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一日的“剧烈运动”,我在马车上坐得并不舒服。伯邑考心疼地把我揽在怀里,我这才慢慢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眼,却看见伯邑考黑着大眼圈,还在死温柔地盯着我。“不怕把我看化啦?”我笑着说,一边伸了个大大的狐狸懒腰。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我就异常安心,他说的话,我也都莫名的相信。也许,也许纣王在我心中种下的阴霾,都被他这阵和煦的风吹散了。
“不看着你我才怕你不见了。”伯邑考拥住我,“怎么都看不腻,就算为了你去死我都愿意。”
我心里咯噔一下,推开他生气的说:“不可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伯邑考笑了:“你紧张我?哈哈,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你这句话了。”顿了一顿,他又认真地看进我的眼:“谢谢你妲己,让我喜欢上你,还肯喜欢上我。”
我被他看得心中一痛,忙别过头假装笑道:“你堂堂的周太子还这么没安全感?”我有什么好,我只是纣王用来伤害他们兄弟的棋子,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对待?
“只有面对你才这样的,要知道我的对手可是天子。这么多年我什么都不争。原来都留着就争取你了。”
原来他都知道……我心中一紧,我甘为棋子,因为我心中有操棋之人。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的包容,一直的对我好,一直的保护我。
没有回答,沉默了良久,伯邑考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到了。”
原来时间可以过得如此之快,即使我多憎恶马车的颠簸,但时间还是快得惊人。我们居然已经到了当初我被姬发抓到的地方,周和商的边界。我和伯邑考下了车,一起告别他的故土。
“真不知我是否该感谢姬发。”伯邑考拂过我被风吹起的头发,感慨了一句。
上一次站在这里,我满心里只是想见纣王,渴望他的哪怕一个微笑。这一次,我却有些迟疑,对这片土地竟依依不舍起来。
“这个地方,是你的被俘纪念地,也是我和姬发童年最好的回忆。他总是跑到这里,用马鞭指着王庭喊,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姬氏总有一天超过你。然后我们都哈哈大笑。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芊芊,芊芊从此拜别鄂侯,跟我们回到了周都。”
“想回到过去么?”我轻轻问他。
“想回到你没有被送入王宫的时候,想那时候就见到你。可惜你的父亲和我们这三公并不交好。我始终无缘认识你。”
我慢慢依回他温暖的怀里,听他稳健清晰的心跳。真想时光从此停留,让我停留在我幸福的小世界里。
直到纷乱的马蹄声打乱了我思绪。
“王兄!”是姬发,他又追来了!虽然只是一人,可气势犹胜千军万马。
我紧张地依偎在伯邑考身边,我依然像以前一样怕姬发,怕他的喜怒无常和神鬼莫测。如今的害怕更多了一分歉疚,对芊芊的歉疚。
似是感觉到我的害怕,伯邑考拥紧了我。
“王兄带着这妖女星夜兼程,不知所为何事?”姬发咬牙切齿地看着我,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扑上来直接咬死我。
“不许如此称呼她,待我从朝歌回来,你就得唤她一声王嫂!”伯邑考肃颜斥道,顿了顿又道,“我去见大王,换回父亲,顺便向大王讨个人情。”
“父王的事情不是我们共同决定的么?王兄贸然去朝歌,只怕中了那昏君的奸计!那昏君虽然不在乎这妖女,可王兄贸然讨要,只怕那昏君借题发挥,王兄的处境实在危险!”姬发不再看我,盯着伯邑考恳切道。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纣王心中无我……虽是共识,我依然黯然了一下。姬发的话不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纣王若想对伯邑考不利,怎么都会对付他;可我知道,如果给纣王选择姬昌姬发伯邑考的命,纣王想留下的一定是伯邑考。姬昌姬发不死的情况下伤害伯邑考,纣王就是脑子坏掉了。这不是让周出师有名么?
“二弟莫再多言,此时我已与军师商议过,军师已去朝歌安排,相信我和父王都会全身而退。如若不然,父王的安全也可以保证。”伯邑考抚了抚我发呆的脑袋,表现得云淡风轻。
“那王兄留下,我去。”姬发露出决然的神色。
“你要是去可就真的回不来了。”伯邑考摆摆手,“大王最忌惮的就是你,其次是父王,我是最无足轻重的。所以我去反而安全。”
“王兄就不考虑自身的安全了么?如果我放这妖女走,王兄留下可好?父王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王兄若觉得我屯兵威胁父王的安全,我以后全听王兄的便是。”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姬发,以往的姬发总是一副世界在我掌控中,世界就是我的德行,如今的他,却像当初的我,苦苦地抓住最后一根救赎的稻草。只是现在的他,似乎比我还脆弱。原来芊芊,竟对他如此重要……
“二弟不必多言,我相信军师,二弟也应该相信军师。父王在羑里被囚多年。做人子女,我们早就该这么做了。我的安危你不必担心,周有你,我和父王都会放心。”
这话听着怎么像诀别,我别扭地看了伯邑考一样,发现他一脸泰然,才安心地低下头。
“哥……”姬发看着伯邑考,一脸泫然,却不再恳求,只是认认真真跪下,拜了三拜:“多保重!”
“二弟也是。”伯邑考放开我去扶起姬发。猎猎长风,显得他们的分别格外悲壮。
我摇摇头,不许自己胡思乱想。其实事到如今,我倒愿意随伯邑考留下。但我不敢问他,因为我不知去朝歌为了我的事多一点还是为了姬昌的事多一点。我相信是后者,所以我选择缄默。只是我心中默默祈祷,让历史不要真的上演。
“你过来。”姬发对我招招手,不再唤我妖女。我迟疑了一会,还是过去了。有伯邑考在,我不必害怕。
“这是军师临走前留给王兄的锦囊,危急时你一定要打开看。”我疑惑了,留给伯邑考,却要我看?尽管有疑问,我还是收好锦囊。
“一定要保王兄的安全,”姬发的神情像受过伤的小兽,“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好。”不知为何,我不再害怕他。
他终究也是人,有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