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随波本是听从门主吩咐,与吴万书一起将花轻语请回门中一见。当时以为是简简单单一件小事,谁知这件入不了他眼的小事,竟在数天之后让他失去了左臂。乌随波心中愤恨,又忌惮于主上对花轻语似是百般维护的态度,此刻也是只想吓吓她,给她个教训,并不会真下死手。可转念一想,自己已是将死之人,拉一个垫背的有何不可?
剑光转瞬即至,剑尖鹤嘴眼见就要深入花轻语眉间,却听一声脆响,只见那鹤嘴被一团碎光挡住。仔细看来,不正是那四分五裂的袖箭?乌随波暗自心惊,这袖箭竟有如此威力?
再说四周,明明那花小姐就将香消玉殒,却躲不过一句万事皆有转机。有人一声惊呼还飘在半空,张着嘴,仿佛被定在那里。这……
成过和扈行冬对视一眼,悄悄地撞了撞阮庄主,满眼都是疑问和揶揄:这便是云间隐的灵术吧?这么厉害的灵术你儿子也会了吧?虎父无犬子啊,你儿子以后肯定不得了啦!
阮庄主与两人相交多年,一个眼神便会意,同样回了个眼神:去去去,好好观战,别胡闹。虽然心里有存有同样的想法,但在未向儿子确认之前,还是谦虚一点为妙。
花轻语牵动灵力,唤回花雾——她的第一件灵器,因其在灵力的牵引下可化为整为零,速度奇快且观之如雾而得名。花雾为花轻语挡了这一剑后,化作细链缠上双禽剑,似是要将双禽剑绞断。
乌随波只觉双禽剑隐隐要脱离自己的掌控,暗自心惊,迅即随着细链的绞式舞动剑尖,推送回旋,蓄力一抽,指尖鹤顶红光一闪,竟真如他所愿将剑抽了回来。花雾化作两半,一般连着花轻语指尖,一半缠绕在双禽剑上。
原来这双禽剑本是乌随波师祖所有,因其曾无意间救了云间隐的一位老峰主,作为报答,老峰主为双禽剑附了灵。从此双禽剑可认主,可断一切凡品,因而乌随波的师祖也凭借这把剑闯出了声名。这些暂且不谈,只说双禽剑本应斩不断灵器,但由于在乌随波手中数十年饮血啖肉,剑灵聚了无数血气煞气。再碰上花雾刚好处于零散状态,且大部分灵力用来绞断整个剑身,防御薄弱,双禽剑便找准机会,着力一击,将花雾斩作两半。
乌随波再次飞身向前,众人见他来势汹汹,暗道糟糕,这次怕是铁了心要花小姐的命了。
花轻语亦不惧他,花雾凝成长鞭,虽略处下风,但看似并不吃力。旁边桌椅花树大半都遭了殃,好的还能看出形状,坏的真是”碎尸万段”。
乌随波越打越凶,剑尖鹤顶红得似有流动之势,众人都在观战,未曾注意。只吴万书无意间看到,神色间有些担忧,不知是怕花轻语杀了乌随波,还是乌随波伤了花轻语。
乌随波突然间眼睛一红,气势暴涨,逼得花轻语步步后退,眼看要退到院角,乌随波大喝一声:“拿命来。”众人只见剪花光影中略处一点鲜红,朝着花轻语心间而去。花轻语向右侧身闪避,花雾向心口护去,哪知乌随波早有防备,剑尖一转从右方刺来。
阮七郎见师妹又入险境,想出手相助,又想到师妹之前所说的话,心中焦急万分。
花轻语感受到致命的威胁,神色惊骇。乌随波见状一喜,就要得手了,却是变故又生。
乌随波只觉身后利器呼啸之声,发觉闪避不及,撤剑回挡。
花轻语趁机跃起,花雾着那鲜红上下左右乱窜,由里而外传出鹤唳之声。花轻语五指用力一握,花雾凝成实体,只听得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叫声,将那一点鲜红压碎。
此时花轻语已脱险,乌随波仍与那短剑相斗,短剑的主人一身黑衣,蒙了面,只见的眉毛黑白相杂,眼中了无生气。乌随波不知对方为何人,只觉一招一式甚难招架。此时惊疑抵消了怒气,乌随波左臂疼痛忽至,身形一跌,那黑衣人见此便退了去。
花轻语跳上前来,花雾再次凝成细链,链上有几处隐约散出淡淡的红光。果真风水轮流转,这边花轻语死里逃生,决意杀死乌随波,那边乌随波一惊一痛,步法招式大不如前,在花轻语步步紧逼之下不断露出破绽。
过了数十招,自觉已经将乌随波的路数记得差不多了,花轻语卖了个破绽,乌随波果然刺向前来,花雾一分为二化为袖箭,分别穿过乌随波的左胸和眉心。
全场寂静。没有人料到,花轻语真的杀了乌随波,即使乌随波中了忘尘,断了左臂,失了一地的血,还被那不知名的黑衣人消耗一阵;即使花轻语是云清峰的弟子,学了灵术,有了灵器。
众人心里各有计较,多的是想交好阮庄主。与阮庄主交好,不就是与阮七郎交好?与阮七郎交好,不就是与花小姐,与云清峰交好?那他们的靠山便是云间隐了。总之,速速谋划,七拐八拐的总能搭上一点关系吧。
乌随波满脸不可置信,是的,他也不相信,自己的生命会结束在这样一个小丫头手上。一瞬间,年少受人欺负、拜师学艺、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背叛朋友、弑师夺剑、被人追杀、投入花叶门……一幕幕过往在脑海一闪而过。
眼见乌随波死在面前,吴万书神色一松,问道:“花小姐,现在乌随波已死,你已手刃仇人,可随我们走了?”
花轻语道:“可以,不过,需等待两日,我还有些事要做。”
吴万书见花轻语答应得爽快,连连应道:“这有何不可,那我们便在庄外客栈等着,两日后,还望按时前来。”
花轻语道:“好。”
吴万书见状,略施一礼,“今晚惊扰各位了,请见谅。”
说罢,带着手下离开了。
花叶门的人一走,院里像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
阮常生上前两步,高声说道:“诸位若不嫌弃,今夜之事就此揭过,请回房间休息,稍后为各位送上点心压惊。明日我为犬子重办接风宴,大家开开心心、敞开了喝酒吃肉。”
众人见此也热情回应,跟着小厮散去。至于回到房间后,有人欢喜有人愁,就是另一回事了。显而易见的是:乌随波的死,必是要男女老少欢喜庆祝一番的。
花轻语向阮常生行礼致歉,因为自己搅扰了阮家庄的好事。阮常生心里略有不满,但却另有算计,因此未表露任何不快,反倒是亲切地安慰了花轻语一番,江湖中人打打杀杀本就是常事,像这种事情也不见得少有。
夜已深,几人各自回房休息。
花轻语还未合眼,正琢磨着和乌随波的一招一式,思虑着下次与人对战,如何更好地攻防。一、花雾虽是灵器,但没有参与过战斗,此番是第一次与别的冰刃交手,她对花雾的控制偶有间断,被乌随波钻了空子。二、花雾在后半场打斗中与她的默契度明显提升,配合地十分好。且碾碎那怪异的鲜红后,花雾身上掺了一丝血气,现下还未完全清除,不知道对花雾是否会产生影响。三、乌随波的剑法并不难,只有几处须得找时间细细琢磨,尤其是他反手格挡那一式,似乎剑动在前,人行在后,很是有趣。……
忽听得有人靠近,花轻语立刻屏息敛神。
“师妹可歇了?”门外,是阮七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