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赶了十天的路,众人终于到了京都。此时已经将近中秋,京都郊外树上的叶子都已经青黄而落,一地的残叶倒让人不由得有点懒意。
马车行驶至南王府,许崇新和金风扶着大家下了马车。如许抬头看了看高挂的匾额,看的熟悉的场景让她眼眶一热。
这时候宿雨便领着一群婢仆,从王府里一路小跑了出来。
“见过王爷。”大家齐声道。
“先把东西搬进去吧,稍后我再介绍远道而来的客人。”千雾吩咐了一声。
千允跟在宿雨后边,走上前来对千雾作了一揖道,“侄儿拜见叔父。叔父出门已经半年,不知近日可好?”
如许看了看千允,不由得扬起笑容。这孩子已经将近十岁,身子骨长开了许多,眉目间已经隐约有了帝王家应有的阔气,神态举止都是大家风范。虽然传统的教化会禁锢人的天性,但在王公贵族的阶层,这也总算是一件好事。
“叔父,这些是何人?”千允打量了几人,目光落在如许身上。
他眼中,如许神态自若,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通身的派头高雅朴素,看起来像是一位名士。
“如许见过小王爷。”如许笑着朝千允行了一礼。
“好了,我们进屋再说。”千雾拍了拍如许的手臂,领着大家进了王府。
进了王府就看到了中庭,中庭里从前的秋千和亭子都还在,只不过新栽种了许多桃树,树旁还有石头铺成的小径。
“在下怎么从未听说过王爷喜欢桃树?”如许好奇的问。
“王妃生前最喜欢桃树,可我却一直不知道……等到她不在了才猛然醒悟。”一说起提蕴,千雾脸上挂着极温柔的笑容。
“其实故人已经无法再见。种这些桃花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罢了。每年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我看着这片花林,总能想起她,仿佛能看见她还坐在秋千上看书一般……呵,也算是聊以慰藉罢了。”
如许听了眼眶一红,眸中闪着水光,“看来王爷很爱您的妻子。”
“可我却做了许多对不起她的事……人都已经不在了,现在说爱又有什么用?”千雾低头感慨,又抬起头笑道,“好了,往事不提也罢了。”
“哇,好大的客栈啊,这么多房间!”金风身体转了一圈,看了一眼主屋惊呆了。她身后的达达和阿郎也一齐抬头,望了望主屋上密密麻麻的房间,
“就说你没见过世面吧。”许崇新抱着臂嘲笑金风。
“你有种再说一遍?”金风掐住了他的耳朵。
就在他们调笑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条狗,猛地扑向走在前面的如许。
“哎哟!”如许被它撞倒在地,手本能的抱住了它。手上的触感让她立刻反应过来,是对子。
“公子!”金风怕狗伤害如许,她动作很快,一掌就打下去。
一旁的许崇新眼疾手快,伸出手抓住了金风的手腕,拦住了她的夺命掌,“这是对子,是王府的宠物。”
“我管你什么宠物!伤着我家公子,就炖了它做汤!”金风别过许崇新的手,两人在中庭里又打了起来。
对子长胖了许多,像一坨大球,一把把头埋在如许怀里,一直低声的呜咽着,尾巴摇个不停。如许伸手抚摸它的背,给它捋了捋毛。
你认出我了是吗?这么久没见我,是不是想我了?
对子仿佛听到她说话似的,抬起脑袋伸出舌头舔了舔如许的脸。
“好了好了……”如许拍拍它的背,从地上站起来。
“对子!千雾凶了它一句。
对子马上垂下脑袋,跑到千雾旁边,用头拱了拱千雾的腿。
千允觉得奇怪,“平日里对子都特别懒,天冷了趟在厨房里怎么都不挪窝。怎么今天跑出来了?”
“也许是闻到了客人的味道,觉得新奇吧。”千雾俯身摸了摸对子的毛。
走过了中庭,大家便来到了正厅里,就坐之后,千雾介绍了众人。
“原来这位就是写《阿拉伯经算》的许先生!”千允欣喜万分,立即起身朝如许行了一礼,“先生的书千允已经研习了大半年,只是稍微懂得了皮毛。日后如果先生得空,能否请先生指点一二?”
“许先生才来,你可别把人家吓跑了。”宿雨端着茶打趣千允。
“哪里的话,小王爷好学是好事。如果有任何疑难,小王爷只管来问我就是了。”如许笑道。
“千允今天不用上学吗?”千雾坐在主位上问道。
“叔父肯定又忘了,时节已经将近中秋。老夫子要回乡跟家人团圆,我们自然就不上学了。”千允道。
“怪我,我的确又忘了……不过碰巧是中秋节,今年咱们王府人多热闹了。许先生还带了两位大厨来,到时候也让大家尝尝清川的口味。”千雾看了看阿郎和达达。
“叔父近半年不曾回京都,京都中可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恐怕叔父还不知道呢。”千允八卦的说着,看到千雾转过头来饶有兴致的看他,他便又道。
“军候府的云二小姐为她兄长守孝三年,如今还差半年就期满。皇爷爷已经准了太子叔父的求亲,撤掉了云二小姐郡主的头衔,今年年后就要嫁给太子叔父做侧妃了!”
千雾听了之后觉得有些疑惑,嘴里喃喃道,“云安竟然答应嫁给太子?”
“小王爷口中说的‘军候府家的二小姐’是谁?”如许猜测是云安,可是又想到云安的心气那么高,怎么可能甘愿撤掉自己郡主的头衔,嫁给太子做侧妃?
“许先生可能不知道,咱们京中只有一位郡主,就是军候府家的二小姐云安姐姐。”千允笑道。
千雾听了,笑着对千允道,“云安要嫁人总归是好事,咱们应该为她高兴。”
千允思想还未及千雾、如许之深,天真无邪的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我们已经到了京都了,以礼来说,下午许先生应当去拜见皇上,我也好回禀了这趟差事。”千雾转而对如许说道。
“那是自然。如许已经备了薄礼,到时候也一并带去。”如许回过神笑道。
吃过了午饭,如许沐浴换衣,命人把礼物搬上了马车,千雾便领着她进宫了。
虽然历史上没有此朝此代,但是皇帝住的宫殿大抵也差不多。不过富丽堂皇,琉璃金顶,角檐飞翘,朱漆雕栋。以前如许也去过故宫,对皇宫也有一定的概念,倒也没觉得特别惊奇。
千雾看她淡定的样子,反倒有些奇怪,不过他又想到如许有大眼界,说不定已经见过了皇宫的图纸画册,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马车进入了贤德门,一路沿着宫道,绕过中间的大和殿向西边行驶。大约行驶了两刻时,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大院。千雾跟她下了车,已经有轿子在等候。
如许和千雾各自上了一顶轿子,又在轿子待了快两刻时,终于到达了皇宫的内朝地带。随后轿子落地,如许和千雾一起步行走进去。
如许一直以来都是个路痴,非常佩服像千雾、王渡之这一类像导航仪一样的存在。千雾领着她,两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来到了御英殿。
早上已经通知了御英殿如许要来拜见,所以此刻刘公公正在门口候着。
“奴才见过王爷。”刘公公恭敬的对千雾行了一礼,又对如许道,“想必这位就是金如许许先生吧。”
“先生一称实不敢当,谢公公夸赞。”如许很识相的说道。
“早上我已经禀明了御英殿,下午带着许先生来复命。父皇可在御英殿?”千雾知道在门口见到了刘公公,大概这一趟是白来了。
“可真是不凑巧,方才皇上午睡醒来,觉得腰酸体乏,正召了太医过去瞧瞧,此刻怕是不得空见许先生了。”刘公公说道。
“也罢了,许先生给父皇略备了薄礼,请刘公公转呈给父皇。既然父皇身体不适,我们就先回去了。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总不及他身边人贴心。还请刘公公多多费心了。”千雾话说的很是周全。
“照顾皇上是奴才的本分,王爷放心。”刘公公说罢行礼告退了。
两人走在路上,如许觉得有些疑惑,却不知道该不该问。
“有话就说。”千雾瞥了她一眼。
“一时的腰酸体乏应当不需要召太医前去,皇上是否身体抱恙?”这个事情属于敏感问题,如许问得很小心。
“自我出发到清川时,父皇的身体就已经大不如前了。常常卧病在床,咳嗽不止,应该是旧疾复发。”千雾看着如许,“这样的事情,你只能问我,若是问了旁人,也许就被抓住了话柄,给自己埋下祸患,你记住了。”
“我知道。”如许活动了一下筋骨,朝千雾眨了眨眼笑道,“这一趟就当是出来运动了,顺便欣赏一下皇宫的景致!”
千雾看着她灵动的模样,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今日我们进宫是全了礼数,父皇见不见是无关紧要的。你啊,以后在宫里万事要小心。”
“遵命。”如许朝他作了一揖。
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