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也亲亲咱家的乖女儿。恩!柔儿真香!”汪雪樱对着姝柔温柔地说完,随即又语气一转,对尉迟楚柘有些局促不安地笑了笑,踌躇着道,“柔儿辉儿年幼,正是贪玩的时候,在府中除了彼此,便无人可作伴了,未免有些孤单。樱儿想,咱是不是挑选几名年纪相仿的孩子送进尉迟府陪伴他们,这样一来,我也安心多了。”
尉迟楚柘微微眯了眼睛,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那樱儿可有什么想法?”
“我思虑了许久,才想起原先服侍夫君的紫琼姑娘比我早有身孕,如若生下来了,孩子应该也是差不多年纪,应是不错的人选。再说,那孩子毕竟也流着夫君的血,是尉迟家的子孙,我们总不能真让他流落在外。”汪雪樱抿唇一笑,眼神飘然远去。
尉迟楚柘嘴边勾起一抹笑意,温和说:“此事我不能完全作主,还须过问娘,毕竟这类事情一直都是由她老人家打点。我稍后去交泰殿与她商议,明日再给你答复。如何?”
汪雪樱的眉目中隐隐透着几分忧虑,薄巧的朱唇抿了许久,说:“夫君自己不能做得了主吗?”
“你是在质疑我吗?”
“樱儿不敢。”汪雪樱垂下头,语气却仍然理直气壮。
“爹!你不准凶娘!要不然柔儿就不和你好了!”姝柔嘟起嘴,表示不满。
“爹是和娘在讨论事情,不是在争吵。卞嬷嬷是不是在外面候着?柔儿先和哥哥回卞嬷嬷那。爹和娘还有事要商量。等完事了再陪你们躲猫猫,好不好?”
刖辉一出溜滑下汪雪樱的膝头:“那爹说话要算数。”
“恩!爹爹要和我拉钩钩。”姝柔也掺一脚。
尉迟楚柘一本正经地板起了脸:“是!是!是!拉钩钩!好了!柔儿和哥哥先出去玩会。”
两个小鬼手拉着手,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汪雪樱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深吸了口气,才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夫君!樱儿想和你解释昨天的事,是你误会了。我和二哥没什么,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责问二哥,进而兄弟间生了间隙。”
尉迟楚柘忽一敛眉,打断她的话,不愠不火道:“误会?身为城主夫人,在后花园明目张胆地饮酒,还与别的男子比拼,你还不觉得有失妇德吗?”
汪雪樱的身子微微一颤,直觉得脸颊火烫:“那是因为……因为……”
“我念在你们都是无心为之,暂且网开一面。”尉迟楚柘忽而又怒视汪雪樱,脸色更显阴沉,“你是怕我误会了,还是怕我生二哥的气,为他在求情?”
汪雪樱瞪大了眼睛,娇躯失控地颤动着:“这有何区别吗?”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这难道没有区别吗?”这区别大了去了!尉迟楚柘在心里补加了一句。如果你是怕我误会才跑来解释,说明你在乎我。如果你是因为……想到这里,尉迟楚柘的心莫名地揪疼了一下,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
汪雪樱紧抿着唇,双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她何尝只是把他放在眼里,她曾经把他放在心上,满满的。她以为他明白的,原来,他从没看到过关注过她眼中浓浓的爱意。
汪雪樱的面庞上挤出一个凄然的笑容:“樱儿不怕担罪名,最惨也不过步薇夫人的后尘,一了百了。”
汪雪樱说完这句话,四周一阵死寂,冷不丁一掌掴来,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脚下站不住,整个人扑倒在地。
尉迟楚柘目光暴戾,用力拽起她的胳膊,低吼:“汪雪樱!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仗着我喜欢你就可以口无遮拦。”
汪雪樱晕沉沉睁着眼,耳里却尽是杂乱的嗡鸣,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乏力,恨不得一头栽下去再也不要醒来,可肩膀却被人晃得厉害,天旋地转:“樱儿!樱儿!你不要吓我!你……”
殷红的血液从汪雪樱的嘴角里丝丝濡出,顺着颈一滴滴渗在紫色的绸衣上,渐渐晕开了,触目惊心。
尉迟楚柘顿时慌了神,蹲下去抱着她:“快来人!去叫方大夫!来人呐!”
汪雪樱虚弱地眨了眨眼,除此以外毫无反应。她左脸上清晰的掌印渐渐发红、浮肿,目光却极晦暗,眼前无端地有些朦胧。
……
床帐被银钩挂起,长长的流苏垂在两旁,汪雪樱想要爬起来,随手拽住床帐借力,将它扯得直颤。一直在床头守候着的诗琪连忙扶起她,拿了只软枕垫在她背后,又理了理锦被,好让她舒服一些。
汪雪樱只是睁着大眼睛目空一切,一言不发。对着一旁的尉迟楚柘,她不吱声,也不看他一眼。
“诗琪!你先下去。”尉迟楚柘深深地闭了闭眼,紧锁的眉头间仿佛凝结着无限的沉重。片刻后,他似是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霍然睁开双眸,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深沉与冷静。
诗琪迟疑地“呃”了一声,没有立即应命。
“怎么,对我的话有异议?”尉迟楚柘微愠地蹙眉。
诗琪用力咬着自己泛白的唇,欠身退下,担忧地瞥了汪雪樱一眼。
尉迟楚柘垂眸,淡淡说:“樱儿!对不起!我一时失手了!我不该打你的!我一恼怒,失了理智了。对不起!”
汪雪樱咽了咽口水,好让自己的心再坚强些。她这几年的努力他都看不到,或许他都以为是合情合理的,没什么大不了。只有天知道她是如何隐忍和艰难。而他,每每都在她快濒临绝望之际拉她一把,施舍些温暖,仿似一阵春风温柔地拂过她冰冷绝望,伤痕累累的心田。
她噙着泪,慢慢说:“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的错。”
尉迟楚柘的身子僵了僵,双手不自禁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里,盯了她片刻:“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汪雪樱的声音变得柔和而凄楚:“我没有。”
“你!”尉迟楚柘沉下了脸,眼瞳再次被冰霜笼罩,“那你好生歇息,我不打扰了!”
汪雪樱愣住了,仰脸呆呆地看着他,泛白的樱唇一个劲儿地哆嗦,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睨望他拂袖而去的身影,泫然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