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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调六 孤独之人的守夜

夜渐深,清冷的别墅仍亮着一盏灯。

整理完今天的资料,沙墓习惯性的感知裴煜瞳的房间,却忽然想起那儿早已空空如也。他揉揉额头,起身去客厅冲了杯咖啡。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客厅,微凉的风吹舞着窗帘。

他静静饮着咖啡,热气随风飘散在空气当中,咖啡经过喉咙的“咕嘟”声格外响亮。他忽然有些心神不宁的,心底瞬间升起些烦闷。他走出家门,却正好遇到了王曦晨。

“还没睡?”他问。

“你不也一样。”

“有事?”

“有点烦,随便走走。”她耸耸肩。

沙墓侧开身,王曦晨径直走入别墅。

她自顾自冲上咖啡,沙墓站在门口默不做声,只是打开了客厅的灯。

“何苦呢?这么折磨自己。”王曦晨突然说,声音有些幽怨。

“我答应了他。”

“他已经死了。”

“他的女儿还活着。”

“呵!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裴……”“曦晨!”沙墓低声呵斥,他冷冷的打断了王曦晨的话,淡漠的看着她,“你有点累了,早点回去吧!”

“我才刚进来。”王曦晨无奈一笑,“你把她看的太重要了,这会要了你的命。”

“我是她的监护人。”

王曦晨不再说话,她幽幽的看着沙墓,眸子里充满了悲凉。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亲手了结的。”最后,沙墓说。

Heaven island,凌波大学。

“啊!太阳!我的母亲。啊!大海!我的……”演出台上,裴煜瞳带着楚思羽“深情”朗诵着。楚思羽心里一万个苦,自从上次《喰礼》的成功,裴煜瞳到处拉着他活跃于各种比赛,他真是搞不懂这丫头哪儿来这么多活力?

“今天表现不错,下次继续努力!”裴煜瞳笑眯眯的拍着楚思羽的肩,另一只手上拿着刚获得的奖章。

“我有点累了。”他小声说。

“啥?”裴煜瞳依旧保持着笑容,楚思羽感觉后背掀起一阵凉风,赶忙改口:“不,我是说——我会好好表现的。”

“这才对嘛!”裴煜瞳满意地点点头,楚思羽倒是冒出一阵冷汗。

“走吧!看你今天表现好的份上,我领你去找花音姐姐玩儿。”

检验员看着手中的身份识别卡,眼睛在卡和人之间看了又看。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沙墓问,直到现在,圣主教依旧没撤下对他的通缉令,他只能重“造”身份了。

“哦,没有。”检验员歉意的笑笑,将身份识别卡还给了沙墓,“抱歉耽误了您的宝贵时间。”

“不打紧。”沙墓微微颔首,登上飞船。

“会长,好久不见。”梨花音处理着支部事务,有些抽不开身。

“最近会里的事好多哎!”裴煜瞳随意的翻阅着各种报告,有些头痛道,“幸亏交给沙墓了,要不然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梨花音莞尔,当看到楚思羽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小楚,有份文件我已经下发到配给你的终端里了。”

“《猎盟会概括》?”楚思羽打开前几天刚到手的终端,看着里面的文件。

“每个新入会的成员都有,这几天事务繁忙,差一点忘了。虽然我们不是正规的组织,但也是有些注意事项的。”

“切!这点小事直接吩咐秘书不就行了,还用得着亲自出马?”裴煜瞳不怀好意的看着梨花音,邪笑道:“是不是看我小弟长得帅,想老牛吃嫩草吧!”

“言重了。”梨花音莞尔,道:“刚刚接到通知,沙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裴煜瞳听后动作一滞,一段时间后又垂下了眼帘,用极小的声音说着:“是吗……他……真是的……”

“你很幸运,能有沙墓守护着。不像我,有个哥哥,却不知道他成天在哪儿鬼混!”

裴煜瞳没有说话,她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楚思羽不明所以的看着二人,摸不着一点边际。

“按时间算,他应该到了。”梨花音打破了沉默,“去接他吧!”

“……知道了。”她极不情愿的接过梨花音递来的车钥匙,原本愉悦的心情一扫而光。

“小楚,你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

裴煜瞳走后,这里只剩下了梨花音和楚思羽。

梨花音暂时放下手头工作,与楚思羽面对面坐着。

“我调查过你,你父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你一直和你的母亲相依为命。”她默默的说着,全然不顾楚思羽的反应。“你也看到了,瞳瞳很任性。”她不再称呼她为会长,而是直接说她的小名。“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热衷于你吗?”

楚思羽摇摇头。

“瞳瞳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说她跟你很像;而且,她也从没见过她的生母。”

楚思羽的脸色变了变。

“告诉你个秘密,瞳瞳她,并不是会长亲生的。”

楚思羽张大了嘴,有些结巴道:“为,为什么这么说?”

“她是被遗弃的,有人把她托付给了会长。本来只是暂时的,可会长把她当作了亲生女儿。别看瞳瞳这么活力四射,这件事她可能早就知道了,她是个喜欢把心事埋在心里的女孩。”

楚思羽低下头,他小声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想你应该察觉到了。你的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虽然我知道我是有那么一点帅……”楚思羽打着哈哈,却渐渐地没了声。“总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会感觉身体里会有另一个自己——就像是梦一样,但又无比真实。”

“对于你身体的情况,我无法做出判断,但我相信你会找出答案的。沙墓不可能陪她一辈子,所以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陪在瞳瞳身边。”

楚思羽沉默了,他有些不知所措,这个要求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不是让我们变相的……这个……我……为什么选择我?你就这么相信我吗?我不理解。”

梨花音听后,也自嘲一笑,摇头道:“老实说,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一直以来,我视瞳瞳为亲妹妹,我希望她能开心。可是她现在这样我实在是很担心。”她定睛看着楚思羽,美眸中闪过一丝恳求,“我不是以支部长的身份命令你,而是以我梨花音自己的名义拜托你!”

“我……”楚思雨揉搓着衣角,眉头皱了又皱,他的眼神飘忽不定的,那份《猎盟会概括》在终端里是那么的显眼。许久,他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对不起,我可能……不行……”

长时间的沉默瞬间袭来。

“我也不强人所难。既然你——希望你能忘掉刚才的谈话。”梨花音率先打破了沉默,她那细腻的声音中带有着几分沙哑。

“对不起。”楚思羽不敢正视梨花音的眼睛,他匆匆起身,忙告辞离开。

透过落地窗,梨花音望着楼下空荡荡的街道,喃喃:“对啊!我为什么会选择他呢?”……

“明明不能喝,还偏喝着么多!”罗塔莎背着醉醺醺的皇甫砜,他还在她的背上说着胡话。

“他为什么不杀了我?”他呼着浓浓的酒气。

“因为你们是兄弟。”

“屁!那他回来干什么?”

“他可能想你了。喂!你别乱动好不好!”

“他怎么可能想我,他明明已经死了。”皇甫砜“哇”的吐出一些污秽,粘在了罗塔莎的衣服上。

“哇!好臭!好脏!”她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她想一把把他扔下来,直到最后也没有那么做,她突然像孩子般笑了。

沙墓站在月台上,一辆蓝色的帕加尼风驰电掣的驶来。

“上车。”车停,裴煜瞳没好气的看着他。

使徒殿。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很不懂事,到处惹事生非。终于有一天,这个小女孩惹怒了一个坏巫婆……”

“添添,来一下。”正当她讲的兴起的时候,凯琳娜打断了她。

“哦!来了。”唐添添抱歉一笑,摸摸休的头,“休哥哥,糖糖先离开一会儿,要乖哦!”

“嘿嘿!糖糖去吧!休会乖的。”休傻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大姐头。”唐添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关于那次刺杀,我想沙墓已经看出来了。”凯琳娜开门见山,将一个信息界面投放在唐添添面前。

“沙墓不傻,他应该已经猜出了我们的意图,本来想晚点行动的。”唐添添一噘嘴,划动着面前的信息界面,上面记载着关于普罗斯一组那次刺杀任务的详细过程,她用计谋之笔将有用的信息提取出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同时,她打通了浮士德的电话。

“浮士德师兄,我想你可以行动了。”

……

“哭!哭有什么用?哭他们就能回来了?”

“如果你还不睡,我就要打你了。”

“其实人啊,长大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当你看着他们活生生的死在你的面前时,就像是天塌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炼金核心。

皇甫砜坐起身靠在床沿,把弄着冰冷的炼金核心。

“信仰吗?”

海风冷冽无情的扫过跨海大桥,高耸入云的桥塔上,浮士德如猎人般守在那儿。

他拿出终端调出一个界面,上面列着一个个姓名,大多数已经画上了刺眼的红线。脚下,一辆蓝色的帕加尼疾驰而过。他紧了紧身上的黑袍,又一次隐于夜色下。

海风徐徐拂过,裴煜瞳坐在一块礁石上,沙墓负着罪与罚站在她的身后。

“爸爸走了多久了?”她问,夹杂着风的声音飘向沙墓。

“十八年。”

“这么久了啊!”她感慨,“喂,沙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在了,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他打断了她的话,淡漠的看着她的背影,她那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荡,有一些还打在了他的脸上,带着些洗发水的香。

“你太肯定了。现在我是猎盟会的会长,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要我的命,就像上次一样。”风渐大,乌黑的海水被掀起一层层洁白的浪花。

“我一直在。”他说。

“真是的!”她有些抱怨,又有些嫌弃的扭头看着沙墓,“你真不了解少女的心!”

他不语。

“算了!不难为你了。”她咂咂嘴,眼帘又突然落了下来,她问:“喂,沙墓,为什么不去报仇呢?已经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恨吗?”

他依然不语,淡漠的眼睛看着裴煜瞳,却无法从中读出什么。他坐了下来,罪与罚横放在身前,那距离刀柄的位置,隐藏着短小锐利的赎罪刀,他摩挲着细小的刀柄,冰冷又湿滑。他很清楚,裴煜瞳体内的元素越来越不稳定了,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他在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会亲手将赎罪刺入她的心脏。他嘴唇微动,却说不出任何。

“其实我懂的。真的,有些事我早就明白了,只是无法接受而已呀!为什么呢?超能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呢?”她抱着膝盖,就像个受了伤的小猫。

随后,他开口了,用未曾有过、带着高昂的语气说:“现实太尖锐,它就像个刀子剜着我。我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只因忘不掉那最为痛苦的往事。世界中充满了荆棘,你以为你骑着一匹马拿着一把西瓜刀再喊一句‘老子牛B’就能闯世界了?超能者在从降临到这世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战斗。有些时候,我也想握着手里的刀一口气冲进天诛。可那不是默然的初衷。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下,我们还得遵循规则,超能者不是为了战斗而诞生的,既然这个世界允许我们的存在,就会有它的道理。打破了原有的铁则,就会万劫不复。”他深吸口气,波澜不惊的看着裴煜瞳,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噗嗤!”裴煜瞳突然笑了,她说:“你怎么了你?刚才怎么说了这么多没头没尾的话?要死啦你!”

沙墓看着她,没有一点动静。

“只要你好,就足够了。”他说。

裴煜瞳苦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吧,把我送回学校,你自己去支部吧。”

靠在车窗前,看着裴煜瞳渐渐远去的背影,月光照着他惨淡的面庞,他只觉得胸口一痛,仿佛有一把利刃。他打着方向盘,帕加尼如无头苍蝇般在驶出校区。

刀锋无声的切入车顶,正好刺在方向盘上。

沙墓波澜不惊的停车,从手环中抽出罪与罚,他冷眼瞥着车顶,透过切口,漆黑的黑袍一晃而过。

“今天,是你的终结之日。”

冰冷的话语从四周响起,月夜下,血红的镰刀划出一道道血弧。

刀刃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两道黑影不断的交织在一起。

浮士德舔着嘴唇,阴森的眸子死盯着眼前的猎物。

二人对立着,四周格外的静。

风过,人动。罪与罚如疯子般在半空旋转,浮士德挥舞着死神之镰,血色的纹路在与罪与罚接触的那一刻迸溅。

沙墓跃上一层高塔,俯瞰着浮士德,手中的赎罪唰的掷出,同时身体紧跟刀柄,随手抓住了反弹回来的罪与罚。华丽的旋转在空中展现,罪与罚划出的寒芒道道逼人,跟着开路的赎罪,几乎是一瞬间来到了浮士德的面前。

“你终于肯认真了。”浮士德邪笑,死神之镰挥动,同时从中射出一道红光,正中逼近的赎罪。

火花迸溅,二人紧紧纠缠在一起,两把刀不停的撞击,由华丽的打斗逐渐变为原始的厮杀,不再有令人炫目的招式,有的,仅是震撼人心的碰撞!

沙墓一拳击中浮士德的腹部,趁此间隙瞬间划出赎罪。浮士德吃痛之下着了他的道,锋利的刀刃轻擦过他的脖颈,溅起一连串的血珠。他赶忙捂住伤口后撤。

“我不想惹事生非。”沙墓冷漠的看着他,收回了赎罪。

浮士德封住伤口,眼角的余光盯着滴落在地的几滴鲜血,突然笑了,很纯粹的笑,他看着沙墓,像极了一头如饥似渴的野兽,他阴沉的说:“你可真让我兴奋,原本只是拖住你,但现在,我是渴望!我渴望与你一战,然后吸干你的血,吃光你的肉!”

他携着死神之镰冲出,现在的速度与刚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他来到了沙墓身后,握着刀柄的手突然张开,利爪毫无预兆的冲出皮肤,紧紧嵌入了沙墓的身体。

沙墓皱着眉,一把甩开浮士德,却感觉身体已麻痹不堪。

“感觉如何?”浮士德阴笑,挥动了手中的镰……

裴煜瞳突然感觉胸口一震,双腿如失去了知觉般跪倒在地,她大口喘着气,体内忽冷忽热的,很是难受。该死!怎么这个时候……她心想着,身体却已不听使唤。

“呃……”她开不了口,只能干张着嘴,月亮是那样的苍白,剧痛从小腹处传来,一点点袭遍全身。她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的,而后双眼一黑,倒在了那里。

沙墓咳出一口污血,头却忽然扭向另一头,他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别东张西望啊!”浮士德正打得兴起,却被沙墓一脚踢开。他惊讶的看着沙墓,那个人明明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现在却又为何?

罪与罚毫无节奏的挥舞着,寒冷的钢刃砍在地上擦出丝丝星火。

浮士德眉角稍稍抬起,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弧度。沙墓的节奏有些慌乱,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冷静。他小心格挡着,不敢贸然出击。

楚思羽看着终端里的《猎盟会概括》,里面大致说了下自己早已知晓的规章制度,不外乎就是说避免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身份,不得擅自与圣主教接触之类,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便是为了超能者的未来而去竭力开辟。

“向着未知的未来啊……”楚思羽仰望着天空,乌云已将明月掩盖,看来又要下雨了。

他回到住处,刚打开灯,便看到了躺在桌子上的士灵伞。

他抚摸着伞面,突然感觉手中传来一阵刺痛。他一看,是不小心划出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瞬间流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处理,流淌出来的鲜血便渗入进士灵伞当中。

又是那副景象,楚思羽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尸横遍野,血红的天空是那要的耀眼。他忽然失去了知觉,一股无形的力施展在他的身上……

“楚思羽。”黑暗中,有人在呼唤他……

“你要阻止他。”又来了,那个声音,那个令人厌烦了的声音。海未央睁开眼,睡梦中,她又做了那个梦。

她睡得很早,抬眼一看正好十点。她揉了揉头,拉开了窗帘。

窗外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她下了床,打开窗户,微冷的风哗的打在身上。

“你要阻止他。”又来了,那道声音,很清晰,仿佛有人在她的耳边低语,又像是从天边传来。她不解,为什么会是她?究竟要阻止谁?

“你是谁?”她问,却得不到任何答复。

远方的天空,雨水如潮水般涌来……

“滴滴滴,滴滴滴……”楚思羽回过神来,昏暗的灯光照耀着满是汗珠的脸,他惊魂未定地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楚思羽吗?是我,夏烛炎。”那边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真是的!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联系一下!”

楚思羽有点懵,他眨眨眼,又看了看天,透过窗子,毛毛雨逐渐变为倾盆大雨,无情的散落在世界角落。

“你换号了?”

“我从奥兰回来了,为了方便嘛!抱歉没提前通知你。”

“回来了?在哪儿?!”楚思羽一阵欣喜,心悸的感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实你走后不久我便回来了,只是一直忙于工作,所以也就忘了通知你。”那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最近有时间吗?”

“嗯……课已经上完了……也没什么事。”

“过两天我这里有个义演活动,我想邀请你参加——我在网上看了你们的表演,很精彩。而且这次义演又是我主动发起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来,当然,如果那个女孩能来就更好了。”

“她?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去。但是我会去的。”楚思羽一想起裴煜瞳的身影就直打颤,她或许会去吧。他想。

“嗯,两天后的凤凰城中心游乐场,九点之前一定要到哦!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一起来。”

“……好……我试试吧!”

又随便聊了几句,那头便挂了电话,好像很忙的样子。楚思羽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心里突然多了些感慨。

他调出裴煜瞳的号码,打过去却只能听见一连串的忙音。“是不是睡下了?”他看了看表,却突然接到了梨花音打来的电话。

“你在哪儿?”那头的声音有些沉重。

“在宿舍啊!”

“瞳瞳在你那吗?”

“她不是去接那个沙墓了吗?”楚思羽有些糊涂,“你怎么会想到她会在我这儿?”

“我联系不上她,沙墓也是。刚才有观察员报告在学校那边有打斗的痕迹,我有些担心。”

楚思羽心头一紧。

“正好你在学校,我希望你能去看一下,派去的人还需要些时间。”

楚思羽挂掉电话,他心悸的感觉再次出现,莫名的混乱占据了他的脑子。

沙墓死盯着浮士德,他尽力摆脱浮士德的纠缠,可他就像口香糖一样死死粘着他。

罪与罚用力砍出,途经之地划出一道极深的裂痕。

两件神兵撞击在一起,他们相碰,空余的手交织在一起,半空中划出血色的痕迹,斩断了雨帘。

他们踏着积水,任由雨水滑在身上。

楚思羽撑着士灵伞跑在林荫道上,路上的学生寥寥无几。那种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大口喘着气,感觉心里就快要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似的。

整个学校这么大,他根本无从下手。他想着裴煜瞳可能出现的地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沙墓的眉头皱了又皱,这是在郊区,即便能摆脱浮士德的纠缠,徒步赶到那儿也得花些时间。他一撇头,看向了那辆方向盘已坏的帕加尼。

“别心不在焉的!”浮士德很享受现在的战斗,他已完全投入当中。

沙墓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甩开浮士德的纠缠,不顾逐渐僵硬的身体,强行使用骑士之力,一道屏障突然出现并弹开了浮士德。趁此机会一头钻进帕加尼,瞬间踩下油门。

罪与罚径直插入地面,沙墓努力改变汽车前行的方向。车轴生硬的挤压声与钢刀浑厚的嗡嗡声夹杂在一起,后方的浮士德紧追不舍,一场追逐大赛即刻开启!

楚思羽找到她的时候,裴煜瞳早已昏迷不醒。她孤零零的倒在学生会堂前的水泥地上任由雨水击打,像只被人丢弃的小白兔。

他轻轻走到她的面前,用士灵伞为她遮挡着雨水。她的嘴唇冻得直发紫,身体忽冷忽热的,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感到不知所措。

他又忽然感到心疼,他颤抖的手轻触在她的脸庞,感觉很硬,毫无弹性可言。他小心翼翼的抱她起来,好让她不那么冷。

“喂……醒醒啊……醒一醒……”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赤野,他在想,裴煜瞳会不会和赤野一样,也会就这样离去。

吱——

尖锐的刹车声刺痛着楚思羽的耳膜,他茫然扭头,看到了一辆已经破烂不堪的蓝色帕加尼,从上面“窜”出一道高大的黑影。

沙墓骤然停下脚步,他看着眼前茫然失措的少年,那种眼神让他有些失神,那种害怕失去的眼神。

“带她走。”他冷哼,看着雨幕中近在咫尺的浮士德,他真是阴魂不散!

楚思羽想都没想背着裴煜瞳就吭嗤吭嗤的往学生会堂里跑,医疗室正巧就在会堂对面,与其绕过去,直达才是最有效的。那把伞拿在他手里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索性收起夹在腋窝下。他朝后瞅了一眼,沙墓留给他一个宽厚的背影。

真帅啊!他竟然这样想。

沙墓阻挡住浮士德的去路,罪与罚夹杂着雨水从四面八方袭来。

他难免会着急,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动作也越来越迟缓。

“何必呢?”浮士德渍渍,死神之镰划过沙墓的肩膀,溅出一连串的血花。他又突然哀叹:“把你的命交给我,就不用受苦了啊!这点道理,还不明白吗?!”镰刀一次又一次的砍出,仅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和疼痛,却总不致命。

“我还有事没做呢。”沙墓咳出一口污血,用罪与罚支撑着身体,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浮士德的毒,已蔓延到了心脏!

“呼呼……没事了……没事了……再坚持一会……”楚思羽擦拭掉脸上的水渍,在这寂静的学生会堂里,他的呼吸是那么的清晰。

“嗯……”裴煜瞳突然痛苦的轻哼起来,她身上开始出现淡淡的红雾,半空中蒸腾的水雾映照着她脸上逐渐浮现出的血红色脉络。

“喂!你到底怎么了?”他看见她死命的咬着唇,像是在抗拒着什么。楚思羽急了,他背起裴煜瞳,铆足了劲朝着会堂后门跑。

她突然睁开眼,死灰的双眼死死盯着楚思羽,她的手毫无预兆的掐住他的脖子,看似柔弱无骨的双手现在显得爆发而有力。

楚思羽张着嘴,眼睛开始充血,鼻梁上的眼镜顺着滑了下来。两人卷在一起摔倒在地,他想扒开裴煜瞳的手,无奈越扒越紧。“……醒一醒……是……我啊……”他气若游丝的呼喊着,背后的裴煜瞳就像是个陌生人。

她突然站了起来,就这样掐着楚思羽站了起来,消瘦的她直接将楚思羽甩了出去,很远很远。

楚思羽顾不及身上的疼痛,咳嗽着朝裴煜瞳跑去。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他突然想到了死。我,我还不能死!他咬着牙脚步越来越快,直到来到裴煜瞳的跟前,手刚搭在她的肩膀上,一柄火红色的刀便悄无声息的刺入腹中……

“喂!”

黑暗中,有人在叫他。

“是谁?”楚思羽四顾,周围一片黑暗,却有一道身影是那样的清晰。

“你……是谁?”楚思羽探着头,他想看清楚一些,却看到了一些锁链的轮廓。

“嘿嘿嘿……”

黑暗中,有人在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裴煜瞳,苍白的脸颊正对着她,冷漠的眸子紧对着那死灰般的眸子,四目相对,裴煜瞳突然安静了好多。

他握住她的手,将刀缓缓抽出,连带着殷红的血液一起。

不自觉的,他竟然笑了,他看着有些颤抖的裴煜瞳,轻声说:“好痛哦!”

砰!会堂的门被踹开,沙墓第一个冲了进来,紧跟其后的是来自支部的支援。

当他走近后,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梨花音错开沙墓,美眸中充满了诧异。

血泊中,楚思羽紧紧抱着浑身赤裸的裴煜瞳,他已被鲜血浸染,眸中还流着血泪,裴煜瞳在他的怀里就像个孩子般恬静的睡着。四周一片狼藉。

沙墓皱着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楚思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将头扭向梨花音,失神的说:“你拜托我的事,我答应你。”

沙墓的嘴动了动,却没有开口,最终,他转身离去。

楚思羽望着沙墓渐渐远去的背影,没再说什么。

梨花音叫后勤部来善后,自己在安排完一切后追上了沙墓。

“有人故意让她体内的元素发生混乱。”

“人没事就好。”沙墓坐在车里,抽着烟。

“我记得你不抽烟的。”

“偶尔。”

“看来,瞳瞳的危机是他化解的了。”

“他比我年轻。”他无声的叹口气,在梨花音眼中却显得那么无力。

“你把她看的太重了。”

“和曦晨说的一样。咳咳……”他咳出一口污血,梨花音地给他一支针剂。

“用它吧!能延缓一下,回到总部赶紧治疗。还有,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的。”

“幸亏你们及时赶到。”沙墓转移了话题,他瞅着学生会堂的方向,雨水渐渐将视线模糊。

“你陪伴她够久了,该休息了。”

沙墓掐灭烟,启动车子。

“瞳瞳这边,我会加倍小心的。”说完,梨花音下了车,车子扬长而去。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楚思羽来到裴煜瞳的病房前,手在空中停了又停。

“怎么?后悔了?”梨花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没……哪有的事。”他胡乱敷衍着,却心神不宁的。隔着门窗,裴煜瞳的面容是那么的美丽动人,但是他却不敢去看。这个夜晚,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

“可怕吗?”梨花音看着楚思羽停留在半空的手,问。

“嗯。”他不想去触及,可是记忆却是那么深刻。“她……怎么回事?”

“一般来说,元素师体内只有单一的一种元素。”梨花音替他打开门,走到裴煜瞳的病床前,上面的全息投影显示着裴煜瞳的各项指标。“可是,她的体内却有两种。”

“为什么会这样?”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其实就本而言,体内有两种元素也无法造成这么大的后果,可问题就在这里,瞳瞳体内的元素,本就不容。”

“水与火?”

“嗯。看来你也做了不少功课。她体内的水火两种元素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说不清何时就会爆炸,这次还好挽回的及时,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梨花音有些宽慰道,“我没看错人。”

“治不了吗?”楚思羽看着裴煜瞳,眸中闪过一丝怜悯,“凭现在的技术……”

“呵呵!小楚,你把超能者看的太简单了。迄今为止,超能者的能力与现在的科技根本就沾不了边,无从下手啊!”

“我说,如果是那个沙墓,他会怎么做?”

梨花音看着他,在另一张病床上坐了下来,她又看着裴煜瞳,替她向上拉了拉被子,而后轻声说:“他会杀了她,减少她的痛苦。”

“他会杀了她。”

黑暗中,士灵伞的轮廓若隐若现。楚思羽静静地站在窗前,脑海里却全是梨花音的话。

“他会杀了她。”

那个背影,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隐喻,现在,他大概知道了。

他回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裴煜瞳,那狰狞的面孔始终萦绕在脑海。

梨花音已经离去,这间房里只剩下了他和裴煜瞳。

他为什么要答应她?就连楚思羽自己都想不清楚,他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沉甸甸的。

梨花音走之前告诉过他,明天会安排裴煜瞳回猎盟会另一个支部进行下阶段的治疗,要求他跟着一起去。楚思羽看着套在手上的手环,想着里面寄居着的士灵伞,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

机场,沙墓站在候机厅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感觉一切都那么的遥远。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王曦晨。

“我都知道了,别想对我隐瞒什么。”沙墓还没开口,那边就封死了他的嘴。

“我已经说过了,她只会让你送命,现在,你还固执吗?”

“……”他挂下电话,瞟着窗外的天空,淅淅沥沥的雨点像针扎在身上,却没有一把伞出现在他的面前。

手中烟已燃尽,他丢掉烟蒂,走进了候机厅。

人群中,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沙墓原先站立的地方。浮士德打开耳机,汇报工作:“任务失败。”

“预料之中,浮士德师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过也没关系,至少我已经得到想要的了,先回来吧!接下来的工作很可能会很累哦!”

“好吧!”

……

那个瞬间,他忽然觉得很冷,仿佛世界都变冷了一般。他只能感受到面前的火热,那个女孩如疯子般把刀插入他的身体,难闻的血腥味一个劲的钻进他的鼻腔。就好像被人从脑袋后面打了一闷棍,他的脑袋很混乱。

然后,然后世界就变热了,女孩却变冷了。他记得,他抱住了女孩,还是在那个会堂里,桌椅的碎片还扎在皮肤表面隐隐作痛,然后,他摸到了一把伞。

“女孩子要乖哦!”……

楚思羽睁开眼,外面天已经大亮了,病床上的裴煜瞳还在昏睡着。她睡觉的表情好可爱哦!楚思羽这样想。

“醒了。”梨花音走了进来,还带了点早饭,“吃吧!累了一晚上了。”

楚思羽点点头,却毫无胃口,他看着裴煜瞳,就像是在看一个孩子。

“每发作一次,她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梨花音说,“学校那边我已经替你们处理好了,明天凤凰城那边会过来人,你跟他们过去吧!”

“凤凰城?”

“瞳瞳需要静养,那里在合适不过了。况且,那边的医疗条件比这边好一点。东条很好相处的,你自己加油!”

“……我知道了。”

影堂,凤凰城支部。

“嗨!我亲爱的三堂主,近来可好?”影梦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在安培拉·奥里的面前。

“是不是时飞又有什么事了?”安培拉头也不抬的说,他的双手中央凝聚着一团蓝紫色的火焰,影梦在另一端都可以隐约感觉得到。

“嘿嘿!三堂主真是料事如神啊!是这样的,总部最近新加入了一些新鲜血液,时飞堂主希望把他们送到您的门下。”

“呵!这可有趣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条件是什么?”

“这个嘛……”影梦挠挠头,故作神秘道:“时飞堂主希望您能请一个女孩,来我们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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