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所有人都汇集在医院,等待医院给出最终的死亡诊断。从前的江沐遥如果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吓到腿软,大约是经历的多了。从发现尸体到呼救,再到现在,她倒是显得相对从容。
医生还没有出来,又匆匆赶来一位五官端正,气质不俗的中年男子。从他们的对话中,江沐遥听得出来。这位男子就是慕封宇的父亲、在公安厅任职的慕启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慕启明。众人没有空余时间为她介绍,她也插不进嘴,便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等待。
混挤在人群中的陆尔荷情绪崩溃,嚎啕大哭。任由一起从球场赶回的两个女伴劝阻着,也依然阻拦不住她的伤心欲绝。当然,陆尔荷也并非是伤心欲绝。伤心是有的,毕竟一起相处了大半年。更多的,她还是害怕,怕有人怀疑到她,于是拼命的用眼泪阻止别人的问话。
等了很久,终于。医生出来了:“根据检查结果来看,身体上没有任何的内伤和外伤。胃里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药物。死因是由于高血压引起的脑溢血。颅脑大量出血导致死亡。犹豫时间尚短,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死亡时间无法推断。”
陆尔荷听到这常舒了一口气,早在三天前,她替慕仁天量血压时,发现慕仁天的血压已经高的离谱,于是便暂停了使用。三天前的药,早就被吸收的无影无踪。
“这不可能。”慕启明厉声道,“怎么会忽然的激发脑溢血,我父亲到底才六十多岁。”
“爸,前几天爷爷就已经因为高血压进过一次医院了。”慕封宇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这不用你说。”慕启明道,沉默了半晌,他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便道:“叫法医来。”
“慕厅长。”医生忍不住阻拦道,“这很明显的脑溢血死亡,即便您叫法医来,我相信依然会事同样的诊断。据我所知,慕老患有高血压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劳心劳力,时常犯病,这样的状况,很容易发生危险。出血位置在动脉血管,出血量非常大,估计从发病到死亡可能在半小时以内。这样的情况就算是抢救及时,也很难治愈。”
“你们是怎么照顾的?”慕启明悲愤交加,“谁负责照顾的,给我出来。”
听闻这话,众人纷纷看向哭泣不知的陆尔荷。
陆尔荷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扭头。目光正好撞上了坐在角落里的江沐遥,便想要将责任推给她。
这样想着,陆尔荷抹了一把眼泪,辩解道:“我中午,是给外公吃了药,量了血压才出门的。那时候血压还是正常的,外公说要午睡,刚巧她们约我出去。我就出门了。我也是在外面得知外公出事了,才赶回来的。中间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啊!”
“那是谁发现的?”慕启明转头问道。
江沐遥有些被慕启明的不怒自威吓到了,她怯生生的站起身,举手道,“是我。我去给慕老送东西,在门口等了很久,不见里面有动静,我才推门进去。等我进去一看,慕老已经没有呼吸了。”
“你们两个把具体时间给我说说清楚。”慕启明坐了下来,开启了审讯模式,“小荷你先说。”
“下午两点多,我去给外公送药。”陆尔荷道。
“具体几点?”慕启明厉声道问。
“两点二十到两点三十之间。”陆尔荷被慕启明吓了一跳,声音弱了许多。
“爸,她是您亲外甥,您别跟审犯人似的,吓着她。”慕封宇在一旁忍不住的提醒道。
慕启明看了陆尔荷一眼,声音温柔了不少:“你接着说。”
陆尔荷抽泣着,道:“我给外公吃了药 量了血压,我们俩闲聊了大约有十分钟。外公说他困了,想睡一觉,我就离开了。走的时候,三点过几分。我在房间休息了半小时,同班来找我,我就跟他们出去了。”
慕启明听完后,转向江沐遥:“你说。”
江沐遥怔了一下,回忆道:“我是不记得具体时间了。我从家出来,大约是四点。距离慕家老宅的车程约为一小时,当中堵了会车。应该是在五点到五点半之间吧!到了之后,佣人说慕老在睡觉,我就在门口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实在等不住了。我才忍不住推门进去,结果等我大开门,发现人已经没了。我就赶紧叫人了。”
“慕家六点准时开饭,你应该知道。怎么会时间线这么模糊?”慕启明道。
“我带了我自己做的菜和糕点,所以没让厨师做饭。所以我不太记得时间。”江沐遥如实道。
慕启明小声向身边的慕封宇问道:“她呼救是几点。”
“别墅的佣人说是七点一刻。进去后发现爷爷已经没有呼吸了,又叫了我跟大哥来,我和大哥回去分别是七点五十和八点二十。合计了一下,决定送院检查,商议和路程总共用了二十五分钟。”慕封宇答道。
慕启明又问道:“你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
“也不是门口,是慕老卧室侧门的小会客间。等的无聊,就随手拿了一本书看,看了很久发现还没人叫我,所以我才忍不住进去了。”江沐遥答。
陆尔荷认真的听着,发觉江沐遥有机会为她背锅,至少让她甩掉照顾不周的责任。于是便哭着抓住江沐遥的衣领:“江沐遥,你安的什么心?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外公。你好狠的心啊。”
凌萧然见状,连忙将两人分开,冲陆尔荷道:“小荷,无凭无据的,你不要乱说。江沐遥她是你嫂子,她不会做这种事。”
“她为什么不会?前几天外公是要杀她的,要不是你们阻拦她早就没命了。她怎么会对外公没有恨意?”陆尔荷指着江沐遥质问凌萧然,“在场的人都知道外公不想让你们两个结婚,甚至想要杀她。她刚刚死里逃生怎么就敢贸然的孤身一人前来看望外公?”
“我只是想表表孝心,让慕老改变对我的看法而已。”江沐遥急忙申辩。
陆尔荷步步紧逼,“你说你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那么怎么没有一个佣人看见?”
“我在客厅,佣人也不可能随意进来,怎么可能会被看见呢!”江沐遥解释道。
陆尔荷冷笑:“没有证据,谁知道你这两个小时到底是在客厅还是在外公的卧室里?一定是你存心去刺激外公,致使他血压升高。你对他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他,所以才拖了两个小时才求救。还故意不然厨师做饭,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对不对?”
“够了,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凌萧然怒道。
陆尔荷不敢再说,此时此刻大家都陷入了一片沉寂。魅仔细的会议着陆尔荷的话,若有所思的望向了江沐遥。
深夜,慕家老宅。
“舅舅,我敢拿姓名担保 事情绝对不会像小荷所说的那样。江沐遥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可信。”凌萧然对慕启明道。
“对对对,我也拿性命担保。”慕封宇道。
慕启明看看兄弟俩,问:“小荷说,爸前段时间要杀那个江沐遥这事我也有所耳闻,你们就真这么笃定,江沐遥不会借机报复?”
“我与她相爱至深,就算她心里怨恨外公,就算是因为我的缘故,也绝对不会痛下杀手。她今天送去的那块玉石是前两天我们逛街时,她自告奋勇去买的。她说,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外公又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她一定要得到外公的祝福。原本我是要陪她一起的,今结果我临时有个非常重要的客人要见,陪不了她回去,又不好在外公面前失信,所以她才一个人去了。”凌萧然道。
“对呀对呀!他们本来是提前约好的,江沐遥又不了解爷爷的具体病情,怎么可能用这种方式杀人呢。”慕封宇又忍不住道。
慕启明十分不满意慕封宇一直在这里补充,白了他一眼后接着道:“那也有可能像小荷说的那样,看到爸犯了病,心头恨意未消。故意延误治疗。”
“爸,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慕封宇再次忍不住插话道,“她又不知道这病会不会很快就要命,万一救治回来了,她还有命活着?”
慕启明的想法被接连破除,纵使再难以相信,也值得接受现实。便不再提江沐遥,三人商议起后事来。
江沐遥在客卧里休息,她有些难以入睡,便去找住在隔壁房间的魅聊天。
魅待她的态度,不似从前温和。江沐遥以为是慕仁天过世魅过于伤心的缘故,也没在意。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小荷的举动很反常?她好像特别多伤心,悲痛欲绝的那种。”江沐遥道。
“我觉得你也很反常,你完全一点儿都不悲伤。太冷静了。”魅看似说的漫不经心,但每个关键词都咬字清晰。
江沐遥嗔怪道:“我在跟你说她呢,你不是一直也怀疑她吗?我大学时看过一本关于心理学的书,书上说,当一个人太过悲伤或者太过冷静都不正常。就算慕老是她的亲祖父,可他们不过才相处了半年多,怎么就会伤心成那样。我们在一起待了三个小时,她就整整苦恼了三个小时。别人问她话她都抽噎着答不上来,却能够清晰的来诬陷我。”
“太过悲伤或者太过冷静都不正常,这话在理。”魅望着理智分析的江沐遥,似笑非笑的道。
江沐遥不明就里,但还是感到身上一瞬间涌起了一丝寒意。
夜里,江沐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睡不着,在等凌萧然。直到天快亮时,凌萧然才回来。
“怎么还不睡?”凌萧然望着缩在被窝里望着他的江沐遥。
“我睡不着。”江沐遥道。
凌萧然捋了捋江沐遥的头发:“小荷就是太伤心了,你别在意她说的那些话。这几天我要跟封宇办丧事了,估计这几天晚上你都要自己睡。你要是睡不惯客房 就去住我的房间,或者回咱们家里。”
“听说,宛如和庄少从澳洲回来了。我好久没见她了,不如我晚上去她家住,我们叙叙旧。白天过来做事。”
“你想去就去吧!”凌萧然躺了下来,将江沐遥拥入怀中,闭上眼道,“还有一个小时天就亮了,抓紧睡一会。”
江沐遥看着凌萧然疲惫的脸庞,他虽然闭着眼,但是眼角还是留出了一颗小小晶莹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