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可儿双眼闭着,不由得思绪万千:
“今天虽然回到卫州了,可一切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有多好。”
本来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心绪本来就不平静,这样想着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烦躁,翻过来翻过去,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间,庵里也没有鸡狗,真的感觉到了世外。手指倒是不疼了,看了看窗户,也没有显出比原来更亮的光。但是,又过了好久,喉咙越来越清凉,木可儿不免欣喜起来。仿佛有一种声音,呼之欲出。她试着张了张嘴,想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虽然还是没有成功,但给了她无限的希望。
“我还想那么多干什么,总之现在是什么也由不得我自己了,大不了死在这里吧!”这样想着,心里开阔了许多,不知不觉地也有些倦意了。可是正要睡着的时候,却觉得要小解了。她只得点了油灯,一出门,油灯差点被风吹熄,她壮着胆子绕到屋后的茅厕。回来的时候,也不敢看别处,只觉得奇冷无比,缩着身子一溜烟地回到房间。再次躺下的时候,心里安定了不少,不知不觉地合上了眼睛。
再说雷雄吃过了晚饭后,和家人又说了一会话,依然来到雷执的屋里,说:“六曾祖爷爷,昨天晚上您给我讲了一夜的故事,今天晚上,该轮到我讲了。”
雷执磕干净了烟嘴里的烟灰,又用烟丝把它塞满了,把它点着,说:“有趣!说来听听,我自回到黄树冲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外面的大世界了。你是要跟我讲南方的事情吧?”
雷雄说:“您只猜对了一小半,这故事可跟您也有关,您可千万不要激动。”于是,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把在南方见过方博才和白方平,在少林寺见过慧参,以及今天在云舞庵见到林圆萍等等事情都娓娓道来,并说慧参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清霞山上的吴念。
待他讲完,雷执也并不惊奇,说:“世事皆有因果,你既然能够得到我亲手写的《清霞全谱》,能够进去清霞观的地底迷宫,那跟我三个徒弟有这么深的渊源,就不足为奇。”
雷雄说:“这一切,是因为我答应师父帮他找到妻子女儿才接连发生。如今,总算成功了一大半,只要再见到白方平老先生,找到师父的大女儿,我也可以向他交差了。”
雷执呵呵笑着说:“傻小子,这么算来,我还是你的曾师祖了。拐来拐去,总算是没有乱了辈分,却没有想到,我最后的传人竟然还是我的本家。哈哈哈,哈哈哈!”笑到最后,也不知是喜是悲,眼泪就要出来。
雷雄也是一笑,说:“六曾祖,您早已解散了清霞观,还何谈门派,何谈祖孙辈分,何谈传人?”
雷执说:“门派可以不谈,辈分也可以不论,我一生的内力武功总要找个人传下去,不然岂不白白浪费我一生的修为?”
雷雄听出他话中意思,连连摆手,说:“不可以,您身体健康,正是得益于一生的修为。如果传了出来,命在旦夕。”
雷执连笑三声,说:“你果然是个赤诚的小子,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却吓成这样。”
雷雄尴尬地笑了笑,见到天色不早,雨也停了下来,便要休息。
雷执却又把烟嘴里的烟丝换掉,问起慧参的近况来,雷雄如实一一相告,说:“六曾祖,您也认为他就是您当年的挚友吗?”
雷执目光深沉,说:“小子,你愿不愿意陪我去一趟少林寺?”
雷雄暗自盘算,少林寺远在嵩山,一去一来,少说也得四天,自己的时间有限,还要赶回广华向赵恒东复命,但想起雷执年事已高,此生已没有其他的愿望,实在不忍心拒绝,说:“好的!天一晴,我便陪您去。”
雷执说:“这时候下雨,多半是要变冷和下雪了,没有个七八天,是晴不了的。”
雷雄知道他懂五行八卦,天文地理,他这么说,自然是不会错了,仍然说:“只要您想去,下雪我也陪您去。”
雷执说:“我本已看破红尘世界,料想此生再无牵挂,但到老了,竟然生出平常人的心来。等从少林寺回来,我还想见见我那女徒弟。”
雷雄听他声音怅然,不觉有些感怀。外面传来第一声鸡啼,渐渐地越来越密集,此起彼伏,想必已经到了子丑时分,雨也停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雨又开始下,天仍是低沉沉的,没有一丝亮色。
雷雄在睡意迷蒙中,听到门外又响起小洛拍门的声音。
雷执正在收拾行装,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雷执定睛瞧了瞧,似是非常面熟,猛然间醒悟过来,正是林圆萍。
林圆萍一进门,怔怔地瞧着雷执,突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喊道:“师父!真的是您!”
雷执双手把她扶了起来,说:“萍儿,是你。”连忙将她扶到堂屋里坐了,说:“这些年来,你受苦了。我只听人说,云舞庵里有个仙姑,却不知道,竟然是我的二徒弟。”
林圆萍扶着师父的手,泪水打湿了眼眶,喉咙一阵哽咽,说:“师父,我也没有想到,您还健在。您当年撇下我们,已是三十年了,您鹤发童颜,您的徒弟却老了。”
雷执说:“萍儿,你没有老,还是当年那性子,火急火燎的。”
林圆萍哈哈笑道:“我听说您还在健在,就怎么也坐不住了,原来还怕您不想见我,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下了山。”
她一口气说完,雷执面带愧色,说:“你是我三个徒弟中最直爽的一个,当年我却慢待了你,你不要见师父的怪。”
林圆萍擦干了泪水,说:“师父,我一心只挂念您,却一点也没有怪您。师父和师兄弟个个一表人才,唯独我这女徒弟生得丑,不受师父待见,也不能怪师父。”
雷执和雷雄对望一眼,轻笑一声,说:“萍儿,你误会师父了。师父并不是对你有成见,只是……。罢了,不提啦。今天,我们师徒相见,就不要说这些事了。”
林圆萍会心一 笑,说:“师父,我已经多年没有从云舞庵下来了,这人间的烟火到底温暖些。”
雷雄说:“师祖,六曾祖准备前往少林寺看望一个老友,你是否同去见一下我的师父?”
林圆萍说:“都是方外之人了,我一个老尼有许多不便,他也未必肯见我。即使见了,不过是重提当年事。你们告诉他,我一切安好,让他不必记挂。”
雨还在下着,天空中似乎开了一道口子,那口子里透出白白的亮光来,显得比刚才亮了不少。
林圆萍见师父出行在即,说:“师父,我今天先回去,等您从少林寺回来后,我再来向您请教。”
雷执呵呵一笑,说:“师父也没有什么让你学的了,你现在是方圆百里的仙姑,武功医术,早在师父之上了。”
林圆萍叫了木可儿和小洛,说道先回庵里,两个姑娘紧跟其后。
这时,一个妇人一脚踏了进来,说:“儿子,回家吃早饭了。”正是雷雄的母亲殷秀妮。
雷雄拉住她的手,说:“师祖,这是我妈妈,您先去我家帮她瞧瞧病。”并告诉母亲自己即将和六曾祖远去少林寺。
殷秀妮虽然有些诧异,但仍是点头应允,从口袋里拿出钱来放在雷雄手上,满脸笑容,说:“仙姑,难得你下山来,请去我家里。”
林圆萍定睛瞧着她,说:“不了,我一个出家的老尼,不便去别人家中,你哪天有空,去庵里我给你瞧瞧。”
殷秀妮见她双眼深陷,眼神不同于常人,似乎要把人看穿看透,被她看得有些发怵,说:“也好,哪天我叫小洛带我去,只怕要麻烦你了。”说完嘱咐雷雄一路小心,便径自回家去了。一进屋,发现屋里多了三个年轻人,正在和燕舞说话。
殷秀妮认得其中一个,喜上心来,叫道:“人杰,好孩子,你来啦!”
成人杰也是一笑,说道:“婶,雄哥呢?”
殷秀妮说:“他去了少林寺了,这些都是你们的朋友吗?来来来,吃早饭。”说着已经和燕舞盛好了饭菜。
李基和陆小军接过碗,都称呼殷秀妮为婶。雷祖根带着斗笠从外面进来,见屋子里多了这么多年轻人,也是由衷欢喜,露出难得的笑容。年轻人和他打了招呼,一圈人围坐在桌旁吃饭。
陆小军问:“燕小姐,咋不见可儿呢?”
李基拍了拍他的脑壳,说:“就你记挂着可儿,也不害臊。”
大家被逗乐了。
得知木可儿要留在云舞庵治病,陆小军双眼放光,说:“那太好了,下次见到她,她兴许就能说话了。”
李基嘿嘿一笑,说:“她能说话,就更看不上你了,你什么时候把这胖子病也治了。”
成人杰说:“你们这一对活宝,能消停一下吗?老大又去少林寺,却不知道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