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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碣石馆

武周万岁通天元年八月的幽州城外夕阳如画,将眼前的小楼映成了金色,两骑快马从东方疾驰而来。当先一条大汉飞身下马,解下毡帽露出一张满是虬髯的粗豪面孔,大笑道:“夕照碣石馆端的是好景色,不枉这百里的狂奔!”

身边的文士微微一笑道:“楼上的双蒸烈酒天下闻名,想必更对陈兄的胃口。美景佳酿,请子昂先生赋诗以记之!”

原来这粗豪汉子竟是诗坛巨匠陈子昂。他性情粗旷,由于才学出众被任命为朝中右拾遗,却因得罪了朝中权贵被直贬为军曹,就此开始游历四方。到了河北通州境内,偶遇文士项隐,精通楚辞。两人深谈之下,引为至交。听项隐说碣石馆夕阳景色无双,于是一路狂奔,终于赶在傍晚前赶到了楼下。

这碣石馆一共三层,每层高丈八,开间宽敞,取天高地阔之意,尽显北人的豪迈,也正对陈子昂的性子。既要观景,二人选了三楼雅座,凭窗而望,五里外的幽州城被一片金光笼罩,说不出的肃穆。陈子昂叹道:“能以夕阳佐酒,不亦快哉!”

话不多时,冷热小菜流水价地上来,这北地菜系混合了异族的风味,酥脆的羊腿切块沾盐而食,取的就是食材的原味。陈子昂奔波了半日,食指大动,正要举箸,却被项隐止住:“陈兄且慢,不妨先品下这楼上有名的双蒸烈酒。北地好烈酒,但酿出的酒纯度不够,像陈兄这酒量大的,欲求一醉却肚量有限,还没喝醉先喝饱了。于是北人学得了蒸酒秘法,把酒中的水分蒸干,剩下的酒醇厚无比。这家碣石馆用的是双蒸,再蒸一次的酒号称三杯醉,陈兄不可不防。”

这一介绍,陈子昂更是心痒,捻起手中小杯一闻,果然香气竟似透杯而出,怪不得满桌羊肉却没有腥膻之气,竟是被这酒的香味盖住了。

酒一下肚,话自然就多起来的,二人都是大才,诗词歌赋各有所长,分别吟出自己的佳作请对方品评。

“朝入云中郡,北望单于台。胡秦何密迩,沙朔气雄哉!籍籍天骄子,猖狂已复来。塞垣无名将,亭堠空崔嵬。咄嗟吾何叹,边人涂草莱。”

项隐叹服道:“子昂兄的诗骨气刚健,闻之令人泣下,可惜刚直易折,还需多加小心。”

陈子昂道:“圣上派个纨绔子弟统军平叛,分明是给他们武家人立功的机会,怎奈他轻敌冒进,中了敌人的埋伏,害了我大军将士。如今名将凋零,若是有贞观朝的宿将在此,怎能容得契丹小儿猖狂?”

陈子昂说的正是三月前的往事:契丹族李尽忠、孙万荣叛乱,陈子昂随建安王武攸宜出征,参谋军事。武攸宜不听陈子昂劝谏,中了敌方圈套,丧师万余,之后却以劝谏失当为名,将陈子昂贬为军曹,逐出幕府。

项隐也闻言叹息道:“陈兄怀才不遇,若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必成大器。”忽然一拍大腿,指着幽州城外道:“陈兄可知这是何处?”

陈子昂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此时天色渐晚,只见不远处有一并不起眼的土丘,已长满了荒草,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项隐道:“陈子昂可知燕昭王故事否?”

陈子昂惊道:“此处竟是黄金台的遗迹?我久慕燕昭王故事,恨不能早生千年。”语音竟带了颤抖。

项隐道:“正是。当年齐国攻燕,燕昭王复国后立志报仇。在此地筑黄金台一座,将黄金置于台上,招募天下贤才。一时群贤毕至,乐羊子后裔乐毅精通兵法,集五国之军伐齐,拔城七十座,几灭其国。以弱燕破强齐,燕昭王伟哉!”

陈子昂慨叹道:“竟有此名胜,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你我必要凭吊一番。”沉吟片刻道:“项兄听此诗如何?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霸图今已矣,驱马复归来。”

项隐叹服,又听旁边有人赞道:“好诗!”

二人举目一看,不远处有一道袍老者,身上整洁利落,有仙风道骨之姿,桌上摆着粗茶淡饭,想是在这里许久了。

老者笑道:“听二位先生谈文讲史,贫道亦有所得,能否冒昧与二位同席?”

二人见老者谈吐不俗,必非常人,忙叫小二重新置酒开席。

陈子昂拱手道:“我二人不知前辈在此,胡说了一些粗浅见识,愚昧的诗文,敢问前辈大名。”

老者道:“贫道李三元,出家后游历四方,现在就在附近慈云观落脚。今日得了一笔布施,撇开了徒弟们到这酒楼打打牙祭。”

二人听老者说得诙谐,都是大笑,又听老者问道:“听陈兄之诗,有些苍劲沉厚,又有些淡泊清净,读之令人有遁世之感,如‘空色皆寂灭,原业定何成’一句,深得我道家的精要,能否给贫道讲讲?”

陈子昂轻叹:“子昂幼时与人谈玄,习作感遇数十篇,皆谈老庄之道。当时以为可以仿效先贤修仙,随赤松子游。谁知一入红尘,被官场所困,诸多牵绊,再难以脱身了。”

老者道:“乱世时入世救民乃是道家的本分,天下承平也可如张子房回山清修,得神仙之乐啊。”

陈子昂道:“世人皆说神仙好,哪见过神仙显灵,终是虚幻故事而已。当年的神仙何在?”

老者笑道:“神仙者,得天地之造化。在地煞境界,可避水火,可防刀剑,可指水成冰;到了天罡境界,则可起死回生,呼风唤雨;到了圣人境界,则可搬山倒海,移星换月。其中之乐,言语无法细表啊。”

陈子昂向项隐微微一笑,暗道这老头仪表堂堂,却还是个神棍,咱俩人竟看走了眼。

老者见他不信:“你方才诗中讲鬼谷子‘囊括经世道,遗身在白云’,这鬼谷子若不是神仙中人,怎能长命百岁,授徒无数,搅动天下风云?”

陈子昂道:“依我所见,鬼谷子并非一人,乃是一个纵横家的学派,鬼谷子只是对学派首领的统称而已。因为人数众多,所学博杂,才有了兵家、纵横术各个学派的人才。若以一人之力,岂能寿数横跨百年,学问精通各派?”

老者再道:“你可知诸葛孔明借风之术?”

陈子昂道:“赤壁之战全赖周瑜运筹帷幄,又兼北军中瘟疫大作,曹操撤军而还,借风之说乃是村夫之言,不可信也。”说话之间也带了火气:“若是这些神仙长生不老,怎么现在没人见过?”

老者也不生气,笑道:“修仙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但却不是永生。神仙也有生老病死,佛家云天人五衰,即是寿终之像。今日你有缘,等一下可以看看我的手段。”

陈子昂大奇,见老者开始饮酒吃菜,忽觉得两人谈话时冷落了项隐,转头看时,却见项隐眼望着老者,脸色灰暗,如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

项隐黯然道:“陈兄莫怪我瞒你,其实项某也是修行之人,拜在终南山王师门下,如李仙长所言,也有了地煞的境界。本以为如今末法世界,这身本事就可以横行天下,便出门游历,巧遇了陈兄。见陈兄根骨不俗,便想借交友的机会看看你有没有愿意上山修行的意思,代师父收个徒弟。没想到在此遇到了玄宗的李仙长,想必是争不过了。”

陈子昂大惊,却见老者并不在意,摇了摇手中的羊腿骨:“修行讲的是缘法,终南山也是好去处,玄宗人丁单薄,没有你山上热闹,你给他好好讲讲,让他自己挑。”说着又拿起一块鸭子,看来是观里素得紧了。

项隐只得继续解说道:“与世间所传不同,道家乃是先天流传下来的秘传,商周大战时众仙打了个天翻地覆,天下十室九空。最终众仙达成协议,分别回山隐居,将天下交予天子治理。如今已过千年,仙人们大都已经离世,留下来的道统传承有四个:昆仑山为首,龙虎山次之,之后是终南山和峨眉山。这几派都是人数众多,但实力最强的当属玄门。玄门是上古留下来的修行正道,甚少出山行走。玄门从不开宗立派,也不公开收徒,只在各派掌门的小圈子里传说,他们遇到的玄门子弟都是领悟天道的圣人。如张仙师所言,鬼谷子乃是终南一派的传人,诸葛真人传说是玄门弟子,因强运功法耗尽寿元而死。”

陈子昂听了将信将疑,这来河北一次居然遇到了两个神仙,还都想收自己做徒弟?这终南山的费劲心机骗取我的信任,这老头居然还是神仙中的神仙,有诸葛孔明那么大的神通?莫不是两个骗子串通起来搞我?

李三元干掉手里的鸭子,喃喃道:“空说他总是不信,今晚咱们给他干一票,各自显显本事,不由得他不信。”

项隐大汗,这老仙人以前莫不是干土匪的营生?怎么嘴里竟是黑话?忙问:“仙师在此,哪轮得到晚辈出手?不知道该如何效力?”

李三元道:“有个夺舍的截教余孽,本来弹指间的事儿,就是要费事去和家属解释,所以我等了几天,要抓他个现行。你和他解释解释。”说完又去自顾自的喝酒。

项隐解释道:“商周大战乃是改朝换代的大战,也是道门之争,分为阐教截教两派。阐教以修身为主,靠养气提高自身功力,也炼制法宝护体。而截教偏靠邪法,甚至驯养妖兽伤人。两派势同水火,终于在武王伐纣时一场大战,血流漂橹,截教就此覆灭,但仍有一些余孽流亡在外,不时地为祸人间。这夺舍就是截教邪法的一种,为了长生不死,截教妖人可以舍弃自己的肉身将灵魂附着在他人身上,杀死对方的灵魂后就占据了他的肉身。”

李三元低声道:“这酒楼老板的傻儿子前几天突然明白过来,会叫爹娘,把一家人高兴坏了,我算定是狗精附体。今天是第七日,夜间子时夺舍成功,院里的狗死了,孩子的原有的魂魄也就消散,再也救不回来。我们要等的就是回光返照的契机。”

见陈子昂仍然不解,项隐解释道:“对这些夺舍的妖孽而言,肉身乃是三魂七魄的束缚。肉身将死会有回光返照之像,强迫三魂七魄回到肉身,名曰断舍离,此乃天道所限。”

李三元满意地又拿起一个肘子道:“待它的魂魄回到肉身,老夫便拘住它的魂魄,让它招认。你见狗能口吐人言,便知老夫的仙术不假了。”

陈子昂笑道:“老仙师不必再证明什么了,陈某一见您的饭量,便知您不是凡人。”

两位神仙皆喷饭而笑。

二更将至,碣石馆后面掌柜一家坐在炕上,又喜又忧。喜得是孩子突然开窍,聪明活泼更胜寻常孩子,忧得是家中老狗病恹恹地,已经连续几日不饮不食,应是大限已至了。掌柜和夫人好不容易哄孩子睡下,想到前院送走客人,却发现门口站着三个人,吓得一惊。

为首的老者正是李三元,行礼道:“石掌柜,听伙计说后院有狗生病,贫道曾在军中做过兽医,能治犬瘟马疾,愿与掌柜结个善缘,试试贫道的手段。”

石掌柜喜道:“家中十余岁的老狗,和我家人颇有些感情,请仙长费心看看,若是不能治,我家也必有一份心意奉上。”

院中犬舍已经蓄满了棉花,一条黑狗静卧在上面,面前一份鲜肉,一份熟肉都没动过,看到主人走来,费力地抬头看看,眼中流下泪来。

李三元端详许久,微微叹气道:“掌柜家中孩子可有什么异状?”

石掌柜道:“家中小儿顽皮,刚刚睡下,一切都好。”

李三元道:“倒也未必,这狗的事情恰恰与你儿子有关。”

石掌柜大惊道:“难道是七岁小儿给狗吃了什么?我家孩子本来痴呆...”话未说完,却见一个七岁男孩赤脚跑来,孩子生得是聪明伶俐,全无呆傻的样子,掌柜夫人提着件孩子衣服也追了出来。

李三元一见孩子便是一惊,双眉紧皱,好像大惑不解的样子。这孩子也不怕生,朝三人跪倒叩头道:“各位仙长饶命,我是看主人年老无人服侍,孩子又寿数已尽,才想了这个法子。”

旁边项隐大喝:“与玄门仙长说话,还不退回原形?”

男孩大哭,浑身一颤,伏在地上不动了,却见一道青气从体内飘出,附在黑狗身上,项隐赶上前去,伸手掐诀,一道金光系在黑狗颈上。黑狗挣扎不动竟口吐人言:“仙长,我自幼被主人从雪窟中所救,受他家大恩无以为报。现在小主人阳寿已尽了,我愿服侍老人送终尽孝,绝不伤他人性命啊!”

石掌柜见此异状,吓得瑟瑟发抖,掌柜夫人见此异变,几乎昏厥,也伏在孩子身上不动。陈子昂也难免害怕,早信了仙术神通,只想看看他们如何降妖除怪。

李三元疑道:“你虽然根骨上佳,但最多十年修行,怎么能有了夺舍的能力?”

黑狗叩首道:“我三岁时这孩子出生,有狐仙给我开启灵智,告诉我这孩子寿数只有七年,主人主母都将伤心而死,要想救他们只能跟随他学道,为主人尽孝。从此每月月圆之日,狐仙老师都来此与我吐纳修行。七天前,老师又来告诉我小主人阳寿已尽,要行夺舍之法,他就助我进入小主人的身体。”

掌柜夫人突然惊叫一声,却是孩子出气多进气少,身体已经逐渐发凉。夫人颤声问道:“原来前几日是你在叫我们爹娘?”

黑狗哭道:“孩儿受你们大恩,原本就要替痴儿尽孝,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石掌柜忙道:“几位仙长不忙动手,看能否救小儿一命啊?”

项隐见李三元沉吟不语,忙问:“李仙师,看来还有精通幻术的狐妖一脉,不如带着这个狗妖去找狐妖洞穴?”

黑狗忙道:“我也不知道老师洞府在何处,我夺舍变化只想为父母尽孝,绝不是贪恋寿元。仙师如果不信,我愿意献出内丹,此后再不修炼,困在这孩子的躯壳之内。”说罢,在金索下挣扎抬头,张口吐出一个青色物体,向李三元缓缓飞来。

李三元甚奇,这内丹乃是修炼百年才能结成的灵宝,这黑狗难道真是修行的奇才,怎能只用七年就能有此道行。又听掌柜夫人哭道:“老仙长,我这孩子生下来七年昏吃傻睡,只在这七天叫过爹娘,不管是人是狗,我都认了,千万不要伤他啊。”

石掌柜扑过来拉住李三元道:“就算是我家老黑,也是养熟了的畜生,平时连个兔子也不逮的,必不会伤人。”

见李三元好生为难,陈子昂也要相劝,这时突然异变陡生。

项隐大喝一声:“妖孽!”左手金索一松,右手抽桃木剑手起剑落,干净利索地将黑狗头斩下,狗血从脖子中喷洒而出,李三元要躲,却被石掌柜拉住,被黑狗血淋了一身,周身的法宝顿时失灵。项隐左手金索一转,将李三元捆得如粽子一般。旁边的石掌柜尖啸一声,收手而立,奸笑道:“项兄差点儿把我的手也绑了去,难道是想少个人分账不成?”

项隐歉疚一笑不语。

掌柜夫人见此异变,一下昏了过去,却还不忘挡在孩子身前。陈子昂是见过战场的,虽然场景诡异,但区区血腥却吓不住他,拔剑护在李三元身前,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石掌柜轻蔑道:“老项,你找的这个杂鱼也没用了,不如让我吸了吧。”

项隐道:“不忙,狐兄别忘了十绝阵的故智,咱们探陵时免不了还要陈兄帮忙领路呢。”

陈子昂不解,刚要出言询问,听身后李三元道:“原来那天夺舍引动天变的是你。”

石掌柜大笑道:“我和项兄布局十年,一朝得手,能得圣人入殻,不亦快哉!”

项隐也笑道:“狐兄谦虚,为了寻这能破他仙术的黑狗,恐怕就费了你几十年心血吧。”

石掌柜道:“我费的只是力气,项兄这布局之功真是厉害。十年之前,你我将这条灵犬幼崽放进雪窟让掌柜救走,便已算到这孩子生下来就该是个被夺舍的躯壳。这些年我对这狗悉心培养,多用灵药,都是为了让它有夺舍的能力,也在它血中种下了克制仙术的种子。在七天前我让狗儿夺舍孩子,自己却杀了石掌柜,夺了他的躯壳,引发了天变,让老道注意。又在院内布下暗阵,却没有把握引老道进来,不知项兄为什么这么胸有成竹?”

项隐傲然道:“要打败一个强大的对手,必须足够了解他,只需找个和他性情相近的人便可引他上钩。这陈子昂文采风流,又有从军的经验,还做过朝中高官,好谈玄,有修仙的根骨,假以时日不又是这老道一般的人物?”

陈子昂大惊,回头看向老道,老道被狗血淋了一身,又被捆成个粽子,邋遢得一塌糊涂,神态却从容淡定,笑道:“老夫便是京兆李靖。怪不得玄门规矩不得入世,便是怕了沾染了尘世,被宵小所趁。没想到离朝三十年,还被人找到了痕迹。”

这李靖是本朝定鼎时的名将,精通兵法,又有平定突厥的功绩,乃是凌烟阁上有名的人物,原以为几十年前已经故去,没想到竟是神仙中人。

陈子昂持剑在狗尸上沾满狗血,毅然站在李靖身前,怒道:“陈某也不是书生,既然赶上了仙魔之战,必然要尽力护住卫公的周全。”

项隐看见狗血,微微皱眉。狐妖却是不怕,上前大笑道:“凡夫俗子全不知仙术的法门,这狗血焉能伤我妖族。若是螳臂挡车,别怪我拿你开荤了!”说罢妖风大作,身后九条褐色的尾巴蓬然而起,立在空中不住抖动,仿佛孔雀开屏一般,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味道。

陈子昂仗剑便刺,狐妖连手都不抬,一条尾巴带着风声从天空上抽下,陈子昂要躲,另一条尾巴却悄无声息地从侧面将他击倒在地,长剑几乎脱手。

狐妖哈哈一笑,伸脚踩住长剑,正要重手击杀陈子昂,身体突然顿住,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胸前露出的桃木剑尖。

项隐在狐妖身后出手偷袭,紧接着手捻雷诀,口念五雷正法,喝一声"疾",凭空突然响了一声炸雷,电光正中狐妖顶门。狐妖从体内迅速燃起大火,瞬间化为灰烬。

项隐满意地收回桃木剑,剑上所刻符咒金光一闪,仿佛又加深了一层,轻笑道:“道家先天至宝,岂能容妖狐染指。”

李靖叹道:“果然是纯正的终南道天罡雷术,可你从哪儿听到了我家玄门秘事?”

项隐道:“当年燕昭王求贤复仇,请玄门领袖天下道门,结果只有终南一脉派子弟协助,我们掌门王祖见了玄门的故人,自然猜到了原委。”

李靖怒道:“你既知此事关系天下安危,为何还要与妖狐联手害我?”

项隐也不理他,对陈子昂道:“陈兄可知当今为什么是末法时代?是因为玄门拿走了先天至宝,所以再也没有真正的仙人产生,这个秘密只在我终南山一脉历任掌门间口口相传,我也是侥幸得知。陈兄,你若帮我得到此宝,成仙轻而易举,你我皆能享千年寿数,岂不美哉?”

陈子昂大骂:“仙家的仇怨我不懂,但你勾结妖狐,暗算李仙师,都让我看在眼里。用这种阴险手段,就算成仙,也是仙人中的败类!”

项隐又转向李靖:“李仙长,我的夙愿就是大兴道法,变世间为道家乐土,您若是助我破了护陵阵法找到宝物,我愿尊您为道祖。”

李靖喜道:“你真愿尊我如太上老君一般?那何不放开捆仙绳,你我好好相谈?”

项隐将手中捆仙绳一紧道:“李仙师莫要欺我,我知你诈计无双,若想我放开你,你先自废了自己内丹。”

陈子昂大叫:“不可!”合身扑上,便要与项隐拼命。

项隐眼中杀机大盛,手中桃木剑符咒亮起,剑上火焰升腾,待要一剑刺出。突然掌柜夫人身后的孩子手脚并用,如狗一般跃起,一口咬在项隐左手上。项隐啊的一声惨叫,手中的捆仙绳登时松了,用右手剑柄砸在孩子头上。孩子头上鲜血直流,却咬定手腕不松口,掌柜夫人也奋不顾身地上来撕扯,两手攥住了桃木宝剑不放,宝剑无锋,却也割得鲜血直流。这时陈子昂赶到,手中长剑刺出,正中项隐肩头,但并无鲜血迸出,反而手上如遭雷击,长剑撒手而飞。

这时听身后李靖冷哼:“居然还得了紫绶仙衣,终南一脉的零碎儿不少。”

项隐听李靖中气恢复,知道他挣脱了困仙绳的束缚,忙扼住孩子喉咙,又觉得用妖精做人质分量不够,要伸手去擒陈子昂,却觉头上炙热,不及抬头,一个火球凌空而落,瞬间将项隐焚为飞灰。

这时掌柜夫人见孩子落地,飞扑过去护在怀里。孩子满面鲜血,甚是可怖,却伸舌头舔去母亲脸上泪花。

陈子昂死里逃生,感激这孩子相助,转向李靖想替他说情,却见李靖摇头道:“这狗天生灵警,被斩头之后将大部分魂魄又附回了孩子身上,终究还是失了一魂一魄,只能一生痴傻,我不会再难为他了。”

又听李靖道:“我们这些守陵的,修为不同,性子也不同,我好热闹就不愿意在那个洞子里多呆。卧龙要不是耗尽了寿数,还能陪我聊个两三百年。我看你挺对脾气,本想收个徒弟,聊天时也能谈书论文,讲讲兵书战策。”

陈子昂听老人言语寂寥,话中隐隐有衣钵相传之意,知道这一去就是离开了尘世。转头又看掌柜母子相抱而泣,想起家中妻儿,未免心中不忍。这一犹豫间,李靖便知了他的心意,长叹一声,作歌一首而去:“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思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歌声悠扬苍凉,陈子昂闻歌声悠悠远去,感受到诗中无尽的苍凉萧索之意,不由得泪下如雨,又听远处李靖的语声清晰传来:“此歌帮我流传下去,切不可留我的名字。”陈子昂拜服于地,久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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