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弹拨着清晨的琴弦,云舞动着阳光的彩裙,阳光深深眷恋着土地,清晨的清新从窗户的缝隙里透了进来,泛着丝丝的凉意。
翠儿挑开珠帘,从外面走了进来,神秘兮兮道:“小姐,你别一天到晚就是窝在房里啊!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诗琪则端坐在绣架前,一针一线地绣着衣服,好似充耳不闻。
汪雪樱悠闲地坐在圈椅上,右手执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听此,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翠儿你要是实在找不到事情做来打发时间,就去做些精致点心,给我们尝尝。或是找府里的谁谁谈谈心?”
“那我还是给小姐捶捶肩吧!”翠儿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立马搬了把交椅,屁颠颠地跑到汪雪樱的身后,给她敲起肩膀来。
“小姐!你说姑爷是不是又生你的气了?现在府里人议论纷纷,人云亦云,都说姑爷和小姐你彻底闹翻了,还说小姐你早晚得失势。”翠儿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疑问给问出来,语气有些不满。
汪雪樱突然扯出一抹笑,笑容像是苦涩又像是欣慰,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抬起头,将左手中的茶盏缓缓放下,搁在檀木桌上,手中的暖意渐渐消失不见。
“小姐你又没做错什么!姑爷干什么又生你的气?姑爷自己朝三暮四,小姐你都大人大量,没和他置气呢!”翠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很不甘心地撅嘴。
汪雪樱抿了一口茶,口中的干涩滋味减轻了一些,笑着拿书敲了下翠儿的头:“就你愤世嫉俗了还!我都不介意了!你咋倒咋呼呼上了!缘起缘灭,因果循环,世间的对错本就没有严格的分界。只要别委屈了自己,尽量过得开心就好。”
樱花阁里虽然有些沉闷,不过也算清清静静,自由自在,更也不用刻意伪装或曲意逢迎什么,有时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调调侃侃的,日子过得也算舒心惬意。
翠儿撅嘴,有点委屈:“还不是看小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翠儿看着心急。小姐!你都不知道,那次莫须有的诅咒事件虽然不了了之,但有些下人狗眼看人低,见风使舵,都欺负到咱樱花阁的人的头上了。小姐!他们那些人啊,不仅在膳食上克扣我们,而且昨日还责骂了云思一通。是可忍孰不可忍?”
“昨日云思挨骂了?因为什么事?”汪雪樱放下手中的书,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那你们怎么今日才说起?!怎么?难道你家小姐连保护你们不受欺负这点能力都没有了吗?”
翠儿弱弱地瞥了自家小姐一眼,嘴角嗫嚅,想说又说不出口。
“夫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诗琪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衣服,“前几日,我去食库按例领取燕窝,奶白枣宝、 双色软糖,可他们推说没有了,说是被紫薇阁和璇玑阁那两位领完了,让我过两日再去取。昨日我便遣了云思去,谁曾想那边不给不说,还责骂了云思,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还说,这么急着吃,难不成是饿死鬼投胎不成?!”诗琪说的轻描淡写。
翠儿点头称是:“云思说小姐自己现在也在节骨眼上,不宜再节外生枝,所以没让我们说。”
“食库那边现在谁掌管?”
“小姐!食库那边据说是紫薇阁那位的亲戚的姨婆。下人们都叫她陈嬷嬷。她仗着有那位撑腰,在下人面前趾高气昂,颐气指使。她总爱挑三拣四吹毛求疵,弄得她手下人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那我们就去会会她吧!”汪雪樱嘴角浮起一抹讥诮,说着便站起身来,对着翠儿和诗琪说道,“给我更衣,我们出去转悠转悠。”
那些人也不想想她汪雪樱为何会突然被冷落,就这么急急忙忙的落井下石。也不怕到时没了后路吗?
一路过去,碰到为数不少的丫鬟和奴才,每一个人都表面上对她战战兢兢,一转身就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说三道四。
汪雪樱她们三人慢悠悠地在尉迟府闲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食库。
“夫人?!”不知是谁第一个见到汪雪樱,发出一阵惊呼。这一声惊呼让忙碌着的下人全部抬头,眼睛直直地望过来。
一个妇人率先走到汪雪樱面前,脸上堆起了笑,笑着的时候,精明的双目隐藏在弯成细线的眼睛里:“老奴见过夫人!不知夫人过来,可是有何吩咐?”
眼前的妇人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岁月无情,留下了沧桑的痕迹。
汪雪樱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你是这里的主事陈嬷嬷吧?我只是兴之所至!你忙你自己的便好。”
陈嬷嬷没想到汪雪樱一上来就不给她好脸色看,愣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依仗的紫薇阁那位如今的恩宠,便也无惧了。
陈嬷嬷没有一点惊慌,甚至连表情也不曾变过一瞬:“老奴是没资格管夫人的去留。只是这是府中的食库,要是不下心出了什么岔子,老奴怕到时不好和城主交代。自然,我们是相信夫人的为人的,但若是恰巧不小心丢了少了什么,我怕夫人您百口莫辩,倒惹一身骚,那就不值当了。您说是这个理不是?”
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拿话压她!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凝结。
汪雪樱不怒反笑,眼底闪过一丝幽暗,声音轻柔,却近乎咬牙切齿:“言之有理!但不知陈嬷嬷是哪来的勇气说出这番话,夫人我倒想一听究竟。”
“老奴不敢!老奴素来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还望夫人不要和小的一般见识。”陈嬷嬷看着眼前的汪雪樱,不知为何,心头一阵恐惧闪过。
“喔?那我倒想问问,夫人我这个月的食补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影?”汪雪樱的声音很轻,很柔,但是里面的寒意谁也听的出来。她笑着看着陈嬷嬷,眼底幽暗森寒。
“这……”陈嬷嬷面容一僵,额头上浸出颗颗晶莹的汗水,一张布满沟壑的脸上肌肉有些僵硬。
“陈嬷嬷是食库的掌事的,这没错吧?”汪雪樱面容一寒,目光狠狠地攫住她,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老奴是!”陈嬷嬷吞咽一口唾沫。
“身为主事,想必是比一般人更清楚尉迟府的规矩咯?”汪雪樱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陈嬷嬷被震慑住,半饷才嗫嚅道:“回夫人!尉迟府食库每个月除了提供各位夫人正常的吃穿用度外,还要另外发放各位夫人一斤的食补和两斤甜品。”
“那么劳烦你再告诉我,夫人我的那份为何迟迟没有下来?”汪雪樱忽然提高了声音,冷冷地看着她,手拨弄着自己的衣袖。
陈嬷嬷抬眼,迅速看了一眼汪雪樱,又赶忙低下头去,半晌不说话。
汪雪樱手上的动作一停,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怎么?主子问话,做下人的还有权保持沉默不成?!”
“回夫人!老奴如常等额分摊好叫他们送过去的。一定是哪个奴才听岔了,给送重了。”陈嬷嬷说狠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一点也看不出刚才一闪而逝的懦弱。
只听见“噗通”一声,一个娇小的身躯在汪雪樱面前跪倒,哽咽道:“夫人!是小絮将您的食补送错地,弄错了。小絮任凭夫人责罚,请夫人不要怪罪陈嬷嬷,这……不关她的事。是小絮的错。请你开恩!”
汪雪樱清清楚楚地在小絮的深潭之中,看见了一闪而逝的悲哀。
“小絮!你可要想清楚了。在你的意识里,这可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夫人我不会对你处罚太重,大不了就是罚几个月的月俸,或者打一顿板子,是不是?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汪雪樱说话的声音让人感到心底冰寒,“对于轻慢我的人,你觉得我会手下留情吗?你不会太天真了吧?”汪雪樱不动声色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甲,问的漫不经心,似乎对事情的真相毫不在意。
“是小絮办错事了!小絮甘愿受罚!”扬起的一张小脸上写着一抹坚毅。
“你确定?万事三思而后行!别抱着侥幸心理,否则悔之晚矣!”
“我……”小絮的眼里险些腾起了水汽。可是,她咬咬牙,将还在酝酿的水汽逼了回去。
陈嬷嬷见小絮犹豫了,脸一横,恶狠狠地瞪她:“自己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担,这样也许夫人还会网开一面!要是敢诡辩,到时可就真的没人能救你了!你最好想清楚再答!”说话的时候,手也没停,抓着小絮的头发扯出一抹狰狞的扭曲。
“诗琪!你那次不是还和翠儿说起什么插竹签吗?我听着也蛮新奇好玩的。可咱光纸上谈兵哪成,今天难得春光明媚的,我们让小絮好好配合我们,玩耍一番,如何?”汪雪樱见小絮话到喉咙却说不出来,便决定下点重药。汪雪樱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小絮的面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
小絮有一种想别开头的冲动,可是到底还是忍住了。
诗琪机警,一看汪雪樱的脸色,便知道她的意思:“夫人!插竹签只是把竹签削尖,钉入人指甲内,十指连心,让受刑者疼得死去活来。可是奴婢觉得还是请君入瓮比较好,这个感受会更刻骨铭心一点。”
“喔?如何操作?”汪雪樱脸上的冰霜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隐隐的满意微笑。这样的微笑,却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划过小絮的灵魂,险些将她的神智尽毁了去。
“就是找个大瓮,把人塞进去。随后在瓮下面用柴火加热。温度越来越高,受刑人也越来越受不了。如果不肯招供的话,那自然只能活活被烧死在瓮里。”翠儿笑了,弯下腰,将气息吐在小絮的脸上,胸有成竹地接话说道。
“翠儿姐姐说的是!”
“那我们试试?”汪雪樱故意拿眼睛看了小絮一眼,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一般。
小絮一听,顿时脸色发白,全身颤抖:“夫人饶命!小絮错了!小絮不该欺瞒您!这一切都是陈嬷嬷交代的,是她让小絮把夫人您的食补也送到紫薇阁去的。她说您福薄,消受不起那些。”额头上因为忍耐脸颊的焦灼而流出的汗水从眼角滑落,宛如泪水。
“你这贱婢!竟然信口雌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小絮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啪啪”两个响亮的巴掌落到了她的脸上,苍白的脸瞬间泛起了狰狞的红色,渐渐弥漫的红色。
小絮的左右两边脸颊一时之间红肿一片,她迷蒙着眼,嘴角溢出红色的液体,流过苍白的脸,那模样,形如鬼魅。
“夫人!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奴婢没有撒谎!也不敢信口开河!”小絮抽泣了一阵,才缓过气来说道。头磕在坚硬的石板上,撞击出的声响听在汪雪樱的耳中,甚是刺耳。
汪雪樱的眼睛转向陈嬷嬷,眼底幽沉而阴狠:“翠儿!诗琪!你们俩把这老刁奴驱赶出府!不准她再踏进尉迟府半步!”
大家似乎被汪雪樱的眼神震慑住,四周一下子静下来。
“你凭什么赶我走?你有什么资格做主?我要见薇夫人!我要见她!”陈嬷嬷身子一颤,明显抖了一下,一双阴毒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汪雪樱。眼底那不加掩饰的仇恨,简直就想将她撕裂踩碎,挫骨扬灰。
汪雪樱心中冷笑,可是面上却不露一丝声色:“本夫人要驱赶一个犯事的奴才,还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夫人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是城主的正室,不管爷怎么宠别的女人,侧室就是侧室,她们永远低我一等。她们只能对我卑躬屈膝,该低头的时候你就得给我低头。这么粗浅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再三声明了吧?”
这一席话下来,把陈嬷嬷气得脸色煞白,唇角颤抖,只是用喷火的眼睛瞪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汪雪樱冷笑出声,声音里有着一种落寞,笑了几声却猛的收住了笑势,她开口:“说不出话了?清楚利害关系
了?!那就滚吧!别在这碍眼了!再看着你这副嘴脸,夫人我怕到时吃不下饭。”
小絮嘴唇有些干涩,几次想开口,可是声音梗在吼间,却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
汪雪樱的冷笑与一瞬间扬起的高傲让陈嬷嬷多了几丝怒气:“你这贱女人!我舍了这老命和你拼了!”说话间便向汪雪樱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