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纱,青帐,淡紫的细绳编织成精美的绳结,将纱帐扣起,李凡茫然的坐起,顾不得浑身的酸痛,环顾了下四周。不止这床榻,屋内的一桌一椅都像是艺术品,雅致大方,桌上除了一套茶具,甚至还摆着青瓷花瓶,一枝红梅斜插其中,给予这清冷的屋子一点温暖。
李凡觉得口渴,揉着胳膊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还是温的,一口送下,整个人舒坦了很多。李凡依稀记得,出了石室,便遇上一个文雅的长发男子,后来……他便不记得了,似乎是头晕倒了下去……
一阵叩门声打断了李凡的回想,“谁?”
“师叔,你醒啦,我是云澈,我进来了?”
师叔?不是在喊我吧,李凡有点纳闷,只能胡乱答应一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推门进来,颇为恭敬的给李凡行了个礼,手里还捧着一堆东西。
“师叔,师叔祖命我来帮您穿戴一番,还有半个时辰就是您的拜师礼。”
“……你,喊我什么?”
“当然是喊您师叔啦,哦,虽说还有半个时辰才正式拜师,早点这样喊了也没事啦~”男孩笑着吐吐舌头,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没多少时间了,师叔,我帮您更衣梳洗。”
李凡盯着男孩看了一阵,实在看不出对方是在跟他开玩笑,见男孩要过来脱自己的衣服,李凡拦住了他,“慢着,你说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男孩,“是你师叔?”
“哈哈,师叔,你真逗,不会是高兴得傻了吧~您要是不信,一会直接问师叔祖去嘛,哎呀,时间不多了,赶紧的,要是迟了我可会挨罚的。”
稀里糊涂的褪去已经脏破的长袍,套上了云澈送来的袍子,白底蓝纱,蓝纱镂空,白色的底衣刚好透出了祥云的图案。等云澈帮李凡绑好头发,白色的发带长长垂至腰后,李凡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自己都傻眼了,镜中这人还是自己么,这一身配上胸口温润的玉佩,似乎全身都散发了一股仙气出来。
云澈仔仔细细又检查了一圈,调整了一下,最后才满意的将李凡带了出去。“师叔,一会进了穹云殿,你千万要记住师叔祖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让你做什么,照做便是了,这可是师叔祖头一次收徒弟,着实不容易,你可别出什么岔子啊。”
“……”李凡停下了脚步,忽然间他意识到将要发生的是什么了,虽然他不知道云澈口中的师叔祖为何要收他为徒,但他李凡实在没有这个心理准备。来天云山庄是一回事,拜入天云山庄又是另一回事,若是被家里知道了,爹爹又会作何感想?若天云山庄知道他跟七煞的关系,又会是怎样的后果?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李凡的控制,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自己推到了这里……
“哎,别停下来啊,不然就要错过吉时啦。”云澈一看时间不够,忙拉过李凡,“抓紧我!”下一秒李凡便觉得整个人悬在空中,云澈嘀咕了一串咒语,两人便窜了出去。
不似石室的阴暗,天目山上到处是白云皑皑,凌空看去,天云山庄气派庄严地坐落在山腰上,就像是盘在天目山上的睡龙,因为白云而看不到头尾,给山庄遮了一层面纱,神秘而诱惑,不禁让人多看两眼,企图窥探其全貌。
李凡也就只有那么一眼欣赏到山庄,其余的时候多是上下颠倒,东倒西歪的,等落地后,光看穹云殿的大门就在眼前变成了三个,李凡以为作鸟儿在天上飞是如此辛苦的事,却在几个月后才知道,那完全不是鸟儿的错,而是云澈那半吊子的飞云术给害的。殿内似乎有些吵闹,云澈急慌慌地拉着李凡就奔了进去,忽然穹云殿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李凡一看,百来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盯着自己看,表情各种各样,有鄙夷,有愤怒,有好奇,有惊讶……虎头山上人也不少,李凡又是大当家的儿子,可要说同时被百来人这么关注还是第二次而已,上一次正是李凡下山的时候,现在想来才过去半个月,却恍如隔世,李凡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大哥!”熟悉的声音传来,李凡扭头一看,玄一双眼通红,急切地想冲过来,却被一边的苏白风拉着,过不来。苏白风没有说什么,一边稳住玄一,一边朝李凡打了个眼色,似乎让李凡不用管他们,见机行事。
“云青师叔,你看见了吧,他们分明就是一伙的,这种无耻之徒怎能进我们天云山庄的门下!”一个青年指着李凡,义愤填膺地控诉着。
“好了,云涅,关于收徒一事,并不只是我的意思,也是庄主的授意,就算有意见,也轮不到你。”云青面露怒色,这让众人都不敢再出声了。
李凡往上一看,只见那被称作云青的男子,正是出了石室问了自己名字的那一位。
“李凡,你上前来。”
李凡看着他们人多势众,虽然不解那个云涅为何那么气愤,却还是老实的走上前去。从那些天云山庄的弟子身边经过时,更多的是嫉妒的目光投射了过来,搞得李凡莫名其妙。
云青并起食指与中指,轻点在李凡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朗声说道:“我云青在此宣布,收李凡为第一大弟子,上清为证,冥天为佐!从此往后,你们同门之间要和睦相处,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李凡忽然觉得自己膝盖一沉,竟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李凡心下一惊,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云青搞的鬼,却明白的太晚,整个身体已然有一股陌生的气力流转,功力之深,不管李凡怎么抵抗,在旁人眼中,他连细微的颤抖都无法办到。就这么叩拜了三下,甚至接过一旁仙童盘中的茶杯,奉了上去,茶水都无法抖出去一滴,自然而又恭顺。只有云青在李凡的怒视下,接过了茶杯,随后这霸道的强迫才散去。李凡重获自由,虽有着一种强烈的虚脱感,还是硬撑着站了起来,很想破口大骂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还是将话语咽了回去,既然云青敢这样做,就不怕李凡造次,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云青敢做他李凡的师父,李凡又怎能便宜了他。
云青知道李凡的闷不吭声并不代表他的屈服,男孩眼底的傲气云青还是很喜欢的,抿着嘴里的茶,这股傲气就好似自己年少时。云青不止是要给李凡一个下马威,更是要激起李凡的这份心气,这才像是他云青的徒弟。
“好了,今日就到这吧,至于药房被窃一事,我自会弄个明白,大家都退下吧。”
“是。”见李凡拜入天云山庄的门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众人也没人再有意见,乖乖地纷纷退去。
云青留下了另一位观礼的仙士,而李凡、玄一和苏白风则被云澈从穹云殿带回了之前的那间雅房。见李凡的脸色不大好,云澈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很机灵地借故退了下去。
“李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和玄一兄弟都很担心你。”
玄一也红着眼在一旁说道,“大哥,你没事就好,早知道火蝶是那种人,我当时就该先把你拉出来,我听说大哥你在里头饿了两天……”
李凡并不知道自己在石室待了多久,若是两天,也是极有可能的。忽然感觉玄一话里有话,“你说火蝶怎么了?”
一提到火蝶玄一就一脸气愤,“她啊,跑了!还偷走了这里极其名贵的一种药丸,为了混进来,她还把三瓣嘴的腰给扎了……害的我们被山庄的人冤枉。”
“有……这等事?”
“大哥你不信可以问三瓣嘴啊。”
苏白风在一旁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边摇着纸扇,一边把之前发生的事条理清晰地说给李凡听,李凡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说来火蝶还真着实可恶。原来,火蝶假冒成给丈夫求药的少妇,还扎了苏白风一针,骗过山庄的仙士,再伺机盗走了药房的贵重药,得逞后竟直接跑了。等天云山庄的人在苏白风身上看出不对劲,当时不明事实真相的玄一就这么被一并抓了起来。关了两天后,他们就被带到穹云殿,在李凡到来之前,他们在争论的正是这起盗窃事件。李凡估计有部分人是不希望自己拜入天云山庄的,尤其是那个云涅,所以才会借题发挥,以盗窃的罪名希望取消自己的拜师资格。
“……大哥,你怎么会拜那个仙士为师的,难道你想留在这里,大老爷会同意么……?”玄一愁着脸,大哥不会忘了天云山庄和七煞可是对立关系啊。
李凡想起那坑爹的拜师,就一口气又上来了,但对玄一又不能说自己是被迫的,只得心虚道:“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爹的地盘离这里这么远,他不可能知道的,再说,我只会在这里待一阵子而已……”最后一句李凡说得很含糊,说实话,现在离开天云山庄并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苏白风在一旁担忧道,“李兄,我看你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啊……这云青仙士……”苏白风提到云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今日是我第一次见他,但他在天云山庄的地位是很高的。”
李凡也觉得云青在山庄里的辈分挺高的,不然他跟云澈差不多年纪,却已经被喊成师叔……
“云青是天云山庄庄主的大弟子,别看他这幅样子,传闻可是过百岁的人了。”
李凡和玄一都吃了一惊,那云青怎么看都只有三十出头,若真是过百岁,岂不是不老的怪物?不,更可怕的是,那庄主是他师父,世上真有如此长寿之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算是天云山庄未来庄主的继承人,你如今成了他的大弟子,你想过没有,这意味着什么?”
被苏白风这么一说,李凡顿时懵了,“不会吧……”
玄一也明白过来了,顿时哭丧了脸,“大哥,我们跑吧,你若是成了天云山庄的庄主,大老爷非宰了我们不可啊。”
李凡皱了眉,现在恐怕是想走都难了……难怪会有人找碴,这位置还真是众矢之的啊!偌大的山庄,有野心的人总是会有的,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跳到了他们前头,必然是要遭人嫉妒甚至性命不保。李凡可不信云青会护自己周全,毕竟云青不是保镖,而是师父,不欺负他就已经是万幸了。
苏白风叹了口气,“这事说来也在我,若我当初没提到天云山庄……”
玄一一听也来劲了,“是啊,都怪你,大哥被你害惨了!”
“好了好了,都到这份上了,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小一,你冷静点,把鼻涕擦了,像什么样子。”
玄一这才消停下来,“大哥……我能留在这儿么,我不放心你。”
李凡无奈地笑了,“要留就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