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舞说:“原来你也没个正形。你说,我们把柯大龙送到了警察局,黑龙会就这样覆没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雷雄说:“我起初也这样觉得,但是我们一路回来,也并没有什么异样。你放心,不会有事。”
燕舞微微点头,将头靠在他的臂弯里,说:“回到宝明,你怎么向赵总交待?大小姐一定对我们记恨在心。”
雷雄笑笑说:“她恨她的,我们不必理会那么多。”
一路上,两人默契无限,有着说不完的话儿。外人看在眼里,也羡慕这一对青年男女郎才女貌,情意融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过了许久,雷雄说:“这一路颠簸,你累吗?睡一会儿。”
燕舞轻轻闭眼,又黑又长的睫毛密密地覆在眼睑上。雷雄靠在高高的坐背上,不多时也缓缓睡着。二人就这样,时而睡一觉,醒过来就说一些话,丝毫不觉得旅途煎熬。
车到广华时,是上午十点多钟,整整坐了二十多个小时。雷雄拿了行李,牵着燕舞,随着人流出了站。两个人转车到栾岗,回到燕舞家里时,到了下午两点。
燕舞打开门,进到熟悉的家中,看到燕海福的遗照,想起这一行发生的许多事情,心里空空落落的,忍不住悲从中来,情绪低落。雷雄知她心里难受,轻轻搂着她,说:“傻丫头,坐了这么久的车,身上都臭了。去烧点水,洗个热水澡,就会好受些。”
燕舞点着了灶膛,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雷雄帮她舀满了一桶,送到洗澡间去,看她拿了衣服进去,便静坐在大门口,心想燕舞虽然回了家,可也是孤单一人,心里更增添了心疼和怜惜。
这时,虚掩的院子门猛地被打开,进来七八个穿着制服的青年。为首的那两个雷雄认得,正是栾岗派出所的小张和小郑,后面的几个则面容冷峻。雷雄隐隐觉得这架势不对,后面的几个制服青年马上一拥而上,个个手脚麻利,招式狠辣,左右夹击,往雷雄周身袭了过来。雷雄反应快捷,一个鹞子翻身,退出三步开外,说:“你们要做什么?”
小张说:“雷先生,得罪了。我们奉命行事,有人看到你包庇纵容黑龙会的余党潜逃。”
雷雄心里“咯噔”一下,意料之中的事情还是来了,问:“你们是奉了谁的命?”
小郑说:“你不用管,自然是我们的上级。识趣的,就自己走,免得几个武警动手,搞得都不好看。”
燕舞已经洗好,换了干净衣服,闻声出来,见这阵势,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说:“他犯了什么法,为什么要跟你们走?”几个制服青年无不惊呆了,于她的话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呆呆地瞧着她。
雷雄心里不悦,轻吼一声说:“你们看什么看?她是我的女朋友。真动起手来,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也未必打得过我。”
几个武警自然不服,冷笑一声,从四面八方向雷雄攻到。
雷雄说:“你们当真一起上啊?各位,得罪了。”说话间如同一条鱼一般,从人丛中抽身出来,呼地一声,跃到了院墙上。双掌一推,向下横扫过来,几名武警一个个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雷雄跃下墙头,说:“我向来敬重你们。容我洗个澡,就跟你们走一趟。”说罢从行李包里拿了自己衣服,打了水到洗澡间去,哗哗的水声传出来。很快,雷雄洗换好了出来。
几个武警见他气宇轩昂,神采飞扬,更见识了他强大的功夫,无不在心里佩服。一个人轻声说:“走吧!”
雷雄把眼一斜,说:“顺便把我女朋友送到长美服装厂,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几个人觉得他虽然话说得轻,却有一种强大的震慑力,不得不听从。
待燕舞进去长美的大门后,警车很快到了栾岗派出所。一下车,刘仁康从大厅里出来,迎到门口,打了三个哈哈说:“雷雄,得罪了。有件事情想向你问问清楚,来,这边请。”说罢向小张和小郑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都退到一旁。
刘仁康把雷雄带到所长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黑龙会还有几个人,是不是你把他们带走了?”
雷雄面不改色,轻轻一笑说:“刘所长这是哪里得到的消息?为什么不在他们走的时候把他们抓获呢?事后再来找我问罪,实在是好笑。”
刘仁康大大的塌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看在恒东的面子上,你只要说出他们的藏身之地,我们立刻派人去抓,你就马上可以离开了。”
雷雄缓缓地说:“刘所长,你别忘了,黑龙会的头可是我送来交给你的,对于黑龙会,我也是嫉恶如仇,又怎么能带走他们的余党呢?”
刘仁康说:“话是这么说,可是有人的的确确看到你带着他们出现在广华的火车站。”
雷雄略一思忖,心里明白,他这是要过河拆桥,他早已盯梢,之所以不当场抓获,是待他们成功逃走,让雷雄坐实了包庇罪犯的罪名,然后除之而后快。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还显得迫不及待,雷雄猛地想起了他的那些风流照片。这个人,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雷雄轻叹一声说:“只怕你并不希望我能告诉你他们逃去了哪里,而我也实在不知道,抱歉。”说完起身就走。就在他拉开门的一瞬间,房间里响起一声玻璃杯落地的脆响,同时,眼前一黑,一些不明物体在眼前纷纷扬扬,一张网从脸上罩了下来,把自己罩了个严严实实。几个人远远地快速把网角的束线收紧,空间越来越小,雷雄四肢无法伸展,眼睛渐渐睁开,骂道:“你们太卑鄙了,有种就放我出来。”
刘仁康轻描淡写地说:“这是给你的特别待遇,别人可享受不到。别害怕,刚刚那些只是铅粉,瞎不了眼。”说完呵呵一笑,招呼那几个人用木棍把网袋抬了起来。
雷雄困在网里,身子挤成一团,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刘仁康吸了一口烟,说:“因为你太不让人省心了,比那姓马的还要麻烦。”
“马世金?!”雷雄问道。
“没错!那个贪得无厌的捞仔!没人帮他说话,他已经到华阳监狱去服刑了。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你们这些捞仔,都该去服刑!”
“刘仁康,你说翻脸就翻脸,你特么也不是好东西!”
“给你机会你不要,蠢材!”
刘仁康奚落道,说罢大手一挥,一人在网袋外面罩了一层厚厚的黑布,雷雄什么也看不见了。几个人迈开大步,约莫走了一里多路,把他抬到了一个漆黑的小房间。
雷雄被重重地摔在上,好在内力充沛,处于本能的抵抗,并不觉得有多疼痛。倒是这房间里恶臭难闻,又冷又黑,看不到一点光亮。那几个人哐当一声把门重重地摔上了,网袋的束线被打了个死结,多出的一端扔在门外,房间里瞬间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雷雄躺在地上,触手处觉得网丝很粗很硬,似乎是钢丝混合着尼龙绳绞合而成,而网格很密,刚刚能伸出一个手指头。他蜷缩着慢慢移动身体到墙边,隔着细密的网绳,伸出五指,发现墙体光滑冰冷,当真是一面铜墙铁壁。同时他感觉到,连地也是金属的,这就是一间铁屋。
雷雄心里一冷,这大概是他们用来惩戒十恶不赦的坏人的,此刻却用在了自己的头上。他更加确信了刘仁康把自己关着,并不希望自己真的就把潘胜田安的下落说出来,他不是在逼迫自己就范,因为他完全可以在半路上提前堵截。他的目的不在于黑龙会那几个余党,而是自己。如果不就范的话,那又怎么样呢?突然间,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刘仁康是要他死!因为只要给了自己脱身的机会,对于他刘仁康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怕乌沙不保。即使自己承认包庇了黑龙会的成员,大不了落个包庇罪,或者坐几年牢,罪不至死,刘仁康又立一功,但这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雷雄暗想道:我不犯他,他却要置我于死地,真是人心险恶!这个社会,人的流动性太强,治安跟不上,流动犯罪案、无头公案太多,我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也没有人知道,这世上只不过是少了我一个人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他心里恐惧渐少,而愤怒加深,拳头捏成了一团,心里默念:燕舞,只有你知道我去了哪里?你一定要来找我!突然间又觉得不对,既然刘仁康起了杀心,必定会掩饰得干干净净,燕舞此刻说不定也遭到了禁闭。他不敢再想下去,感觉自己胸腔快要爆炸。本能地运足了周身的内力,双手撑开,“嘎嘎”两声轻响,钢丝绳网竟然断裂开来。雷雄瞬间得以自由,把身上的网丝都拂开,活动了双脚。他试着向四壁发掌,可是整个屋子就像完全是钢铁浇铸的一般,纹丝不动。时间在推移,可是黑屋子里却像跟时间没有任何关系,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