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天翼双眼眯起,胸中掀起抑制不住的滔天怒气,极力克制才能保持俊颜上的波澜不兴。他攥紧拳头,满腹心绪终归不过化转成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眸中极快的掠过一丝无奈:“你自己离府吧!我想除了妒这一条,你还犯了口多言。”
巫马玉清下意识地回避,不敢触及他失望愤怒的目光,想解释,轻启唇,声音却如骨鲠在喉:“夫君!不要!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不争了!只求不要赶我走。”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咬紧了牙关,抬眸看向天翼,不让那模糊了视线的泪水流下。
“以后做事说话前最好多动动脑,不要那般不管不顾,总得思考周全才是。”达奚天翼披了件紫色长袍,眉峰处斜挑,一双墨眸幽寂深邃,眼角也是微微上挑,只因着通身从容卓傲如朗月清风的气度,减了几分秋水眸特有的魅惑,鼻梁挺俊,薄唇紧抿,唇线很是分明。
“翼!拜托你不要叫她动脑子好不好?!她左脑全是水,右脑全是面粉,不动便罢了,一动全是浆糊。”汪雪樱嘟嘟嘴,她秀气的脸上露出不掩饰的淡淡的埋怨和调侃。这女人,“邪恶”本性又犯了。
达奚天翼心下一荡,旋即却又不免失笑,雪樱偶尔的娇纵很是讨人怜惜,她总是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跪在地上良久的巫马玉清的嘴里涌上一阵腥甜,她想忍住,可是依然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滑过嘴角,缓缓而下。她从未如此憋屈过。这短短几日所受到的严重打击叫她的心如掉入腊月冰水,即便像刺猬一般圈紧全身,也难挡刻骨的寒冷与疼痛。
汪雪樱大获全胜,然而心中却很不是滋味。虽然整个争斗中是玉清挑起的。
达奚天翼提出要娶雪樱为正室,雪樱再三推辞。对于天翼来说,那日,当他看到雪樱的完美面孔裂了一道缝,暴露出了她的彷徨,柔弱无助,反而令他更加动心。当她不再坚持完美,当她让他分担了她的负面情绪,却更能令他动心。
“嫁给我!”
“呵呵!不好!”汪雪樱的杏眸流媚,笑意缱绻依恋,达奚天翼情不自禁伸手拈起她耳边的一小束发丝,放在唇边轻吻,清香萦绕,沁入心底。
达奚天翼紧紧地牵着身边人的手,俊美无双的面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眉眼间全是温柔。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尽管他一直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
达奚天翼和尉迟楚柘,对于她来说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选择其中一个,也就是选择了其中一种生活方式。可是不知为何,现在临到头,她却又有些惧怕了。
……
夜色浓,月色醇美,夏花如醉。
“又耍流氓!”烛火抖动,眸光明灭,汪雪樱清丽的玉容上泛着一层淡淡的薄光。
“好像是宝宝自己先扑过来的吧?”武介淡定反击,眉梢一挑,眼光邪魅,唇角弯起一抹诡谲的弧度,“我好想宝宝!你有没有想介?”
汪雪樱被武介的厚脸皮哽了一下。
武介笑容顿凝,浓睫半掩,面色抹青,拧着长眉,探究问道:“难道还是没有?呵呵,宝宝你不知道我在想你,是因为你不爱我。而介,明明知道你不会想,却还是爱你,也许是我太傻吧?可我又傻得心甘情愿。”
武介有力的手臂瞬间便将她掳进怀中,下一刻,炙热的双唇便侵占了汪雪樱的唇,既鸷猛又温柔的吻,倾注了他所有的痴情狂爱。
“宝宝!怎么了?”武介的心一紧,看着面前的人儿竟然流泪了,满心不忍,伸手替她轻轻拭去:“别哭好吗?”
汪雪樱顺势倚入他的怀中:“介,带我离开!我好累!”
武介低头看着雪樱有些苍白清秀的面容,憔悴的秀丽杏眸,心疼酸涩的紧,握住那只柔荑,语中带训还怜:“你怎么老是学不会照顾好自己呢?为什么总是让人担心。”
武介屏住了气息,徐徐阖上眼,紧紧将她拥入怀中,仿佛想将她整个人揉入自己体内。嘴角徐缓地勾起欣喜的弧度,绽开安心、满足又快慰的笑意。
“放开她!”达奚天翼不知何时进来了,脸上笑得清润和沐,如一阵春风拂面,却隐含着一股逼人的冷冽。
武介更是笑得童叟无欺,温纯良善,搂着汪雪樱的手微微用力:“不放又如何?”
汪雪樱偷偷瞧了达奚天翼一眼,那目光中,带着些内疚,带着些抱歉,带着些悔意。
达奚天翼优雅一笑,略带嘲讽:“怎么?伯莱城的杀手还干上了采花之勾当了吗?”
“那又怎么样?”武介冷笑,宝光流溢,勾魂夺魄,嫣然耀眼,嚣张至极。
“你找死!”达奚天翼微怒,雪樱心中大惊。天翼一直是温润如玉的模样,极少动怒。而现在,她却能感受到他身上发出的凌厉气息。
武介的瞳眸突然变得邪佞而危险,眉宇间净是冰冷的嘲笑,还有狂妄:“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能耐让我死。”
汪雪樱伸手轻扯了扯武介胸前的衣服,他转回视线:“宝宝别退缩,和介共进退好吗?”看着汪雪樱笑道,笑容邪魅,眼眸清亮,声音清润。
“女人!你不能离开!你怎么舍得放下我,独自离开呢?女人!”达奚天翼的声音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但雪樱却能感觉到那温柔之下的波涛汹涌。
汪雪樱张口欲言,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达奚天翼唇角微翘,勉强挤出个笑容:“女人是在怨我带你走出一个牢笼,又让你进了另一牢笼,卷进另一场纷争,是不是?我该知道的,你本就厌倦这些。可是,我以为你为了我,会甘愿承受这些的。女人,等我,好不好?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我陪你离开。远离这一切的一切。女人?”
他的目光斑斑点点盈满乞冀,汪雪樱的心头蓦然锐痛,像被细针扎在柔软的角落。她捏紧双手,最终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那么自私,你也不能,我们经过那么多考验,现在看来我们只适合原点。”豆大的泪珠挂在细密微翘长睫上摇摇欲坠,才一眨眼,晶莹滴滴坠落。
达奚天翼眼中那抹受伤的神色,是沉痛,亦或愧疚,汪雪樱无力深究,心被涨得很满,尽是难言的酸涩。她微微一笑,笑花极是凄美绝艳,似玫瑰上的刺,直直扎入达奚天翼的心里。
一滴泪,缓缓从天翼的眼眶中滚落,这几年的相识,这是雪樱第一次看到他哭了。
再深的记忆,也有淡忘的一天。爱的人,也有远走的一天。再美的梦,也有苏醒的一天。
汪雪樱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思绪也似打了结,心中千万网丝绊结,难以理清。她哭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眼中还噙着泪花,哽咽道:“翼!你放我自由吧!”
达奚天翼走上前,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汪雪樱的脸:“为什么?你知道的,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的。等我好不好,等我处理好手头的一切,我陪你离开,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
汪雪樱挑高长眉,墨眸深邃,薄唇微勾道:“你知道,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现在的你,不仅仅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是赤尾城这么多人的将主,你又怎么可以舍弃他们。如果连你都抛下了他们,他们该何去何从?我做不出来这种事,你也放不下的,不是吗?他们视你为天,天又怎么可以舍弃它的子民。”
达奚天翼反垂了眸,烛火眸光,光影刹那,挑了唇角:“好吧!如果女人那么希望的话,翼明天再送你离开。今晚不行!今晚你不能跟他走。”
“谢谢!”汪雪樱久久紧绷的神经亦是一时舒缓,淡定深幽的眸里翻动着欣喜的浪花,唇角浅扬,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师哥!你为什么要逞强!”躲在外面门口听了好久的欣语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步跨出大喝,然后眼睛红红地望着雪樱,“雪樱姐,师哥那么爱你,他从来都不愿意你为难。有些事情你不说,他也就从不相问。他为了你甚至违抗了老夫人之命。第一次,我求他带上我去见你那次,你拒绝了他的恳求,他没有纠缠,他担心自己的痴情会给你带来负担,他担心自己的追求会让你烦恼会让你讨厌!每次面对你的事情,他就患得患失。雪樱姐,你知道吗?我一直看着师哥,看得我一点一点地丧失信心,看得我不得不罢手!因为我知道,除了你,他的心真的装不下别的女人了,哪怕是一丝一毫。”
汪雪樱的心中百转千回,万千情感如沧海浪涛一阵阵的翻滚拍打,胸口如影随行的剧痛撕裂着紧绷着的神经。
一阵风起,夏风送了花香几许,摇曳了火光,碎了室内光影。
汪雪樱泪眼婆婆娑:“欣语,不是我狠心,不是我不肯陪他努力,只是一切回不去了。”
陈欣语悲哀地望着她:“那现在这人就真的比师哥好吗?让你这般不管不顾的要绝然离开?”眼中满是氤氲之气。
汪雪樱的泪水顺着面颊淌下来,哽咽道:“欣语,你不用说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