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禅好奇心更浓:“一首诗会要了一个准诸候的命?老周,别卖关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周建平却乐此不疲地问道:“少爷,你从这首诗中看到什么?”
李尚禅淡然道:“景色依旧,物是人非,一个书生的无病**罢了。不过坊间传说倒挺有意思:崔护于南庄邂逅一位妙龄女子绛娘,彼此一见钟情。后妙龄女子相思成疾,香消玉殒。崔护抱着她哭了三天三夜,上天垂怜,将女子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崔护和女子缔结良缘。”
周建平桀桀怪笑:“错了,坊间全错了。少爷可听说过大理寺一枝花?”
李尚禅擦了一把细汗,脸色比开头好多了:“老周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大理寺一枝花绛桃,一个令黑道闻之色变,出类拔萃的探花;一个貌若天仙,名动天下的女人。此女名头不少,本少爷略有所闻。”
“坊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崔护于南庄叩门问茶,邂逅的是一枝花绛桃。而她抱着哭了三天三夜的是绛桃的表姐绛娘。绛娘根本没死,她是假扮表妹绛桃劝崔护安心科举。此计系御史中丞绛瑞老儿泡制,虽让崔护收敛少年轻狂,却葬送了亲生女儿绛桃的幸福。”周建平道出内幕。
李尚禅惊得合不拢口,脸上表情非常奇怪:“这些消息你从哪里得到的?老周你确定不是在消遣本少爷?”
“借老奴天大的胆子,老奴也不敢。”周建平发毒誓,“如有半句虚言,叫老奴下半辈子半身不遂。”
“老周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尚禅忙安慰道,“不过,本少爷对你的消息来源还是挺感兴趣的。”
周建平朝李尚禅躹了一躬,道:“少爷,暂让老奴保留这个秘密。一旦时机成熟,老奴必开诚布公坦言相告。”
李尚禅挥挥手,表示翻过这片,他有点焦急地道:“你还是解释一下‘《题都城南庄》不光暴露了崔护的弱点,而且还会要了他的命。’这句话吧”
周建平点评:“整首诗笼罩着浓浓的惆怅情绪,人世间的失望不过如此。可见崔护是一个多思愁感的情种,他的远大抱负、他的鸿燕之志在儿女情长面前不堪一击。”
“崔护最后选择绛娘,而放弃绛桃,说明他是一个顾前顾后的男子,三纲五常是他的死穴。他是一个被道德伦理束缚住手脚的人。” 周建平一针见血,罗列崔护的弱点。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想不到崔护也跳不出世俗的桎梏。可仅凭这点取人性命,太夸张了吧?”李尚禅提出疑问。
周建平一脸坏笑:“世人只知《题都城南庄》主角是崔护和绛娘,哪晓诗中真正的女主角是绛桃。而失望最大,受伤最深的人非绛桃莫属。据可靠消息,护送崔护上任的有贴身侍卫雷霆、雷钧,还有一位便是大名鼎鼎的一枝花绛桃。”周建平终于说到重点。
一听绛桃成了崔护的护卫,李尚禅的心事更重:“恐怕没人能抵抗得了探花绛桃的致命一笑!”
江湖传言:每当风中传来淡淡的桃花香气时,就会听到绛桃天籁般的笑声,然后就会看到绛桃满月般的笑容。要想目睹绛桃的笑容,要有一定的运气。可有些人宁可不要这份运气,因为一看到就绛桃的笑容迟了,乖乖走进绛桃为他们找好的归宿:大牢。
周建平认可:“绛桃腰间佩挂着一块天下独一无二的虎头金牌,镌刻着太和皇帝李昂的五个亲笔字:天下第一探。要想突破绛桃防线无疑难上加难。”
李尚禅长叹一声:“那岂非束手无策了。”
周建平冷冷地道:“未必!仁、义、礼、智、信五常既然是崔护的死穴,那我们就不要用硬刀子杀人,而是采取软刀子杀人。”
李尚禅恍然大悟:“你的软刀子是七情六欲?”
周建平谄笑:“少爷终于想通了。”
李尚禅将信将疑:“老周你算准了?绛桃对崔护的感情会死灰复燃。”
“难说。我们在背后可以推波助澜,让七情六欲这把火烧得更旺些。”周建平胸有成竹,“老奴呕心沥血,从长安到岭南,已设置好十三道屏障。每一道屏障都足以让绛桃和崔护走火入魔,欲火焚身。前七道屏障依儒家说法,老奴将它们命名为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后六道屏障按佛教说法,老奴将它们命名为求生欲、求知欲、表达欲、表现欲、舒适欲、情欲六欲。十三道屏障,十三把软刀子,刀刀致命。”
“这不不够,”周建平振振有词,“长安已做好策应,一旦崔护和绛桃越轨,绛娘会第一时间得知崔护和绛桃的动向。后院这把火一起,就把崔护和绛桃推进火炕,等待他俩的将是暴风骤雨般的非议和恶语。近至都城,远至边塞,崔护想不焦头烂额都难。只要掐住了崔护的死穴,少爷染指节度使指日可待。”
李尚禅乐不可支:“如果说绛瑞老儿设的是桃花一计,那老周你出的就是桃花二计,有过之而无不及。天晓得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能量?”
周建平长揖至地:“老奴愿为少爷肝脑涂地,竭尽所能。”
灯忽地灭了,俩人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周建平悄悄退了出来。
门外,漫天飞叶。周建平摊开手掌,一片落叶优哉优哉飘到他的掌心。周建平合拢五指,慢慢将落叶搓成粉末。
周建平露出狰狞的笑容:“李尚禅,你只不过老子掌心的玩物罢了。”
※西岭官道,草亭。
雨不知不觉停了,西岭峰峦叠翠,松湖如烟。崔护的目光投向远方,群山怀抱中,一道弯弯曲曲的崎岖小路走来一行风雨归人。
这是一支迎新队伍,几名壮汉吹着唢呐,抬着一顶大红花轿,后面跟着七大姨八大姑。刚才的一场大雨把他们淋成了落汤鸡,他们没有丝毫的沮丧,依然喜气洋洋。
看到这支兴高采烈的迎亲队伍,崔护的耳边响起“桃子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歌声。
往事如烟,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羞羞答答的妙龄女子成了身边疾恶如仇、豪气云天的女杰,崔护唏嘘不已。
西岭的雨停了,绛桃的心田却下起了浠里滴嗒的大雨,雨水汇聚成河,将绛桃闭塞多年的心坝冲得七零八落,她是否也想起了贺新婚歌《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