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烟垂头有一瞬的沉思:”那是因为她的身份,刘胭毕竟是一品大员常德的儿媳,倘若她在青楼里莫名其妙的死了,只怕会引起府门的重视,甚至连圣上也会知晓,到那时凶手非但不能逃脱,反而会惹来麻烦,可杀死辛桃就不一样,她是舞姬无足轻重,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刘胭亲手将她掐死,可是无处抵赖,而且那银针又刺的如此巧妙,根本就发现不了,如此一来,刘胭杀人的罪名做实了,即便是酌进江水也是洗不清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刘胭被判死刑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此嫁祸杀人,当真是布局巧妙别有用心。”
紫嫣只觉背后一阵发凉,这人心当真比恶鬼还要可怕,当下抓着刘胭的手臂急声问道:”刘胭你可好生回想,嫁入常府这段时日,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刘胭如破碎的娃娃,神色低落,眼神恍惚,只觉这几日发生的事比她这一生经历的还要复杂的多,她摇了摇头:”紫嫣我没有,我没有得罪过任何人,更不知晓谁会费尽心机的要置我于死地。”
紫嫣无力的垂下手,她两个月前才离开常府,一直与她一起生活,平日里刘胭虽然嚣张了些,但总归是人心地不坏,并未与人结怨。
”谁说没有。”
白寒烟看着两个被常家休弃的可怜女人,叹道:”你们曾经的丈夫,常凤轩的嫌疑最大。”
她的话落,两个女人身子一颤,刘胭身子险些从凳子上滑落,眸子顿失光彩:”我不信,常凤轩为何要杀我?他若厌烦了我直接将我休离就好了,我也不会对他死缠烂打,他委实……不必如此。”
紫嫣脸色凄楚,上前拥住她,两个曾经势如水火的可怜女人,如今抱作一团,痛苦的哽咽出声。
白寒烟眉峰凝起,眸光黯沉如夜:”恐怕当初小宝的死也可能是他做的。毕竟你去寻那百家饭是,只有他与你有过接触,若想悄无声息的利用你来下毒,他的嫌疑最大。”
刘胭猛的抬起头,眼中尽是哀绝:”不会的,不会的,虎毒不食子,小宝是他的儿子,他不会下此毒手……”
她的话未说完,刘胭身子顿时僵硬如石化了一般,似乎想起什么,喃喃道:”难道常凤轩是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紫嫣满面疑色的看着她:”刘胭,你何以会如此认为?”
泪水沁湿了刘胭的眼,眸心的怒火便如火烧燎原一般不可遏制:”我嫁给他时,已并非完璧,小宝又是早产,而在小宝满月时,我便发现小宝的脚趾似乎被针刺过红肿不堪,紫嫣,你还记得,我曾经寻你大闹了一场,我以为那人是你。”
刘胭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停的哭泣道。
”我记得,我记得。”紫嫣伸手安抚着她,刘胭又道:”可是第二日,我在常凤轩的手指上也发现了一处刺伤的痕迹,我还曾经问他是如何弄成这样,他只是敷衍的说了一句野蜂蛰的,当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现下想起,一定是他根本就不相信小宝是他的儿子,要滴血认亲。”
刘胭手微颤,眼中嗜血的恨意陡生,猛地从凳上弹起身子,不顾一切的想冲出门去,紫嫣却死死地抱住她:”刘胭你别冲动,一切只是推测还没有证据。”
刘胭充耳不闻,只想找常凤轩报仇,白寒烟瞧着她也上前劝慰道:”刘胭,紫嫣说的对,你不要冲动,现在还只是臆测,没有证据,你贸然的去寻常凤轩泄恨,不但伤不了他,也许还会打草惊蛇,到那时,想要找到证据可就难了,你难道就甘愿让小宝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刘胭被白寒烟的话惊了一怔,眸色一空,手停止不能动,好久,她合上双眼,泪水像涓涓细流溢出眼角,一吸鼻,泪如洪水泛滥,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二日醒来,刘胭似乎便变了个样子,长发烈烈,蛾眉紧蹙,眼中带火,紫嫣发觉她的变化,一眨眼,泪水就流了下来:”刘胭,你又回来了,你又回来了。”
刘胭望着紫嫣,扯扯唇角道:”我要替我儿子讨一个公道,所有想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白寒烟看着她惨淡的眸子空洞无情,隐隐的有些担忧,目光扫到她有些微曲变形的手指:”刘胭一会儿同我去个地方。”
日头在头顶生辉。街上两个女子一人头戴斗笠,一人脸蒙面纱,神色匆忙的转入一个人迹稀少的巷口里,其中一个蒙面的女子在巷口处朝外探下身子,四处瞧了瞧,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当即转过身子,携着另一个女子,一眨眼便隐于深巷中。
白寒烟带着刘胭走到了巷子尽头,二人却被一堵厚厚的墙壁阻隔了去路,刘胭转头看着白寒嫣惊道:”扶疏姑娘,这没路了。”
白寒烟扑哧一笑,调皮的对她眨了眨眼道:”谁说没路了。”说罢,伸手揽着刘胭的腰肢,足下一点,踏着墙壁纵身跃上去,刘胭只觉眼前一花,连忙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她已经站在那墙壁的另一侧。
刘胭诧异不止,却见此处有一个柴扉,虽是小门却也是红漆铜钉木门,兽口处的铜环被摩挲的锃亮,想来是京城哪处大户人家的府苑后门。
白寒烟已经抬腿上前敲了敲那柴扉,没一会儿门后便响起了脚步声,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那人睁着一双眼看见戴着面纱和蒙着斗笠的两个女子,先是一怔,白寒烟对他轻笑的开口:”怎么了段福,几日不见,竟然不识的我了。”
段福闻声立刻反应过来,立即将白寒烟和刘胭二人迎了进来,又警惕的向门外探了探,确定外头无人后,才将那柴扉又关上,对着白寒烟略低头施礼道:”白……扶疏姑娘,您怎么这会儿来了?”
白寒烟对她弯眉浅笑:”你家主子呢,可是不在府里。”
段福锐利的双眸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白寒烟身后的刘胭,白寒烟知晓他是怀疑刘胭的身份,便向他道:”段管家放心,此人你家主子也是识的,今日来此便是为了她的事而来。”
段福点了点头,对白寒烟客气道:”将军晨时便出去了,想着这会儿也该回了,扶疏姑娘不妨带着这位客人去厅堂里稍等,将军若是知晓姑娘来了,定是会很开心的。”
段福一席话让白寒烟的娇靥犹如一株羞红的碧桃,粉白嫣红,好在有面纱遮挡,她急忙拽着刘胭的手臂走到段长歌的书房里走去,刘胭却还在惊疑段福口中的将军是何人?”
直到一个时辰后,段长歌急急的推门而入时,刘胭今惊的唇口微张,连忙对着门口的人俯身跪了下去,而段长歌此刻却没有瞧她,他刚刚归来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下,目光一直落在刘胭身后白寒烟的身上,一个箭步疾步到她身前,抬臂一把将白寒烟扯入怀中,用侧脸摩挲着她的娇靥,低声喃喃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跪在地上的刘胭从未见过段长歌有如此温柔的神色,见此情景,却也明白了扶疏与他之间的关系。
她识趣的低头不敢打扰,白寒烟不知段长歌会如此放荡,竟然在外人面前如此大胆的抱着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不料段长歌却将她抱得越发紧了,她低低的叹了一声:”长歌,我没事。”
段长歌听见她轻柔的声音,心口一松,几日来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他轻轻松开白寒烟的身子,却在眼前紧盯着不放,忽然伸手扯下她脸上的面纱,在眸心里深情凝望,白寒烟满面红云的扯了扯段长歌红色的宽袖,正了神色道:”长歌,我今日来寻你,可是有事相求。”
“求我?”段长歌冲她挑眉含笑的揶揄道:”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你打算用什么来报答我?”
白寒烟瞧着他满面轻佻的模样,脸色越发羞红,伸出小手抓住腰间的肉一拧,抿唇道:”先欠着吧。”
段长歌吃痛的扯唇,伸出手指在白寒烟的额头上轻点:”你这丫头,打我还上了瘾。”
他嘴上虽是不满,可眉眼间的宠溺似乎柔过春风,这才转眸看着地上跪伏的刘胭,沉声道:”起来吧。”
刘胭低声应了是。才站起身,垂首立在厅堂的一侧。
”长歌,我今日来寻你,有三件事相求。”白寒烟凝着她徐徐的开口。
”哪三件事,你说来听听。”段长歌执起她的手,眼睛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修长的手指轻拂她柔嫩的纤手。
”第一件事,我是想让你帮我查清醉花楼案发时,失踪的那个琴师的下落。”白寒烟低眸缓声道,虽然纪挽月也曾说过锦衣卫会查清此人的下落,可眼下她真的不知该如何与纪挽月相见。
“可以。”段长歌答应的痛快,白寒烟却陡然沉眸道:”那人杀死辛桃的嫌疑很大,是存了心思解接近的,恐怕那日并不是他的真面目,若想找到他,只怕是有些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