没有他们两人吸引卓大侠的注意力,我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这扇门的。”
少年不让卓超群说话,叹了一口气,又抢着道:“只可惜此刻我还在门外,未到屋内,卓大侠还不能对我下手。”
“不错,你说的很对,但卓某还是要杀你。”卓超群厉声道,“因为你已先下手了,对卓某门下的弟子。”
“我只知道卓大侠一定不会杀在下的。”
“卓某只知道你非死不可。”
“我若死于非命,卓大侠势必无面目再苟活于世,势必要以死谢罪。”
“卓某一生光明磊落,何罪之有?”
“因为那九九八十一名神枪门弟子都会皆因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