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雄打开信纸,父亲厚重粗糙的笔迹映入眼帘:
家里一切都好,无须挂念,金石已经在云舞崖上建了武馆,作为金圣帮的总堂,准备在此长驻。
最后,父亲说,五月十五是雷雄二十三岁的生日,自己要记得给自己过生日。
信虽不长,但雷雄读了三遍,不觉间眼眶竟然有一丝湿润。此刻的感情,也只有自己知道。连日来的劳累,个中艰辛,在此刻似乎都得到了宣泄和慰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好好做人,好好做一番事业,不要让父母蒙羞。
雷雄当即就给家里又去了一封信,说等武术比赛结束之后,回家接父母过来南方,不要再种田地。他落款时,竟然不记得今天的日子,翻了一下日历,才赫然发现,今天原来就是五月十五。
雷雄拍了拍脑袋,说:“我是太忙还是太累了,原来上次去栾岗时,正好是端午节,到处都是节日的气氛,我却没有留意。”
雷雄信步走到街上,刚把信投进邮筒,穿着绿色工作服的邮政人员就过来把里面的信件都取了去。
“亏得有他们,才让万千游子的思乡之情得到寄托。”
雷雄找到一处酒馆,随意点了两个菜,一瓶酒,算是给自己过生日。他本来不喜欢一个人寂寞冷清地喝酒,何况是生日这样应该热闹一下的日子,可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只想自己静一下。
一瓶酒即将喝完,雷雄渐感疲惫,付完了账,独自一人往宝雄公司走回去。
两边的路上,一对对的情侣或牵手,或搂肩,卿卿我我,窃窃私语。
“如果你在,该又多好,你一定会陪我喝酒,陪我说话。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再累我也不会觉得。”雷雄这样想着,心里有点苦涩,加快了脚步,只想早点离开这浓情蜜意的地方。
才走了十几米远,一片黑色的影子遮住了路灯的光,在脚边停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雷雄抬起头一看,三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穿着短裤,赤着上身,已经逼到自己面前来。
“站住!”
“识相一点,值钱的东西留下来,滚!”
他们声音粗重冷漠,听不出是哪里的方言。
雷雄哈哈一笑,说:“我正愁有劲没处使,你们送菜来了吗?”
“上!”
三个人一起扑过来。但是,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脸贴地趴下了。
“你、你是谁?”
其中一人捂着摔疼的脸颊,问道。
雷雄甩了甩手,说:“告诉你也无妨,振飞武馆,雷雄。你们又是谁?”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告诉他,又不敢不告诉。
“说!不然有你们苦头吃!”
其中一人声音发抖,说:“大哥,好汉,我……我们是刘……刘继山的人,他现在跑了,不管我们了,我们也只能做点小的,勉强维持生计。”
雷雄诧异地问:“栾岗镇的刘继山吗?”
那人点头说:“是的,听说他跑到国外去了。我们也都是从栾岗过来的,听说渊城好发财,我们才到了这里。你说的振飞武馆,才刚刚建的,我们几个都知道。”
“你们最近都干了些什么坏事,抢了别人多少钱,都老老实实还给人家。”
雷雄看到前来观看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把他们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
那三个人不敢正眼抬头,其中一人唯唯诺诺地说:“就我们这三脚猫的身手,也没有抢多少,哥几个都快饿死了。”
“给你们一条正道,愿不愿意走?”
“什么正道?能发财吗?”
“你们已经无可救药,亏了你们长得牛高马大,只想发财,却不愿意吃苦。我满足不了你们,今天只有把你们送去公安局了。”
那三个人立马软下声调,齐声说:“愿意,愿意!”
“跟我来!”
雷雄厉声喝道。
那三个人不敢违拗,低头耷脑地跟在后面。
到了宝雄公司,雷雄把成品仓库的总管叫了过来。
“老板,什么事?”
“你不是说仓库的那几个搬运工个头太小力气弱吗?这三个人交给你,由你安排!他们不听话就跟我说。”
仓库总管看了这三个人,喜上眉梢,就要把他们领过去。
雷雄沉下脸来,说:“你们三个,老实一点,力气要花在正处。如果偷懒逃跑耍滑头,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说罢在每人膝盖处点了一下,那三人立即摔倒在地,动弹不得,纷纷讨饶。
仓库那人眼睛看呆了,说:“看到没有,不听话,有的是法子治你们!”
雷雄又帮他们解开穴道,说:“好好干,工资自然不会少了你们。改造好了,还可以升职加薪。”那三个人自认倒霉,摸着膝盖,尝过了这一厉害,再也不敢看他,只得乖乖跟着仓库总管去了。
雷雄来到车间,机器依然在轰鸣,工人们仍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南方这座城市,追求的就是效率和速度,还有高节奏。雷雄看到一切正常,就回到办公室,计算这几个月来的成本投入。
在计算器上敲了一阵,渐渐地理出些头绪来。不知不觉,夜渐渐深,工人们都陆陆续续地下班了,整个厂区无比安静。雷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半夜,月已西斜。
地处祖国中部的汉北,虽然不像南方那样热得早,但此时已到了五月中,暑气渐浓。好在端午节之后的几天,下了两场瓢泼大雨,倒仍是有些清凉。
一座高高的楼上,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正独自对月,拿了一把小小的茶壶和一个精致的茶杯,自斟自饮。一轮硕大的明月挂在中天,光华普照大地。楼外是车水马龙的大道和鳞次栉比的楼房,楼上这姑娘却似遗世独立,只顾以茶当酒,月下独酌。
这姑娘正是燕舞,她举起茶杯,对着月亮,浅浅一笑,把一杯清茶一饮而尽。茶入肚肠,相思却自心头起。
“今晚的月亮真好,你也在看吗?”燕舞暗想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祝你生日快乐!如果我在你身边,一定会陪你喝酒,说话,看月亮。”这一杯却不是马上喝完,而是细细品味。
喝到第三杯时,渐渐地觉得清香的茶里竟然带着一丝咸味。燕舞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脸颊,不知什么时候,有两道湿湿的痕迹自眼眶流到嘴角,自己都不曾察觉。发现了这一现象之后,燕舞内心的苦涩更重,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让她很难受,使得她情绪更加低落。
“我这是怎么了,之前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燕舞擦干了泪水,来到写字台前,拿出纸笔,有一些话似乎要奔泻而出。可是,她才写了“雷雄”两个字,却不知该怎么写下去了。于是,只得把这两个字写了一遍又一遍。写的时候不觉,猛一抬眼,满纸都是这两个字。
她无奈地笑笑,不知要如何是好,起身洗了脸,来到落地的长镜前,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身材纤长,亭亭玉立,五官就像雕琢出来的一样精致,只是有些清瘦。
“我瘦了,你有没有瘦?”她自语道,“你今天二十三岁了。难怪你性烈如火,原来五月属午火,正直仲夏,火旺之时。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初秋出生,性格要平和了许多。”这样想着,又觉得好笑,因为雷雄不信命。
燕舞强压着自己的思绪,拿起一份全英语的历史书籍来看,但是却怎么也不能投入。于是,只得换了个法子,写起字来。万般无奈,内心终于平静下来。
……
赵府大院内,赵恒东和郭洁仪夫妇正携手漫步,跟平时一样说着家事和公司的事情。
赵恒东说:“今天是阿泱生日,这丫头,不知道怎么跟自己过的。”
郭洁仪温婉一笑,说:“那个疯丫头,苦不了她,她不会亏待自己的。”
“我就怕她太出格,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看看你,过个生日,还能出格到哪里去?”
赵恒东看出妻子的不悦,笑着说:“还不是你把她惯坏了。”
郭洁仪说:“我总是怕亏待了她, 还有,我把对那一个孩子的爱也灌输给她了。没想到,却害了她。”
赵恒东扳过妻子的双肩,郑重地说:“洁仪,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说了无数次要放下那个孩子,可是在你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
郭洁仪双眼含泪,说:“你终于还是懂我,可是,不放下又能怎样?我们找也找了,却找不到。”说着就靠在丈夫的肩上,泪水流了出来。
“我们再找!加大力度,只要他还在这世界上 就一定要找到。”
听到丈夫如此坚定,郭杰仪的泪水却流得更猛了。
“万一还找不到呢?”
赵恒东拍着妻子的后背,说:“找不到就一直找,直到我们再也找不动了。”
郭洁仪此刻完全像个小女孩一般,伏在丈夫的怀里,问:“要不要告诉这两个孩子?”
赵恒东说:“先不要告诉,等不得不说的时候再说。不然,阿泱会怎么想。”
“好,我听你的。如果找到了他,你准备怎么弥补他?”
“我要把我们家业的一半留给他,另一半阿朗和阿泱对半分。”
郭洁仪试探性地问:“那,那个雷雄呢?”
赵恒东松开妻子,说:“雷雄有的是本事,宝雄进展得很顺利。他在任何环境下,完全可以自力更生,打出一片天下,你就不要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