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选择我做你孩子的父亲?”
“孩子的父亲不认,我要有个形式婚姻做掩护,否则我在台里还怎么待下去啊,我的人生全完了。你放心,跟我结婚,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可以去找其他女人。”
“我的自由是你给的?”
“那就看你想不想为沈婉如做点什么了,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我可以为你介绍男朋友。”
“我没有时间等了,再说你介绍的不见得靠谱,我认定你了。”
洛思羽将姿态降到了泥土里,把整个人性扒开了给闵洋看,也是万分难受。她今天穿的是白毛衣和卡其色裤子,素净的脸庞,清爽的发型,期盼着能有一份褪去铅华的感情,洛思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所有的努力都没有了意义。
闵洋不敢再刺激她,这个可怕的女人,想必什么都做得出,但这份承诺太难了。洛思羽不给他半秒的喘息时间,道:“欧阳疏竹的女朋友找过台领导了,说沈婉如抢她的男朋友,一个还在读书的小姑娘,哪懂什么分寸,台里的同事议论纷纷的,影响可坏了。”
闵洋刚欲开口,洛思羽又道:“我还听说沈婉如去欧阳疏竹家闹过呢,她现在和欧阳疏竹住在一个小区,一个女人被两个男人围着,你说厉不厉害。”
“我不会跟你结婚的,哪怕你提出所谓的形式婚姻,我也不会答应的。”
洛思羽的表情已无法用大失所望来形容,磨破了嘴皮子,挖空心思用最可怕的后果来刺激他,这位闵大律师倒轻飘飘的。
难道婉如已经把手握的关于她的把柄告知了闵洋,才导致他如此沉静。
命运啊,待她洛思羽太不公。
洛思羽挣扎道:“你不怕我公开?”
“我怕,但无论你待婉如怎样,我都会,不离不弃。”
洛思羽扯动了一下嘴角:“好一个不离不弃,你会娶她吗?”
“跟你无关。”闵洋做了个请她走的手势。
“我给你三天时间。”
“三小时都不用。”
两人对望了一眼,洛思羽的绝望坠入黑漆漆的深井里。无论到了何种境地,还是有男人为了婉如甘愿付出,她又输了。
出了华天,洛思羽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默默流泪,冰冷的风夹杂着记忆中并不存在的香味,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连呼吸也是陌生的,即便已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时时刻刻仍有强烈的焦灼感。
想念起家乡的花草树木,房前屋后的菜园小河,如果当时忍下了被人排挤的那口气,那就不用背井离乡了,下了班和儿时的伙伴们约个会,和老实巴交的亲人聊聊天,找个普通的男人嫁了,生个普通的孩子,过着普通的正常的生活。
不好吗?
为什么人在年轻的时候非得要强呢。
她哭着,很久没这么痛快哭过了。胎动开始变得明显,孩子在腹中缓缓蠕动,似乎在悲伤着她的悲伤。
难道走投无路了,非得放弃这个孩子了吗,洛思羽万般纠结,万般不舍,在孤单的人世间,只有这个孩子与她同命相连。郑明森只要孩子,并没提半个字娶她,洛思羽感觉特别脆弱,连路也快走不稳了。
黄昏。
婉如听到汽车驶近的声音,催促大嫂快点煮馄饨,闵洋进屋了,她帮他换鞋脱衣服,闵洋被温暖包围着,婉如就是有这样的魔力的。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些炒菜,酒杯和两瓶啤酒,点了蜡烛,在幽黄的灯下,闵洋第一次发现这个房子里居然能产生出浪漫和温馨的味道,好像婉如来了,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变得让人惊喜。
大嫂端来馄饨,走时顺带关上门,给他们享受二人世界的空间。婉如往闵洋碗里盛馄饨,闵洋将带回来的汤放小微波炉里热了热,先给婉如盛了一碗。
他去膳意找厨师长谈收购的事,厨师长没道一句废话,只说换不换老板,对他的手艺来讲毫无影响,唯一的要求是要把他的徒弟带着。
而带着徒弟自是合乎常理的,在厨师长的收入福利方面,白天更不会为难他,一个是为情怀而收购,一个是佛系做菜,无利益和出发点的冲突,顺利谈妥,情理之中。
走时,厨师长送了闵洋一份菌杂汤。
婉如对着满桌的菜拍拍手,调皮地道了句:“我要开动啦!”
闵洋边拿筷子边笑着侧过脸打量她,在她的巧笑倩兮里,他的心中填满了微妙的冲动和挣脱,哪怕全世界都抛弃了婉如,他也会陪她去海角天涯,不管不顾,义无反顾,不计后果。
婉如先喝了口汤,脸立即绿了,她对气味是极其敏感的,一尝便知是方锐做的。
闵洋关心地问:“怎么了?不好喝?”
婉如装作没事,挤出笑道:“挺好的,你在哪买的?”
“一家叫膳意的餐厅。”
“噢。”婉如心一凉,那不就是方锐工作的地方吗,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
闵洋见状,道:“哪天我带你去店里吃,趁热吃味道还是不错的。”
婉如生气了,他不就是在说方锐做饭好吃么,赌气地道:“你知道吗?方锐也去做厨师了。”
闵洋顿时收住笑容,在这一瞬间,婉如后悔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脸色越来越暗沉,明摆着对这个名字的敏感。
“你还想着她?”话出口,婉如笑自己明知故问,那小军说的房产证,难不成是编瞎话骗她玩的。她还筹划陪他在这边吃苦呢,人家却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选择吃苦罢了。
特意准备的烛光晚餐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和愚昧痴狂。
闵洋继续拿起碗筷,浅浅地道:“吃饭吧。”
“不吃了。”
闵洋的心隐隐地痛,劝道:“你还没吃呢。”
“我不饿。”
闵洋动了动嘴,一句话也说不出,说已经不想方锐了吧,显得挺刻意挺薄情的,说还想着不仅没意义,也是违心的。
因为在方锐和婉如间,不,他不是要做比较,只是如今的他,甘愿为婉如做一切。
可婉如的反应让闵洋意识到,现实是无法逃避的。
在他和婉如之间,方锐真真切切存在过,过去,现在,将来,这件事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婉如是方锐的好朋友,说的刺骨和直白点,婉如是他前女友的好朋友。
即便他们青梅竹马,那也是,那也是要承认他们三人这种关系的。
闵洋不是纠结于这种关系,他是纠结于婉如会纠结,何况婉如还有着婚约。
他想通了,他是不顾一切的。
他不知道婉如是怎么考虑的。
他担心,难受,紧张,牵记和焦虑。
所有的情感交织成空白的压抑,像沉坠在半空中的空气,形成了冷漠的寂静。
无言以对不代表不在乎,但不在乎的人往往是沉默的。
婉如伤透了心,伤得透透的,为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漫长的感情,她偷偷地葬送了前半生。
他们彼此克制地坐在那,谁也不懂谁的心思,蜡炬几近燃尽,屋子里忽的黯淡了几分。
闵洋的手机响了,他母亲打的,尴尬而仓促地接起来,不小心碰到了免提。
付教授的话清晰地传出来:闵洋,你知道婉如在哪吗?
婉如偷偷偏了一下头,已经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