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誉晚膳用的早,我怕他晚上饿,亲自下了一碗鸡丝面,他呼哧呼哧吃了个底朝天。
晚间,灯珠摇曳,一室昏黄,他持了一卷书倚在软榻上看着,我特地沐浴更衣,影影绰绰间,灯下看美人,风情暧昧,不信他把持的住,本来以为他正直阳刚,今晚少不得……可偏偏,他见了我,眼帘微闪,只是起身,搂着我上床便规规矩矩睡下了。我着实讶异,这,这不合情理哇,不然,兴许昨日累着了,今日要休养生息一番,约摸是这样了。
第二日清晨,用过了早膳,我们一道给母亲请安,因着明日就是回门的日子,母亲将拟定的回门礼单子给我过目,“你瞧瞧,还有什么需要添减的,或者亲家喜好的,但说无妨,毕竟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她望着我脸色依旧清淡,但话中关怀不言而喻。
我接过厚沓的一叠单子,随意地浏览了两眼,抱以灿烂真挚的笑容福身道,“母亲想的事事周到,这礼已是很重了,子衿谢过母亲。”
她双眉染上淡淡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亲手拉过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你便跟母亲一道去看看吧。
现下准备妥当了,不至于明日匆匆忙忙的。”
“是,一切听母亲的。”我笑容湛湛,连忙起身扶着出门。
“母亲,那儿子先去书房了,还有些军文要看。”墨誉跟着出了门,看我和母亲婆媳和睦的一派融融,斜飞眼底沾染笑意,背着母亲对我挑眉示意。
母亲点点头,没有二话。
大庭广众,谁有功夫跟他打情骂俏,我只是端着贤惠的架子,回道,“我待会儿还要去看看祖母呢,祖母昨日身子就有些乏累,不知今日好些没。殿下晚些有空,也去看看吧。”
“好,应该的。”他应着走开了。
婆母还年轻,并没有将中馈托付给我的打算,我也乐的清闲,晌午时分,便无事可做了,索性唤上芽儿一起做针线,流云在一旁分线,秋瑜和红鸾在一旁收拾擦拭多宝阁一应摆件器具。
“秋瑜,听说你做点心的手艺很不错。”我边量着手中一件墨誉中衣尺寸边不在意地问。
秋瑜手上动作一顿,只是憨厚地红了脸,“哪里,不过是爱吃,所以就经常一个人捣鼓,不值当好吃不好吃。”
我放下板尺,瞥了一眼她矮矮胖胖的身墩,有些明白她为何身材这么丰满了。
冷不防,身边的红鸾听了她的话憋着笑了起来,双肩耸颤。徒留秋瑜尴尬地丢给她一个白眼。
我倒觉得人生在世,她能有一个自己追求的喜好是很不错的一件事情。
“真巧,我也爱吃甜食,要不,我们一起去小厨房捯饬几样不同花色的小点心过来。”我想起那其中甜糯甘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兴致勃勃地提议,“而且,还可以送去给殿下,他一直在书房忙着,垫垫饥。”
秋瑜一听到我的话,恍若知音,双目囧囧,连连应是。
于是乎,我和她,并着流云,一道去了小厨房,我不会下厨,可根据现代五花八门的点心样式,跟着秋瑜透露了几样,秋瑜果然是老手,一会儿功夫就依着我的吩咐做得了两样,莲花千手佛,紫皮蛋酥,苍翠的质感,入口即化的软嫩,真是美妙极了。可是秋瑜却毫不忌讳地告诉我,墨誉并不钟爱甜食,我问她怎么知道墨誉不爱吃的,她却也答不上来,直说秋月告诉她们的。
我置之一笑,吩咐流云,“好生将这两盒点心装匣,捎上,我们送去给殿下尝尝。另外,叫上秋月,我们一道过去,以后就让秋月也在我身边伺候着吧”
流云一愣,眉宇瞬间紧促,照了两眼空无一人的厨房,试探道,“是不是不妥当,我看这秋月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放在小姐身边,怎么放心。”
我盈盈眼眸半展,闪过一抹桀骜阴骛,“我就是知道她不简单,所以才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盯着,接触时间长了,才能琢磨的透。所以,万事就要靠你们盯紧了她。况且,今日早上我才夺了她的差事,亲自伺候我才是对她最好的补偿啊。”
流云犹豫着叹了口气,提着食盒跟我出了小厨房,“少夫人话是在理,可我瞧着她是个心术不正的,怕……”
“你怎么就知道心术不正?”我哭笑不得。
她面色一板一眼,不屑道,“就冲她说殿下不吃甜食这事儿,她就是胡诌的,少夫人从前在叶府时可跟奴才说过,殿下还是很喜欢吃甜食的,那一年上元节,您和清莹小姐一道去赏灯,不是遇上了殿下么,还有四皇子,五皇子,还一道在宝月楼喝十露茶来着,不是说殿下吃了不少甜点么,我都还记得呢,少夫人难不成忘了?您说,她胡诌为了什么,奇怪不奇怪?”
这我怎么会忘!只是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只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流云去唤了秋月过来伺候,她并不吃惊,只是一如既往沉默地跟从,听闻是去书房送吃食给墨誉,她明眸冉冉带着笑,貌似在我身后不经意地嘀咕,“殿下从前从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的书房呢,奴婢都从来没有进去过呢。”
“那是,书房重地,哪里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去的。”流云真是难得抢嘴,冲着秋月昂着头,活像一只斗鸡。
反观秋月,云淡风轻地温婉笑容,“流云姑娘说的是,少夫人自然是进的去的。”
我佯装听不懂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她这是想要我跟着她的话现在夸下海口,待会儿如若进不去那便是惹大笑话了。于是我反而一脸懊丧地看着她,“那是我们僭越了,殿下做的极是,到时直接交给门口小厮吧,下次我们也都不可再来打扰殿下。”
秋月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墨誉的书房就在我们新房的隔壁,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便到了。
院子门口的确有人守着,是墨誉贴身侍随,名唤二宝子,看着憨直腼腆的性子,也见过几面,该是认得的。
“少夫人。”果然,他见了我,急忙赶过来行礼。
我辗转一侧,受了半个礼,墨染瞳眸弯弯道,“殿下可是还在书房?”
“是,少夫人。”二宝子眼底澈然不敢直视,微微红着脸道,“夫人请进,只是其他人恐怕……”
我满目讶异,他甚至都没有通报一声就直接让我进去吗?其他人进不得,我便可以堂而皇之随意出入?
流云听了这话可乐坏了,趾高气昂地睨着秋月,“啊哟哟,秋月姑娘今日恐怕还是进不去呢!”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直接闯入不妥,便拒绝了,“还是麻烦二宝子帮我送进去吧。”
可是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出了稀稀落落女人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持着匣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凝眉看向了院子里。
“您不是答应了我,陪我骑马的么,什么时候啊?”女人娇嗔的声音魅惑味儿十足。
“晚些时候吧,啊,真没空。你没瞅着,我都没时间陪你嫂嫂么!”这是墨誉耐着性子大大咧咧的口气。
原来是阮文婧啊!我心中了然。
只见着,院中长廊口两人亲密的身影越来越近。阮文婧直接挽着墨誉的胳膊,巧笑嫣兮,红唇染染轻声呢喃,似乎在抱怨,举手投足皆是小女儿媚态。
墨誉眼底眉梢些许无奈和不耐,扯过阮文婧的胳膊,下颌微抬,说了句什么。阮文婧似乎被唬了一跳,愣在了那里,继而悲恸地闪着眼,委屈地拭起泪来。
呵呵。秋月阴阳怪气地哼了哼,凑到我身边,“怪不得大家都说小姐是最得殿下欢喜的,如今奴婢也是信了,否则怎么进的了这书房呢!”
我脸上端庄表情渐渐凝重,没空搭理她,直接大步跨了进去,高声喊道,“夫君。”
我从未唤过他这称呼,一直都是殿下殿下的喊,可今日,我不得不这么喊出口,让有些人也认清楚现实。
“哟,小姑也在呀。”我假装刚看到阮文婧,客套地寒暄着,拉过墨誉的手,扯到自己跟前,为他理了理竖领,嘴上念念有词,“怎么搞的,一会儿功夫这领子怎么有折痕了。”
墨誉见我突然而至,脸上不由一阵铁色,尴尬搓了搓手掌,轻轻揽过我的腰,问,“你怎么来了?”
“是啊,嫂嫂怎么来了?”阮文婧似笑非笑,阴恻恻地看着我。
我另只手拎着匣子往前送了送,瞳仁染红,情意绵绵地揶揄,“还不是给你送吃食过来了……你…”
“哇,有吃的,给我吧。”阮文婧没等我说完,突然横叉一杠,单纯傻笑,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墨誉一把抢过我手上的匣子,“去去去,要吃找厨娘去,这可是你嫂嫂体恤我辛苦,亲手做给我吃的。”
墨誉话说的忒直白,柔弱美人又是娥眉深蹙,不可思议地咬着唇,欲说还休。我望着真是心坎儿都要融化了,说真的,阮文婧示弱的手段比之容瑶和杨姨娘更加出神入化,冰肌玉骨,情真意切,你若不心软你都觉得愧疚。
我心底感叹一口气,佯装忿忿打掉墨誉的手,嗔怪:“你瞧瞧你,这么小气做什么,不过一匣子吃食罢了,给小姑又值当什么,被母亲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夫妻俩欺负小姑呢。”
墨誉听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却又腆着脸缠我:“回头你可得给我再做一份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的。”
“知道了。”我哭笑不得再次打掉他毛毛躁躁的手,就贤惠地将匣子递过去给阮文婧。
可是阮文婧气冲冲地盯了我两眼,拔腿就冲出去了。
我望着她从来高贵典雅的身姿如此仓皇失措,有些莫名其妙地回望墨誉:“她怎么了?”
墨誉无所谓地摆摆手:“啊呀,管她呢,她呀,是被母亲宠坏了,大小姐脾气,过会儿自然就好了。”
我附和着笑笑也就乐得没有追究。墨誉自然不晓得自己这个妹妹见不得人的心思,也就不会往歪处寻思,只当这个妹妹无理取闹罢了。
这一日晚间我依旧和前一日那边紧张地躺在床上等着,可墨誉还是一如既往地只是搂着我安然入眠,本本分分,虽然是省了心,可反而愁煞我了。木在床榻边辗转不安,越想越偏,越想越偏,莫不是身子病了,那病了该怎么劝他积极就医呢,讳疾忌医总不是个事儿。这般思虑之后便是第二日起身,整个人觉得头重脚轻,难受的紧。
“这是怎么了,瞧着精神不济。”他进门见我对镜红妆都是苦着一张脸,不解地问。他今日一早便去练拳了,所以此刻早已洗漱停当。
我透过镜面安抚地展颜一笑“无事,无事,不过没睡好罢了。”
“那为夫便效仿古人亲自为夫人添画眉之乐,可好?”他撸了撸袖子,喜滋滋地坐到了我的身旁,兴致勃勃捻起一只螺黛,左摆弄,有摆弄,却迟迟下不去手。
我扑哧一声笑了,抢过他的螺黛,拈酸道:“罢了罢了,就你这磨蹭的劲儿,画到天黑也未必出的了门,可别让母亲父亲着急吧。”
“笑了便好,笑了便好。”他神叨叨地冲我挤眉弄眼,惹得我没好气地一顿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