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越坡被占的消息迅速在三军中传开,仇徒也收到了蒙勒的回信,说各关安好,代越坡已被湖镇军占领,还特特提了一个叫长安的人,说他用兵如神,只用十人就夺了城池。
仇徒微微一笑,对自家娘子更添几分满意,不知道她这会儿是不是乐得合不拢嘴了呢……
他忍不住想,如果这会儿自己在她旁边,她肯定会环住自己胳膊,说:“相公,你看我厉害吧。有没有本领当个上将军呢?”
“将军,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虞信端着水盆子进来,“蒙将军来信说什么了?是打胜仗了?”
仇徒回过神,道:“西凉不动手,我们就不能动手。我叫他按兵不动,留意西凉动作。”
“那不是干瞪眼?他们西凉不是早早就陈兵两万在水野关外要打吗?这会儿咱们的大军也该到了吧?他们是吓怕了?”虞信拧了一条毛巾来,递给仇徒。
仇徒擦擦脸,说:“两万就想夺孱国吗?”
“是诶,他们不是一开始兴致满满地要灭咱们吗?”虞信戏谑道。
仇徒想了想,“恐怕内部出了乱子。不然才结了两万兵就停了?咱们大军虽说十万现下只到了四万,却也多出他们一倍,他们不敢打。”
“这就奇怪了,他们兵力不足,还叫嚣什么?”虞信问。
“应该是够的,想来政见不合,耽搁了。”仇徒放下毛巾,“眼下咱们在这个地方军情闭塞,只能等洛文部可汗来了再说。”
“这两国交战,他会来吗?”
“短时间内我看是打不起来了,听那个小王爷的话头,应该不会不来。”仇徒吸了口气,靠在床头,又想起蒙勒在信中夸越宁的话来。
如果蒙勒知道这个长安是他一直瞧不起的女子,会是什么表情呢?
“诶,将军,你怎么又自个儿乐起来了。我发现你奇奇怪怪的。”虞信盯着仇徒的嘴角。
仇徒白他一眼,没理他。
“哦……该不会,不会是将军夫人夺了代越坡吧?”虞信一脸惊喜。
仇徒也压抑不住地微微一下,想着越宁的模样。
虞信好奇道:“怎么打下来的?是不是用了将军你的攻城计?”
仇徒一怔,摇摇头,“应该不是。蒙勒说她用十个人就攻城了,等哪天见到她,再好好问问。”
“十个人?”虞信震惊道,旋即半信半疑地摇摇头,说不可能。
仇徒也想不通,没纠结下去,毕竟士兵们喜欢夸大其词,想来也是吹捧越宁罢了。不知道娘子听见别人这样神化她会作何感想呢?
越宁在代越坡城楼上站着,看着一望无际的西凉,心想,这代越坡在两国之间,着实说不清到底是哪国之城。
她想了想,下了城去。
“长安大人。”士兵们打着招呼。
越宁匆匆走过,去了关押俘虏的地方。
百阜部的人看见越宁,知道管事的人来了,七嘴八舌地求饶着。
越宁听不懂,叫了那个翻译,说:“你告诉他们,我打算放他们离开。”
翻译一愣,“将军?”
这翻译是个普通百姓,看越宁好像是首领,就这样称呼她。
“他们也只是奉命而为,不算恶人。谁还没个家呢。”越宁道。
翻译无奈,只好对那些人翻译。
越宁看见他们眼中晶亮,又道:“不过现在两国交战,我不能放你们回军队继续与我们为敌。所以还得委屈你们在西凉一个村子里住一段日子。但想来也比在这儿被关着强,你们觉得呢?”
翻译说完,那些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纷纷冲越宁点头。
越宁点点头,叫戈汗和一个闾的士兵护送这群俘虏去塔格山寨。
戈汗是很乐意收留这些人的,如此一来,洛文部就有了百阜部的支持。
话分两头,这天,仇徒在床上看兵书,只听见外面有响动,便叫虞信出去看,这一看,不得了,几十个大汉骑着骏马直奔山寨,一面旗子上绣着一个山羊头。为首的一个人方脸高鼻,眼窝深陷,三绺胡子编着辫子,背上一把大刀,看起来孔武有力。
虞信紧忙回来报信,仇徒微微一笑,“等他们很久了。”说着,仇徒就撑起身子要起来。
仇徒拄着拐刚走到门口,就见两个侍卫押着阙元奎跑了过来。其实说押也不确切,因为阙元奎是自己跑来的。
他们负责看着阙元奎,但这家伙一见外面那伙人,就说要见仇徒,还威胁他们说如果耽误了你们将军的大事,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这才跟着他一路来此。
他一见仇徒,还没开口,仇徒就说:“来得正好,和我一起去见见你堂兄。”
“你怎么知道是他?”
“羊图腾,洛文部。”仇徒淡淡说罢,就往寨口去迎。
行至门口,三绺胡子的男人怪异地看着门前迎他的人。一个捂着肚子,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另一个拄着拐,怎么看都眼生的很,面净无须,面平无角,一点也不像西凉人。再看他们旁边的人的站位,却好像这个拄拐的是领事一般。
“你是我堂哥?”阙元奎虚弱地问道。刚才跑动牵扯了伤口,眼下他难受得紧。
“元奎?”男人上前一步要扶,却不料仇徒身后几个人警惕地上前拦住。
男人怪异地扫过他们,看向仇徒,阙元奎眉头轻皱,这些人……
仇徒使了个眼色,他们才退下,但是眼睛仍盯着那男人,唯恐他做些不利于仇徒的事。
“你真是我堂哥啊?”阙元奎看着扶他的男子的手臂,肌肉瓷实,似乎比自己更壮,如此一来,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都没了。
男人看看他,“你伤哪了?是谁伤了你?你那信写得含糊不清,还非要我来。”
“堂哥果然重情义。”阙元奎佩服道。
“洛文部到底是一家。你说这见外的话做什么。”男人看看仇徒,“这个人……”
阙元奎咽了口唾沫,“堂哥随我进去说罢。”
男人半信半疑地跟着阙元奎进了屋,看见这房屋简陋,不由更是心疼自己这个小堂弟来。想当年分开的时候,他才三四岁,活泼伶俐,讨人喜欢。要不是叔汗非要退隐山林,他们兄弟二人就能一起长大,应该十分亲近才是。
如今三十年过去,唉……
“说罢。你们将我套来,是想做什么。”男人坐定,不怒自威道。
阙元奎脸色不好看,自己这个堂哥,竟然如此直接。他看看仇徒,那眼里的意思是,你叫我把人给你叫来,我叫来了,你自己别当个哑巴。
仇徒宛如没看见一般,用洛文部语对男人道:“他想当洛文部可汗,不过受伤了,现在打不过你。”
男人一怔,一是惊讶这个看着像个孱国人的男子竟然是个西凉人,二是惊讶自己这个小弟弟会有这样的抱负。
“堂堂堂哥……”阙元奎惊恐道:“我不行的,我没有这个心思。”
仇徒看他一眼,他不敢凶仇徒,心里却把仇徒家人问候一个遍。
“大男人家的,婆婆妈妈。想就是想,有什么好隐瞒的。咱们洛文儿女,有抱负是好事。”男人拍向他的背,鼓励道。
阙元奎眉头翘起,无奈道:“我就是想也没这个本事啊。”
“好说,等你伤好了,咱们比试比试。哈哈,好多年没人挑战我了。”男人大笑道。
“堂哥……”
男人笑罢,正色道:“元奎,你还没说呢,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阙元奎一怔,看向仇徒。我能说吗?
仇徒道:“是我夫人。”
男人一愣,看向阙元奎,怒道:“朋友妻,不可欺!”
阙元奎一怔,这是哪跟哪?
“不是,堂哥,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是我跟他老婆斗武,输了。”
男人眼皮一抬,心想,自己这个小弟弟小时候蛮聪颖的,难道是个文才?连个女人都打不过?难怪他刚才不敢说与我比试……
“也不要灰心,我刚才说的比试仍然作数,只要你好好习武…”男人说到后来,自己也觉得有些打击人,闭了嘴。
阙元奎郁闷地闭上嘴,心里叹息。
仇徒说:“可汗,其实令弟受伤,是因为我的人攻寨的缘故。”
男人看向他,“你是谁家的小子?”
阙元奎小声道:“他是孱国大将军。”
男人眉毛一挑,这小子真是个孱国人?自己这弟弟难道勾结外敌?
“实不相瞒,我此番请可汗来,是为了请洛文部退兵,止息两国刀兵。”仇徒正色道。
男人冷笑一声,“想让我当卖国贼?”
“本来两国相安无事,不知贵国为何起兵,我也是无奈之举。百姓无辜啊!”仇徒不卑不亢道。
阙元奎看看仇徒,又看看自己堂哥,缩缩脖子,坐在一边。
男人眯起眼睛,“你们孱国人占据中原,土产丰裕,我们西凉却一到冬季就忍冻挨饿,这是何道理?”
“两国自有贸易,贵国盛产香料,一向高价售卖,与我孱国交换粮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贵国人不知足,一到秋冬季节,就骚扰我边关,枉顾停战协议,如今更是大兵压境,这是何道理?”
“你少跟我耍嘴皮子,你们孱国人能言善道,我说不过你,总之大可汗说打,那就打。”男人不耐烦道。
阙元奎一怔,堂哥这是依附风雷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