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好似老天鲁莽打翻了黑墨汁,染上了一层深黑,在月光的映照下似有几分浪漫。
“樱儿在忙什么呢?!”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人分帘而入。身后的珠帘,串珠之间彼此碰撞,闻得清脆悦耳的珠玉之声。
汪雪樱知道是谁,忙把眼泪拭去。但不敢回过头,害怕面对泪痕所带来的尴尬。
待翠儿和诗琪先后退下,尉迟楚柘的双眸微微眯着,显得深不见底。他慢慢踱至汪雪樱的面前,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她披上,将那魅惑人心的俊容凑到她的脸前,明知故问:“午后急着派人找我,所谓何事?”
汪雪樱臻首低垂,故作一副楚楚可怜样,希望可以借此博得他的同情:“夫君你明明答应了告诉我大哥的下落,可是你却说话不算话,过河就拆桥。现在,我偷鸡不成蚀把米。”说到最后,还假意以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揩去那并不存在的泪水。
“这一套,你第一次用,我会上当。樱儿怎么倒玩上瘾了?!你夫君我要再上当,还真的傻了不成?!恩?”尉迟楚柘伸出手来,准确无比地弹上雪樱的鼻尖:“呵!我可看透了你的脾性,这样的把戏可行不通了。”
汪雪樱见自己的伪装被拆穿,干笑两声,耸了耸肩膀,把话说得很是委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夫君是君子,一定不会耍赖的是不是?”顿了顿,她眨眨眼:“夫君只要告诉了我,樱儿以后一定听夫君的话,安安分分的。”
尉迟楚柘饶有兴味地看着雪樱那笑得很谄媚的小脸,不动声色地静默着。须臾之后,才凉凉地开口询问:“如果你知道了你大哥的下落,你打算怎么做?”
汪雪樱大言不惭道:“如果夫君你不追究大哥的罪责了,我自然希望大哥能到咱府上来小住。现如今大哥无家可归,也该轮到我这做妹妹的照顾他了。”
看着汪雪樱颇为自得的神情,尉迟楚柘薄唇微扬,眉宇含笑,眼神炽热如焰,若有所思地一寸寸在她的身上燃烧:“他愿不愿意回来还不知道,你倒给他安排了去留。”
汪雪樱狡黠地嘿嘿笑个不停,俏皮地眨眨眼:“只要散布消息说我性命堪忧,大哥只要有所听闻,不管在哪里,一定会快马加鞭地赶回来看我的。”
“也只有你会想出这么个主意了。你大哥宠你是一回事,你这样哄骗他又是另一回事。”尉迟楚柘摇头喟叹,听不出究竟是讽刺,还是褒扬。他缓缓踱到圈椅上坐下,静静地阖着眼,仿佛正在假寐,半晌,才继续开口:“你大哥在伯莱城,具体在哪做些什么还未能探知。”
汪雪樱努力微笑,却不只怎的,眼睛酸酸的,似乎想要流泪。身上的衣服轻飘飘的,却又感觉千钧重,重重地压着她,连呼吸都困难:“他怎么会游荡到那去了?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夫君决定怎么安置大哥?”
尉迟楚柘慢条斯理地拿过一卷书,眸中的高深莫测郁结为山雨欲来前的阴霾,一寸一寸席卷散布开来:“你大哥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解决的。纵使我愿意放过他,他也不见得待见我,说不准还对我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大哥他不会这么做的!我会好好劝劝他,他会听我劝的!只要夫君不要再把事情迁怒到大哥身上,大事化了,小事化无。我一定可以说服大哥放下芥蒂。”汪雪樱期期艾艾道。她将话回的小心翼翼,绝艳的脸上面竟凝着楚楚泪珠,凄凉中却带着坚毅。说实话,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对于尉迟楚柘的心思,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
“你大哥可不是省油的灯。”尉迟楚柘紧盯着她,眼中明明燃烧着古怪的愤怒,却像冰一般冷彻心扉,手指轻扣着桌子,脸上仍带着笑:“你不会以为你大哥对你宠爱有加,便会爱屋及乌了吧?!”
“他……”
尉迟楚柘搁下手里刚翻了两页的书册,睨了汪雪樱一眼,轻轻一笑,脸上的神色很是泰然:“我不会加害于他,但也不允许他以任何方式进入云梦城。否则,要发生什么事就是我能所掌控的了。”
一瞬间,屋子里的气氛便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我知道我没资格,也没资本和夫君谈条件。”汪雪樱有些底气不足,颇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来缓和气氛。顿了好一会儿,在尉迟楚柘有些困惑的目光中,她咬咬牙,认命地垂下头:“不过,樱儿还是想和夫君谈点条件,换取和大哥见上一面。”
尉迟楚柘端起桌案上余温尚热的碧螺春,浅浅地啜了一口,唇边浮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声音压得低低的:“樱儿姑且先说说,要谈什么条件?”
汪雪樱双眼一亮,立刻上前凑了过去,很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帮夫君拿到《毒粹醉息》这本古书,夫君可不可以安排人送我去伯莱城一趟?”
尉迟楚柘定定地看了汪雪樱好一会儿,黯沉的眼中划过一抹辨不清意图的幽光,尔后,他语气轻柔,意味深长地喟叹一声:“樱儿!我不会和你谈条件的。”
汪雪樱本以为他的沉默是在考虑与她交易的可行性,谁知,兜了个圈子,还是绕回了原点,使得她全无防备,顿时愣住了。
“樱儿想去见大哥也在情理之中,你说便是,何必谈什么条件不条件的,多伤感情。”就在汪雪樱满脸沮丧地低下头的时候,尉迟楚柘不紧不慢地拂了拂衣袖,用凌迟人心的速度拖长了尾音,尔后,才扬眉轻笑,低沉的嗓音里有着暧昧的亲昵感:“樱儿只要告诉我,满足心愿后,准备拿什么犒赏我?”
汪雪樱无谓地抬起头,满脸坦然地看着他:“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夫君。”
尉迟楚柘眯起眼,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将脸凑过去。待雪樱靠得更近些弯下腰,他将唇凑到她的耳边,一寸一寸地轻轻噬咬她的耳垂,卖了个关子:“等我考虑好再告诉你。”
汪雪樱垂下头,压抑着泫然欲泣的表情,就连那低低的言语也开始带着浓浓的鼻音:“夫君吃定了我是不是?你料定我为了见大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尉迟楚柘微微愕然,似是被她说中了所思所想,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回应。
“大哥之于我确实很重要,但是,夫君在我心中更甚。如果你真的有所求,樱儿但凡能做到的,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汪雪樱眼眶微红,似水的目光越过尉迟楚柘,徐徐落在他身后的窗棂上,纤长的眉笼着一股浅浅却拂之不去的愁绪。
尉迟楚柘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夫君!”汪雪樱伸出手,却感觉怎么也够不到他的脸,泪水,凄凉,绝美,似乎都模糊起来,嘴里呢喃。
尉迟楚柘站起身,轻轻抹去她那滚烫的泪水,笑着安慰:“我在这!我在这!我知道了!别难过了哈!”
汪雪樱还在小声啜泣。
尉迟楚柘拉过她的手,皱眉道:“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凉?!都不知道多穿些衣服的吗?翠儿她们是怎么照顾的?”一边扶着雪樱坐下,一边紧着声吩咐门外的翠儿快沏杯热茶来。尉迟楚柘双手握住雪樱的手来回搓着,手心的暖意一点点,一丝丝地传递过去,暖到她的心窝里。
“呵呵!午后我没过来,想我了吗?”
“没有!”汪雪樱慢慢收了眼泪,脱口而出。
“是吗?那不知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樱儿神情恍惚的,是在想谁?”尉迟楚柘诱人的气息在她耳边萦绕不去,呵得她瘙痒难安。
汪雪樱贝齿轻咬唇畔,玉颊染上嫣红,一副羞窘的女儿娇态。
月光穿透纱窗,撒下斑驳的光影,如网般包围着屋内的两人,越缠越紧。
……
银蹄白踏烟,无人织锦韂,谁为铸金鞭。
现在的他,内心深处如同寒冬一样的肃杀与悲凉,感觉他的天生我才,他的壮怀热血,都将白白地付之东流了。
“我要的东西呢?”
男子并没有给她回复,而是起身走了下来,站在她面前,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蒙着面纱的女子的脸,又淡淡地扫了一眼她后面的奴婢。
“把东西呈上来!”男子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丝波动:“不过,你是不是也该留下点什么?”
那女子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自己快要爆发的怒意,哑着声音说着:“可以!”
“好!爽快!吃下它!”
“这是什么?”
“绝育丹!”男子唇角微动,眼中抖现杀机。
女子闻言而色变,震惊、呆愕、愤怒甚至还夹有一丝悲哀在面纱后的脸上闪现!但瞬间,这些表情全部消逝,恢复平静镇定,只是脸色却是十分的苍白。她微颤着接过,牵出一缕苦涩笑容:“为了那女人,你倒是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