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终于将靠在树上的汪雪樱激醒,她悠悠睁开双眼,天空已经有些昏暗,冷风嗖嗖的从脖颈处钻进衣服里。她冷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由得扯了扯衣服领口,缩了缩脖子。猛然发现,身边的倪龙已不见了踪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汪雪樱不由得收紧了双手,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搁着了,正要细细查看之时,突然一声笑声在耳畔响起:“终于醒了?宝宝你受惊受凉有点儿发烧,不要乱动,好好坐着吧!”
汪雪樱转过头去,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旁边的树木中走了出来。夕阳洒在他身上,映着那清澈又带着几分邪魅的凤眼。
温柔光辉洒下,浅风拂过树林,在一片红色光晕之下,荡漾出层层绿浪。
“武介?你怎么在这?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人在这附近?”汪雪樱慢慢站起,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试探着问。
“其他人?其他人我倒是没看见,死人倒是一路见到不少。宝宝其实是想问你身边的那人吧?怎么?宝宝很担心他?宝宝觉得当介看见一个陌生男人抱着你的时候,介还会允许他苟活在这世上吗?”武介的脸凑到汪雪樱的面前,他眼中好似有千年的冰霜,其中居然还夹杂着一丝恨意。
“介!你,你骗我玩的,对不对?你快告诉我!他到底去了哪里?”汪雪樱依然抓武介的手臂不放,眸光直直射在他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她的睫毛轻颤,微红的眼框里盈满着滚滚珠泪,似要马上决提。
面前的男子依旧娇媚如初,笑得邪肆轻佻:“宝宝很在意他,是吗?那很遗憾!宝宝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他有胆子碰你,就要知道后果!”武介的声音越来越高,那双凤目带着挑衅。
“介,你真的杀了他?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他救了我啊!没有他,我根本就没机会见到你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么对他?你想让我一辈子活在愧疚中吗?”汪雪樱平缓了下呼吸,问道。泪却不自主地夺眶而出。
“宝宝为他落泪了?他真的那么重要?那我呢?宝宝有把我放在心里过吗?”武介神色一滞,慵懒的笑容中夹杂着强烈的嘲讽,那双眼之中的冰寒骤然融化,化作一团烈火,但不久,那火苗逐渐熄灭,最终仍化成冰霜。
“不仅仅是这样,我还需要他带着我去找大哥。可是你……”汪雪樱似乎告诉武介,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只是那恍惚的神色很快便没了,她对着武介苦涩地笑了。
一身火红纱衫反射着淡淡霞光,如墨发丝如锦缎般飞扬在空中,嘴角勾完美弧度,散发暖暖笑意。武介陡然松开雪樱的手腕,看看她,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表达:“他内力受损严重,他的同伴已经把他先行带回去了。也是他事先用一串香把我引来,让我代为照看,并护送你回尉迟府。”
武介也是现在才知道,那倪龙和南鹰楼千丝万缕的关系。
“回尉迟府?他明明答应带我去见大哥的,他怎么会出尔反尔?!”汪雪樱神色纳闷,眸光锁住武介的双眼。
“现在你这般情形,他还怎么敢冒险带你回去?就是他现在自己回去,恐怕也免不了受责罚。”武介冷漠傲然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疏离,嘴角似有若无的笑,使得整张白皙清秀的脸映得邪魅。
“这又不关倪大哥的事,是我自己要求见大哥,也是我自己偷偷摸摸溜出来,还碰到了那些人。大哥那么温柔的人,他才不会动不动就责罚无辜呢!”汪雪樱只觉胸口说不出的郁窒,像是被什么人揪紧了,生疼。
武介张了张嘴,似乎想不到还应该说什么,又合上嘴。空气中多了份静谧。武介的眼神中满溢着款款情愫,颤抖着一种苦涩,他伸手到汪雪樱的头上,似乎想揉一揉,还是收回放下了:“我送你回去。”
又是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
“小姐!你可回来了!你可担心死我了!你......”翠儿一见到从樱花阁后门回来的汪雪樱喜极而泣,忙迎上前去。
“别吱声,先扶我进屋。”
“翠儿遵命!嘻嘻!”翠儿清雅回身,盈盈一拜,巧笑连连。
“夫君有没有过来过?”
翠儿脸色柔缓,嘴角噙笑,悠悠道:“恩!姑爷早上有差人来请小姐过去吃早膳。翠儿推说你身子不适,还睡着,就不过去了。事后倒也没问起你。”
“我们的翠儿真是越来越机灵了!小姐我该奖你点什么好?你自己说吧!”
翠儿似乎没有料到汪雪樱会赞赏她,神色中增添了一份不好意思的羞涩:“小姐给我的东西够多了,翠儿没什么缺的,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只要小姐永远让翠儿陪在你身边就好。”
“永远陪着我?翠儿你不嫁人啦?!尽说胡话!”
汪雪樱进了屋,正准备脱下外服,到床榻上歇息会。猛地发现,床帘后有一个黑色人影轻轻晃动。
樱花阁里闻得一阵氤氤氲氲,非烟非雾,淡淡的熏香香气,让人身子酥软。
汪雪樱不动声色道:“翠儿!你先出去在门外候着吧!我累了想先歇息会。”
“是!”
待翠儿出去,合上门后,汪雪樱脸上笑意盎然,只可惜不曾到达眼底,嘴角虽说是勾起的,可眸光却带着冰冷:“呵呵!我的樱花阁竟还遭贼惦记了?!谁?出来!”
正在汪雪樱要靠近床榻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和细语声。
“我听说今日姐姐身子不适,特意过来探望。你这死奴婢还不快快让开?!”是乐正采薇的声音。
“小姐正在里面休息,容我先行禀明,薇夫人还请稍后片刻。”翠儿伸手略微一挡,乐正采薇正要发怒。
“啊!唔~”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痛呼,乐正采薇没有敲门,直接踢开门进去。
乐正采薇一眼就瞧见床前不远处一个男子正跪伏在地上哼哼,而汪雪樱则自在地坐在床榻边,眼神轻蔑地斜睨着地上的男子。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乐正采薇假意询问道,她身后的紫薇阁丫环也推开门进来。
汪雪樱淡淡地瞄了乐正采薇一眼,随即又盯着地上的男子,吐了口气,她的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的:“没事!只是有人误闯我樱花阁罢了!”
乐正采薇身形猛然一震,惊骇地瞪着跪伏在地上的男子:“误闯?”她的眼神闪烁躲避着汪雪樱探视的目光,心底突如其来的慌乱怕被她看穿。
“求夫人饶我一命!饶我一命!”男子终于抬起痛苦的脸,惊状道,两手抚着胯下猛吸气。
汪雪樱冷冷一哼:“现在才后悔,你不觉得有些晚了吗?要不是夫人我有学防身之术,恐怕已经授人以柄,让某人阴谋得逞了。”说完,瞥了一眼乐正采薇,采薇不禁打了个寒战。
“翠儿!去禀明城主,我相信城主会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先睡会!待会晚膳记得提早叫醒我。”汪雪樱说完,又小声交代了翠儿几句,就放下床幔,睡下。
“夫人饶我一命!主子救我!我不想死!”男子被樱花阁外的侍卫拖了出去。
“主子?”汪雪樱咬着这两字。
乐正采薇身子一僵,刹那间惊出一身冷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姐姐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好好休息,妹妹先告退了!”
当她正要跨出门槛,汪雪樱突然睁开眼道:“城主夫人之位真的那么重要吗?让你不惜几次三番暗下杀手?”她的声音悠远如水。
“姐姐?你是在和我说话吗?”乐正采薇身形明显一颤,她似乎作了一个深深地吸气之后才回转身,面带笑容。
空气几近凝固,屋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可是,汪雪樱还是吸了一口气,反正已经说出口了:“我是说,薇夫人你想要坐上正室之位,是吗?”她抿了抿唇,难得把话说得这么坦白。
乐正采薇看了床幔后的汪雪樱半晌,忽然垂下眼眸:“采薇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汪雪樱烦躁地闭上眼,转瞬又睁开,语气怔忡:“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瘦哉?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不可能看错。巨人也好,侏儒也罢,其志气乃表现在一尺的脸上。一尺脸上的志气则尽收在一寸的眼睛中。””
静滞片刻后,乐正采薇突然笑出了声,慢慢将头低了下去,垂下双眸,掩去瞳孔中流露的情绪,神态中隐隐有着一股自嘲:“姐姐果然好学问!可是采薇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采薇的心很小,不会不自量力,去争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姐姐若没什么事的话,采薇先行告退了。姐姐好生休息!”
“谁想看我汪雪樱的笑话,我先把她变成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