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飞的态度彻底打碎了她所有关于爱情的美丽幻想,如果说在小梦与孟飞登记结婚后,她的幻想还一息尚存的话,如今连这最后一丝希望也随风飘散。她曾经以为有了夫妻之实可以使彼此更加亲密,至少在他们之间可以存在某种割舍不断的联系,却没想到反而切割得更加决裂。
“无耻……”这是他对她最后的评价。每回想起这两个字,无论她在做什么,都会忽然凄凉地笑出声来,那种失魂落魄绝望凄厉都会让身边的人为之一懔。每个人都感觉韩雪变了,变得沉默,失去往日的活泼甜美,转而只剩下惜字如金,愤世嫉俗。
她每时每刻都不由自主思念着孟飞,尽管她十分抗拒自己这样折磨自己,可是没用,她就是想他。想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想他决裂冷然的样子,想他深情如梦的样子,想他抽烟的姿态,想他飘逸洒脱的身姿,想他俊美无瑕的脸庞,想他时而轻柔时而威严的声调,想着想着——想得心都碎了。可是她不敢主动与他联系,无数次手指迂回在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上,始终按不下那个通话键。那心底仅存的一丝良知告诉她,她羞愧于自己所用的方法,尽管那是为了爱。
小梦没有一两个月是好不了的。无数次深夜里独自辗转反侧,心里的妒火燃烧得她整夜失眠。
可是,如今完了。孟飞愤怒地扬长而去,他不会再理她了。她现在后悔了,她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的尊严和他争吵呢?不管那种事只发生过一次,两次,不管她平常多么洁身自好,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出淤泥而不染,但结果都是一样。这是事实,不容抵赖。她为什么要抵赖呢?为什么不好好跟他解释呢?年少时的傻与天真他会理解的,是不是?如果不能让他珍惜她,又怎么能够奢望他无条件地爱她呢。韩雪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悔不当初。
她甚至后悔对小梦做过的事。难道凭她韩雪的魅力,凭孟飞的多情,只要她肯在正道上多下点工夫,多施展点魅力,就不能夺走他的心吗?她十分懊丧,为什么非要在心上人面前形象尽毁?做了错事还光明正大的承认,她很傻不是吗?
不过两三天工夫,韩雪已经将自己折磨得憔悴不堪。做为一个大红大紫的歌星、演员,她最为在意的形象问题也全然不顾了,黑眼圈跑出来都不知道。公司同事善意提醒了她,她的神情还十分茫然,这不免让周围人大感诧异。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生活何处不八卦。
她跌在懊恼情绪里无法自拔。完了,完了,和孟飞真的玩完了,不会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吧。她心不正焉排着舞蹈,却一个趔趄将自己重重摔在地上,她护住脚踝,痛得皱起眉头。经纪人与舞伴蜂拥而上,团团围住关切询问。
“没什么?大约是扭到了,休息一下就好了。”韩雪挣脱一名男舞伴的搀扶,趔趔趄趄地走到角落的座椅里。那男舞伴关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但他深知韩雪的要强,只能忍住不往前去。“我去拿药油。”他嘟囔了一句就往外走。
韩雪也没顾上回答,因为她手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一看屏幕,整个人就呆住了。心脏跳得比舞蹈时剧烈,脸色一下子绯红无比,她有点喘不过气来。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给自己打电话。泪花于眼角闪烁,晶莹跳动。
她哆哆嗦嗦地按下通话键,附在耳边。“喂——”连声音也剧烈得颤抖个不停。
“你现在能出来一趟吗?到XX酒店502号房,我在那儿等你。”孟飞的声音十分淡定,听不出是任何情绪。
韩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角的泪珠蹦落下来,然而她却欢愉地笑了。“什——什么——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他要约自己,而且还是在酒店的房间,这可能吗?她条件反射似的再问了一遍。
“我在XX酒店等你,你来。”这一次,是命令似地口吻。
但韩雪不介意,她真的不介意。她高兴得快疯了。
“现在吗?”
“现在。”
“好,我马上到。”
她一放下手机,几乎鹊跃似地欢跳起来。她抓起手袋,向大伙儿说了一声:“今天就到这儿,改天再排练吧。”然后满心欢喜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经纪人放下手头正忙碌的工作,冲她背影大喊:“你干什么去?韩雪,演唱会转眼就要到了,你又要抽空去拍戏,不抓紧时间排练会来不及的。听见没有?韩雪——”
那男舞伴刚拿了药油回来,听见经纪人正大喊大叫,韩雪早已没了人影,不由也一脸迷茫。
韩雪迅速跑回家去,迅速冲了个澡,然后把衣柜里漂亮的衣裙都搬出来,挑来拣去,试来试去,最后才选中了一件素花连衣短裙,外面再罩上一件保暖而华贵的貂皮大衣。她还为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撒上香水,最后兴高采烈地登上高跟靴子,开车直奔酒店而去。
她是那么快乐。快乐得忘乎所以,勇往直前,一古脑儿将平日里在娱乐圈混得金科玉律全都忘了。到酒店赴约,居然连个墨镜大帽都忘记戴上,她没有隐藏自己,所以一走进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大堂,很容易就让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认了出来。他们惊艳,低呼,不可思议地赶快指给埋头工作的同事看,然后一起评头论足一番。
韩雪迅速乘坐电梯来到502号房间,在房间门口紧张得整整衣裙。然后敲门。“进来。门没关。”还是那样毫无感情的声音,可是韩雪居然没有注意到。
门果然没锁。韩雪轻轻推开门进去,而后为免被打挠,顺手悄悄反锁上。房间没开灯,有点昏暗,她往前走了几步,才看见孟飞背对着自己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夕阳西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一定等了许久。
“对不起,”韩雪将手袋扔在沙发上,又脱下貂皮大衣,蹑手蹑脚走上前去,从背后轻轻地搂住孟飞的脖子:“我来晚了。刚才正在排舞,一身是汗,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你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对不起。”
孟飞解开她缠绕在他脖颈上的手臂,忽一下站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两步,于夕阳的窗前转过身来,一脸严竣,他的手上赫然一根藤条,他一手握着,一手轻轻地将长长的藤条在手里缠了几个圈。
“轰!”韩雪的脑袋忽然象被炸弹炸开一样,爆破成碎片飞扬。怎么?这么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他为什么要拿着这根藤条,他从哪里拿来的?他要做什么?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孟飞已挥起手里的藤条,劈头盖脸地抽打过来,抽打的动作凌厉迅狠。“啊!啊!啊—”韩雪一边尖叫一边躲避。她用手去挡,雪白的手臂就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很快,脖颈上,脸颊上,腿上,但凡肉眼所见之处,都留下道道血痕。韩雪哪有躲避的余地?孟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阵猛抽,毫不留情,就象一个绝情的“皇帝”,冷酷得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小梦身上所遭受的罪,他要在韩雪身上讨要回来。
一鞭鞭的疼痛好象永无止尽,一鞭鞭落下,一鞭鞭清醒,对了,他一定知道了什么?那是她绊倒小梦的藤条,他知道了,他重回马场去把藤条拿了回来,他猜到了。他真聪明啊!他太聪明了!
她抱住头,蹲在地上,她不再哭喊,不再尖叫,她抱着头蹲在角落里任由他抽打。她忽然凄凉地笑了。她忽然扬起脸,迅速抓住他又要落下的藤条,大叫:“你打吧,打死我好了!只求你不要再打我的脸,我还要开演唱会,我还要拍戏,不能让人看到我脸上有伤。”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无情地落在韩雪的脸上,雪白的脸颊上又多添了一道血痕。韩雪大哭起来。
孟飞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冷酷:“都要打死你了,还想什么开演唱会,拍戏的事,真是笑话!”
韩雪忽然大吼:“凭什么打死我?杜小梦死掉了吗?她不过摔折了腿,凭什么要我拿命来赔?你讲不讲道理啊?”她终于反抗了。然而这种反抗居然还是为他对小梦比对她好,真是叫人无语。
孟飞倒抽了一口气。她的吼叫终于使他冷静下来,的确,小梦只是摔折了腿,脑震荡也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之苦。而眼前,韩雪满身的伤痕也已然令人触目惊心。这,应该算公平了吧。他丢开藤条,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他也打累了。
韩雪哭了。她最珍视她的美貌,如今不知会不会毁容了。她哭得悲悲切切,天昏地暗。孟飞一言不发地听着她哭,哭到累了,当最后一缕夕阳收尽,她的眼泪也哭干了。她终于停了下来。
她爬到孟飞身边,将头倚靠在他的膝盖上,跪坐在地毯上,象个卑微的奴婢。“对不起,请你原谅我。”韩雪悲悲切切地道歉着:“我早已后悔了,我做了那样一件蠢事,不,是一件接着一件。可是,请你相信我,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请你原谅我。”
孟飞道:“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小梦。你去跟她道歉去。”
韩雪抬起泪眼,哀凄地说:“你觉得这样好吗?当然,我是该跟小梦道歉来着。可是,我觉得不提反而更好吧。如果告诉了她实情,会叫她更伤心的,这对她的伤不太好。你说呢?噢,当然,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就去跟她道歉,我马上去。”韩雪艰难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前走。
孟飞拉住了她的手。韩雪站不住脚,反而倒在了他怀里,她趁势紧紧抱住了他,口中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孟飞,我不该心生歪念,但请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全部是因为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孟飞放开了她,站了起来:“你该知道,凡事瞒不过我,这只会使我更加厌恶你,聪明的话,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孟飞打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了黑暗里独泣的韩雪与她卑微的爱。
灯,还是没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