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菜一汤很快上来,都是酒楼的特色菜。
刘仁康问:“两位,喝点什么酒?”
赵恒东摆摆手:“不喝了。说起这喝酒,仓库的小孙平日里最能喝酒,前几年吃年夜饭的时候,都是他出来替我挡酒。可现在,他年纪轻轻的,就走了。”
雷雄说:“您别难过,他平时工作做得怎么样?”
赵恒东说:“做得非常好!去年还被评为公司优秀员工,跟周围人相处得也不错。我开始也不放心,他的总管就告诉我,他只在逢年过节喝酒,平时不喝,他自己也跟我保证过。”
雷雄说:“人已经去了,赵总别伤心,我们只有查出来事情的真相,才能对死者有一个交代。”
刘仁康说:“来,来!吃菜,你们是没见过出人命,做我们这行,这样的事情不知见了多少。”
赵恒东说:“你春意得意,马上就要升迁了。等我公司的事处理完,我给你饯行。”
刘仁康放下筷子,说:“不瞒二位说,要是这个柯大龙在我手中落了网,我就更得意了。”
雷雄吃着菜,问:“有他的消息吗?”
刘仁康说:“我们都在全力追查,可连续几天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这条毒龙是潜了水还是飞了天了。”
雷雄想起燕海福故意放他走,恨得牙痒痒。
饭吃完,依然是那辆黑色的轿车把二人送到宝明公司。
现在正是下午打卡上班的时候,穿着清一色的工作服的员工正陆陆续续往车间赶,一片繁忙。
赵恒东下了车,叹道:“终于恢复生产了,这两天人心涣散。”
雷雄知道工厂这两天被相关部门勒令停工整改,说:“赵总,您放心,我们内部也一定会查出来。”
他随着赵恒东来到仓库,前天的破败景象已经完全消失,整个场面焕然一新,各种材料码放得整齐有致。
仓库的总管正在低头敲打计算器,那个王组长也在一旁整理文件,看见二人进来,招呼了一声:“赵总!”
总管抬起头来,对赵恒东说:“赵总,这次光材料的损失五万多块。”
赵恒东说:“不要说了,你现在人手不够,报上来我批,叫人事部给你招几个。”
那人说:“只怕再也找不到小孙那样卖力的人了。”
赵恒东说:“谁都不是天生的,多一点耐心带别人。”
到了办公室,赵恒东说:“这节骨眼上,渊城开分厂的事情得放一放,你先把这边的队伍建设起来。”
雷雄将自己做好的计划书交给他。
赵恒东细细看了一遍,说:“不错,你很有想法,就这样做。”
雷雄看见他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心里一阵欣慰,回到自己办公室。
赵朗敲门进来,面带微笑,说:“爸爸,这件事我办得不错吧!”
赵恒东面不改色,说:“别高兴得太早,虽然恢复了生产,后续还要盯紧一点。”
赵朗说:“太北的赔款也汇过去了,一共是十三万。”
赵恒东用手搓了搓眉头,说:“这都是表面上的太平,内里的问题还没有抓着头呢!这公司迟早都是你一个人的,你更加要多用点心思。”
赵朗急了,说:“你说我哪儿做得不对,不管怎么样,都得不到你的一句好评。”
赵恒东摇了摇头,说:“你心浮气躁,不够沉稳,得跟雷教练学学。”
赵朗轻哼了一声:“我哪儿不如他?一个乡巴佬,也就只有你,天天把他当个菩萨供着。”
赵恒东轻拍了一下桌子,说:“亏了你也是在西方民主国家留洋回来的,连起码对别人的尊重都没有。我累了,你先出去。”
赵朗低声说:“我倒要瞧瞧,他能给你做出什么大事来?”愤愤地离去。
到了傍晚,打了下班卡,雷雄正要去医院,却在门口碰到李基。
李基发着牢骚说:“两天没洗澡了,终于解放了。”
雷雄问:“不需要你照顾了吗?”
李基苦着脸说:“她今天下午一直闷闷不乐,刚刚发了一通脾气,非让我回来。”
雷雄说:“她让你回来你就回来?我交给你的任务你都忘了?”
李基说:“老大,你饶了我,她什么也不跟我说,只在那儿发呆。”
雷雄正色说:“这就更加说明有问题,赶紧洗个澡,再回去。”
深秋天短,待他吃过饭,洗完澡,两人再去医院时,天早就完全黑了。
还没有进病房,便听见里面低低的啜泣声。
二人心里一紧,打开门,正是周彩月把头埋在被子里哭。
李基叫了一声,周彩月坐起来,便扑到他的怀里,带着哭腔说:“你可回来了,我不该赶你走,我好怕!”
李基拍着她的后背说:“你怕什么呀?难道见到鬼了?”
周彩月仍是哭着说:“比鬼还要可怕。”
雷雄意识到事情的异常,问:“彩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周彩月沉默了一会,瞧着李基,红着脸说:“你先陪我上个厕所,我一个人不敢。”
李基瞧了瞧雷雄,也不露窘,和她一起去了。
雷雄来到小刘的那一间病房,看到小刘正在酣睡,高国昌靠在桌子旁边打盹儿,便又轻轻地合上门。
周彩月和李基从卫生间那端过来。
周彩月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低声说:“大哥,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找个空旷无人的地方。”
雷雄说:“好,去楼下。”
三人下了楼。因为是晚上,楼下的花园里并没有病人活动,四周很安静。
周彩月说:“大哥,这大半天过去,我感觉手上的伤似乎好一些了,这个药很神奇。”
雷雄笑笑说:“这个药,来之不易。如果仍然无效,岂不是白费了我的苦心。”
周彩月顿了顿,说:“大哥,我想了想,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我早就烧成灰了,更别说留几个疤。所以,我知道的,都要告诉你。”
雷雄点点头,问:“那你为什么害怕?”
周彩月说:“昨天晚上,李基在旁边打盹儿,我去上厕所,那儿灯光很暗,一个全身白色衣服,戴着白色帽子白布蒙脸的人在卫生间的门口堵住我,问我在火场里都看到了什么,我当时很害怕,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都跟他说了。谁知,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敢吐露出去一个字,就要我死在这里,当时,他还用手掐住我的脖子,直到我点头答应,才放开我。我害怕极了,回来以后也不敢跟李基说。”
李基扶着她的胳膊,说:“你这个傻丫头,难怪你今天古古怪怪的,原来是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周彩月啜泣了一声,说:“我想说,就是不敢。今天白天大哥也是问我看见了什么,我一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就以为大哥是那个人。可是,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大哥的声音和形体跟他并不相同。而且,大哥带给我们的药医生也看过,所以大哥绝对不会害我。再加上你一直说大哥怎么怎么好,我更确信大哥并不是那个人。”
雷雄说:“原来是这样,那即使我不是那个人,你现在就敢告诉我们了吗?”
周彩月说:“刚才李基被我气走了,我非常后悔,也更加害怕,与其这样,不如告诉你们。我觉得只有跟你们在一起,我才不怕。”
李基一脸自豪,说:“彩月,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周彩月说:“我把你赶走,你不生我的气了?”
李基傻呵呵地摇摇头,问:“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周彩月说:“我就是怕你问我,我忍不住会告诉你,所以我又怕,又烦。”
雷雄哭笑不得,说:“你们要说悄悄话,等下我走了,再到病房里去说。”
李基瞪了他一眼,说:“就你正经。彩月,他就那个样,你别急,慢慢说。”
周彩月于是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仓库里新进了一批包装纸箱、塑料粒子、天那水,我们三人分别负责入库和整理。
我负责的是天那水,我把它拉进去,放在最里面,因为这个平时用得不多,又是易燃品,所以跟其他的隔离。小刘负责的是塑料粒子,小孙是负责纸箱。
王组长交待了我们一声,就往五金车间送不锈钢去了。不一会,小刘也走开了。
我放好了货,正准备出来,突然看见纸箱着火了。火虽然不大,但火苗一下子就窜起老高。”
雷雄说:“这么说,火不是慢慢燃起来的。”
周彩月点点头,眼神中又露出惊恐,继续说:
“我正要上前扑火,哪知道,小孙竟然用一个瓶子往纸箱上面泼洒了一些东西。那火一挨着那东西,马上烧得很旺。我大声喊叫,还没叫出声,他却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叫。我哪里是他的对手,他捂得我透不过气来,眼看着火越来越大,我吓得腿都软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候,小刘从外面进来,一看到这情形,傻眼了。
他跑过来就要夺下小孙手中的瓶子,可小孙是常年理货带搬运的,个子很高,力气也大得很,小刘不是他的对手。
我吓傻了,趁他们两个抢夺的时候,害怕火烧到天那水那里去,就往里面跑,想找个东西把火隔离开。
我才跑开几步,就听见他们又打起来了,还说什么钱、钱的。
我回过头,看见他们在打斗中,碰翻了地上一个桶,一大股汽油味飘了出来,所有的东西呼啦一下全部都烧起来了。
我看着这场景,就想往外面跑,可是一步也挪不动,吓得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后面的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直到大哥把我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