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好冷!”胡碧月往膳房走的时候迎面正好刮来一阵冷风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时她不由得想起父亲催要军饷的事。
坐到膳桌前,胡碧月马上向父亲问起军饷的事,魁梧健壮的父亲黝黑的脸上现出无奈:“去两次了,每一次都是‘再等等’,如果今日皇上再说‘再等等’,我就辞官不干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天天喊着让士兵们多干活,争取在腊月前结束工程,可是工程款迟迟不到位,士兵们到现在还未有过冬的棉衣粮草又快没了,这活还咋干?除非神仙来了……”
“皇帝为什么总是推辞?”胡碧月奇怪地问。
“发出的粮草和军饷全部被盗匪劫走了,如今国库空虚,一时半会儿筹不到银子。”
“啊,”胡碧月大惊,“这不完了?干了一年的工程岂不半途而废?”
“说的就是……”
“有人竟敢劫军饷?这胆子也太大了,这不作死吗?”胡碧月气愤地说。
“哎,‘没有金钢钻难揽磁器活’,这个盗匪可不是一般的盗匪很有可能是国盗。”
“国盗?”胡碧月惊讶的问,“啥叫国盗?”
“朝官自盗。”
“啊?朝官自盗?就是说是朝中的大官与盗匪串通参与了抢劫?”
“说得对!那么多的银子与那么多的粮草全都被劫了,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小小的盗匪哪有这般胆子?”
“朝中有这等贪腐之臣,后齐不就完了吗?”
“说得对!”
胡光说这话时面色很阴郁,胡碧月见状马上转移了话题:“娘,运都小弟咋还未回来呀?”
“谁知道呢?准是与姨妈家的大哥玩恋了。”
“快叫他回来吧!过不几天父亲不就走了吗?他想见父亲也见不到了。”
“不用叫,看样子,这军饷短期内催不回来我得呆一阵子。”
看到父女俩光顾了说话忘了吃饭,胡夫人催父女俩赶快吃:“老爷,快吃饭吧,一会还要去殿上见皇上呢!”
“好!好!”听到夫人的劝说,胡光大将军马上往嘴划了两口饭,夹了一口菜。当他再往嘴里划了饭时,听到门外传来门侍陆海的大声惊叫:“老爷不好了!朝庭来人抓我们了!”
“抓我们?”胡光惊异地问。
“是的!一百多名禁军包围了胡府!”
“啊?”胡光的筷子脱落在桌上,惊骇中他站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怎么会?”
此时,他疑云密布,他不明白身为大将军的他执掌兵权三载打退了屡犯的后周军,此功此劳天地昭昭,他怎么会被抓?他不相信陆海的话,想一看究竟。刚走两步,陆海用双臂拦住了他,马上跪在地上说:“老爷,真的不好了,大队人马已将胡府团团围住,看样子可不是要抓一个人而是全家呀!老爷,你快点躲起来吧!”
“哈哈哈……”胡光仰天大笑,“你让我躲起来我往哪躲啊?这是后齐的天下,我躲过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吗?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你难道不知这个理吗?”说完,他继续往前走。
“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就听在下这一次,快快躲起来吧!现在躲还来得及。”
胡光神色黯然地在地上走了一圈,有一刻的沉默。屋子里惶恐紧张的气氛马上就要爆炸。正在全屋子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胡光的时候,黑压压的禁军如潮水般涌了进来。没等屋内的人发出呼叫,刽子手们手起刀落,一阵“喳、喳、喳之后,屋内的人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一瞬间,胡光,胡夫人,胡碧月还有下人外加陆海一共六人全部遇难。
毫无征兆的噩运,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让人猝不及防,让人目瞪口呆。
将胡府的人全部杀光之后,禁军的头领宋全又命人烧掉胡府以防遗漏。
熊熊的火舌窜向天空,腾起一股股的浓烟。一个爆炸性消息传遍了邺城:胡光被杀了,夷三族!
这个惊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秦府,秦家的人在震憾之余,十分不解:战功赫赫的胡光怎么会被杀?难道他要谋反吗?
秦家与胡家是世交,秦老将军虽然现在卧病在床,当年也曾与胡光将军驰骋沙场。昨日他的二儿子秦江从豫州回邺城看望他的老父,正好听到胡光被杀的消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从椅上跳了起来:“有这等事?”
他的妹妹秦欢出去买丝线时听到胡光被灭族的消息,她马上打道回府将这个不幸的消息报给了全家:“很多人都在说,胡光被杀了。”
“国家柱石,国家柱石啊!”秦江气得直跺脚,撕心裂肺地喊道,“齐野疯了吗?”
见秦江如此激动,秦夫人用平和的语气说:“这哪是齐野的事?依我看这是奸臣所为。”
“谁?”
“还用问吗?吴阶嘛。”
“吴阶?”
“一个吴阶还好办呢,还有宋之云!这两个贼人合起来不要了胡光的命才怪!他们可都是皇上身边的宠臣。”
“他妈的!”秦江气得砸了一下案几,“这两个鬼,我看他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瞎眼驴,一个大泼妇!”
“宋之云相中了胡家的二小姐,想让胡家二小姐作她的儿媳,但胡光慨然拒绝了,由此宋之云怀恨在心,时时挈肘胡光。吴阶呢,一个贪鄙的小人,胡光曾弹劾过他,所以呀,他们联手将胡光给害了。”
过了许久,秦江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迷茫的眼神绝望地转到他的表弟高赫的脸上,语气沉重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高赫是秦江的参事,也是秦江的表弟,他是陪秦江一同回邺城的。
高赫说:“小弟哪里知道为何?小弟只知道忠臣总是被奸臣所害。”
吃晚饭时,秦欢向周围的人讲述了她听到的胡光被杀的情节:
军饷被劫,胡光的工程无法进展,他不得已进京催要。权倾朝野的丞相吴阶借机发难说胡光要谋反,最怕武将谋反的皇帝齐野轻信了吴阶的谗言,马上下令铢杀胡光。
“岂有此理?”听完秦欢的讲述秦江怒不可遏,“有证据吗?”
“有啊,胡府的一个门侍证明胡光与四个儿子书信不断,联合谋反。”
“一个门侍的话能成铁证?”秦江气得说不上话来,咬牙道,“小免崽子叫什么名?看我怎么收拾他!”
“听说那个门侍叫卫忌,此人得到好处后已经逃了。”
“等我抓到那个卫忌看我不给他千刀万剐!”
“坊间传说吴阶参加了军饷抢劫案,不然他不会对胡光这么惧恨。”秦欢慨叹道。”
“我也听说了,好像抢走了一千万,是真的吗?”秦江问。
“是真的!”秦欢连忙接过话去,“坊间都这么说。”
“一千万啊,国家命脉,难道后齐的天下是吴阶的天下吗?齐野这个死皇帝在做什么?拿着俸碌的御史在做什么?难道他们闭着眼睛看吴阶私吞军饷吗?”
秦夫人叹道:“齐野在吃喝玩乐,御史惧怕吴阶的权势,他们不敢谏言。”
“中饱私囊还不够还要祸及忠良!”秦江越说越气愤,“好端端的一个国家硬是烂在小人手里!”
“二哥休怒,”高赫一旁劝道,“以二哥一己之力如何对抗强大的权贵?”
高赫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秦江的头上,他火烤般的心顿时冷却下来。高赫说得没错,他这个豫州大都督不过是守边之将,对胡光之死无能为力。他再歇斯底里,再大喊大叫有何用?
“哎……”长叹一声后,秦江猛拍大腿喊道,“去胡府!”
“胡府已成灰烬……”秦欢道,“吴阶不想让胡府有一人生存。”
“不管这些!”秦江心情很坏,大声嚷道,“高赫!跟我走!”
看到表哥如此悲痛,高赫默默地随表哥而去。
两人都换上便装,用硕大的斗笠遮住了脸的上半部,每人的脸上又罩了一层黑纱。
很快他们来到胡府的门前,只见昔日巍然耸立的胡府已成一片废墟。高轩的府门、白色的围墙、挺阔的屋宇全部倾陷,只剩下一对被烟火熏黑的压宅石狮。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没有燃尽的横梁立柱还在冒着黑烟。
面对此景,秦江不禁捂着脸大哭:“三代良将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二哥不要悲伤,良将被杀之事历来有之,不止胡光一人。”
“我不只为胡将军悲愤,还为……”秦江悲痛难抑,话已说不下去。
过了好久,缓过神来的秦江向高赫讲述了上元日偶遇胡光二女儿胡碧月之事:
“我一直在想着胡碧月,不相信活生生的人在一场火灾中就会丧生。我总是觉得她还活着。”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到灰烬中去寻找她的踪影?”高赫试探地问,“火灾过后能幸存下来的人也是有的。”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要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