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自己的琼液阁,紫琼便怒气冲冲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和那两个贱种一样去讨好你爹?你可还记得你答应娘的话。”
启杰目光更是冷漠:“娘!那种虚情假意的话,我说不出来。”
紫琼不禁气结:“你这忘恩负义的不孝子,也不想想我是如何辛苦把你拉扯大,现在要你帮一下为娘的,倒是委屈你了?你爹现在身负重伤,你说些好听的话宽慰他一番,怎么算得虚情假意?!”
启杰止水无波,兴不起喜怒,望了紫琼一眼,便将目光移开,只是淡然:“孩儿做不来。”
“你!”紫琼气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她两眼又算计地眯了起来:“和你一起陪读的是你大伯的千金,我看她对你黏糊得紧,你要好好和她相处,知道了吗?这样,你可以……”不待紫琼说完,启杰就走了。
……
甄氏轻扬小指,端起了那盏碧螺春,浅浅地啜了一口。长长的指甲上抹着粉色的丹蔻,轻轻地磕着翡翠茶盏,发出了“叮当”的清音。
闵若谷顿首,用恭谨的姿态回道:“如老夫人没有什么吩咐,若谷就先行告退了。”
甄氏倚着湘竹软榻,斜斜地瞥了闵若谷一眼,冷笑不言。
倒是侍立在身侧的一名嬷嬷忍不住出声:“闵公子且慢行一步,把话说清楚了再走不迟。”她偷偷看了甄氏一眼,见主子默然,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忿忿然道,“虽然我家主子和你是朋友,可是毕竟云泥有别,望闵公子日后行事还是三思而后行。欣语小姐是老夫人欢喜之人,原就要主子纳入府中。所以……”
闵若谷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道:“嬷嬷所言极是。可是,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我和欣语本是两情相悦,自然没有强取豪夺之意。”
那嬷嬷气得脸色发青,大是不平:“你说的是什么话。欣语小姐喜欢我们主子,大家有目共睹。你横插一杆,竟还有理了?”
闵若谷干咳了两声,正色道:“欣语那只是一时迷恋,那与爱无关。”
那嬷嬷举唇反诘:“那闵公子倒是说说,你怎么确定欣语小姐于你的就是爱了?”
闵若谷抬眸,秋水潋滟的眼睛盈彻幽思,不经意地一凝眸,便要透到人的心里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嬷嬷气不过,欲待再言,甄氏抬手止住了她。狭长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带着针一样刺人的尊严华贵,细声慢气地道:“嬷嬷罢了。若谷在这半日,想来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待见到翼儿还请转禀一声,让他好歹过来露个脸,我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他的人影了。”
“是。”闵若谷应了一声,不惊不慌地还礼退出。
那嬷嬷眼见闵若谷出去了,无奈地唤了一声:“老夫人!你看……”
“嬷嬷莫要多言了,事到如今说什么也都是枉然。”甄氏浅浅一笑,眉目间依旧清高如斯,“你也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下。这几日了,竟没有片刻安生。”
那嬷嬷黯然,欠身而出。
甄氏从玉匣中取出一管玉箫,倦倦地靠在窗下,举箫横吹。美丽的容颜凝固着,没有一丝表情,唇瓣红艳似血。
玉箫声乱,断断续续的,显是技艺生涩得很,偏又是呜呜咽咽地缠人,一声一错,如冰泉阻于青苔,子规啼于深涧,凄凉萧索的调子冷了残夏、瘦了夕阳。
不觉间,竟有琴声相应和,伴着低迷之调,慢慢地吟着,金声欲断处,偏又一转,咿咿呀呀地扯开宫弦,直扯得人心都颤了。琴随箫走,七弦三十二调,皆是宛然。
甄氏放下玉箫,静静地聆了片刻,出门循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