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如挺直了胸脯,并不担心被别人认出来,明明在小区里连下趟楼也胆战心惊,她要让闵洋看到她的美貌,等了这么多天,他终于肯跟她见面了,还以为他把她给忘了。
原来要相见的心情是如此激动和忐忑,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怀春的少女,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笑,闵洋不安地低下头,脸上火辣辣的。
人声鼎沸,茶水在玻璃上氤氲出模糊的水汽,他红着脸帮婉如拿外套。婉如捋了捋额前的刘海,刚欲用从前的口气来调侃闵洋的吝啬,选了这么个吵闹的地方,一定很便宜吧。
闵洋道:“你瘦了。”
他说着给婉如倒了杯白开水,婉如眼睛一红,有种冲动想把受的委屈全部讲给他听。
“想吃点什么?”他拿着菜单让她点。
“吃点酸甜味的,没什么胃口。”
“酸甜味?”闵洋一本正经地招来服务生,问哪些菜是酸甜味的。
他点菜的时候,婉如时而看他,时而看邻桌的姑娘。姑娘一个人,二十出头的模样,点了一个干锅和一份米饭,吃的特别香,能把人看馋。婉如又看了眼闵洋,闵洋正好在看她,他的眼神里含尽温柔。
婉如体会到了一种别样的幸福。
“现在的餐厅真奇怪呢,茶餐厅也做四川菜。”
闵洋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仿佛婉如说什么都是动听的。
婉如差点说出方锐在做厨师的事,顿了顿,道:“我想喝奶茶。”
“我去给你买。”他把公文包交给婉如保管,拿上手机走出去。
包沉甸甸的,一股烟味,里面放着好几本厚厚的法律书。可能经常不堪重负,包袋的线快炸开了,她把书稍微理了理,让包看上去不那么鼓鼓囊囊的。
头顶上的灯是澄黄色的,光圈里弥漫着菜香,客人太多了,清洁阿姨都没把桌子擦干净,桌面上沾着油污,婉如抽出纸巾慢慢擦着,往两个杯子里倒入开水,将碗筷涮洗了一遍,她沉浸在这样的举动中,整个人无比柔软。
和方锐在一起时的烟火气有被救济的意味,而和闵洋在一起,像在过日子。
闵洋很快赶回来了,大冷天没穿外套,却跑的满头大汗,拎了一个大袋子,里面放了六杯奶茶,还买了话梅。
闵洋道:“你最喜欢的话梅,正好看到有卖,奶茶不知道你喜欢喝哪一种,把招牌奶茶都买了,你尝尝,喜欢喝哪个。”
婉如的开心写在脸上,闵洋也觉好笑,摇头自嘲道:“我还是第一次买奶茶,见笑了,见笑了。”
婉如笑出了声,望着他把奶茶一杯杯从袋中拿出。隔壁的姑娘投来羡慕的目光,婉如大方地递给她一杯奶茶,调皮地噘嘴道:“喏,送你了,干锅吃多了,是不是特别想来杯奶茶。”
那姑娘也不客气,接过奶茶道:“谢啦,你男朋友待你真好啊。”
婉如抿嘴一笑,风情万种尽收闵洋的眼底。闵洋一直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就觉得很快乐,似乎这就是他期待的生活模样,下了班,卸下疲惫的工作压力,和心爱的人开开心心地吃顿饭,逛逛街,说说话。
对了,还有礼物,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道:“据说是刚出的新款,挺火的,我也不懂。”
打开来,一条铂金项链,今年的热门款,项链上有标志性的Logo,闵洋经常见她戴这个牌子的,想她是喜欢的。
“买这么贵的礼物,你还过不过了?准备吃土啊。”婉如娇嗔着。
闵洋光笑,笑的脸都僵硬了,她肯定是喜欢的。
婉如让他帮她把项链戴上,眨巴眼睛道:“好看吗?”
闵洋还是笑,脸还是烫,她的脖颈白而细长,她的身上飘着清新的茉莉花香,是他熟悉的气味。
婉如格格地笑出声,将吸管插入奶茶中,一杯杯尝过去,时而故作嫌弃状,时而皱眉,时而面露惊喜道:“嗯,这杯好喝,你喝一口。”
她把喝过的吸管举到闵洋嘴巴下面,闵洋迟疑着,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如此亲密接触,有点不知所措。
婉如用非常兄弟义气的口气道:“怎么了?怕我有传染病啊,喝一口又毒不死你。”
眼前的女人可爱明媚,像三月里和煦的光,把他的心照得暖暖的,闵洋凑上前去抿了一口,浓烈的奶香和草莓味,让他想起了大学校园里,在篮球场外蹦蹦跳跳的女生。
婉如笑出了牙齿,闵洋惊奇地发现原来婉如是有酒窝和虎牙的,鼻尖上还有一颗黑痣,从未细心地打量过她,好像她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点的菜一盘盘端上来,每一盘里不是加了醋,就是挤了柠檬汁,他不停地给婉如夹菜,两人谈谈笑笑,聊的都是些没有逻辑连贯性的话题,东扯一句,西拉一句。
连菠萝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还是结在树上的,两人都掰扯了好久。
吃完饭都到九点了,在餐厅门口,闵洋问道:“你还想去哪?”
婉如是一刻也不愿跟他分开的,但是,来日方长,哪能在一天把好运全使完了。
她便道:“回家喽,困了。”
“你现在住在哪呢?”
“你放心,我还会没地方住啊。”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啊,我们改天再见。”
婉如想笑话他语气中的忧伤,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拜拜!”
“再见。”
婉如头也不回地走了,上了车,从后视镜里看见闵洋还站在原地,望着她的方向,顿时哽咽不已。
到家时方锐已经去餐厅上班了,餐桌上给她留了纸条:肚子饿的话,电饭煲里有鸡汤。
婉如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生活被打回了原型,假想中的温馨浪漫不过是与好友吃了一顿饭,饭后各回各家,仅此而已。家是破旧的,日子是看不到尽头的,该承担的压力还是要独自承担,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发呆。
秦琉烟从省城回来,到台里找婉如,得知还没上班,便去她家里找她。秦琉烟去的是尹山和婉如之前住的房子,去了好几次,起先是摁门铃没人开,再去时房主已更换了,打婉如电话也不接,婉如换了手机号码,只告诉了闵洋、方锐和父母。
但好巧不巧,今晚秦格格也在这家茶餐厅和老同事们一起吃饭,一个市很小的,兜兜转转老是碰到熟人。席间找了个借口离开,跟着婉如后面出了餐厅,进小区,上楼,敲门。
婉如吃了一大惊,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隐藏在心底随时可能爆发的恐惧感弥漫开,害怕是那个人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