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是儒家,自然不信佛。但他愤世嫉俗,因而产生出世的思想,所以一生多与方外人交往。这封家书,不但指出僧人中大多数本是穷人家子弟“入而难返者也”,不应该“叱为异端而深恶痛绝之”,流露了对穷苦人的同情;而且由“和尚是佛之罪人”进而指出“秀才亦是孔子罪人”,对当时一般不仁不智、无礼无义的读书人中的败类进行无情的嘲讽,行文犀利明快。
僧人遍满天下,不是西域送来的。即吾中国之父兄子弟,穷而无归,入而难返者也。削去头发便是他,留起头发还是我。怒眉■目,叱为异端而深恶痛绝之,亦觉太过。佛自周昭王时下生,迄于灭度,足迹未尝履中国土。后八百年而有汉明帝,说谎说梦,惹出这场事来,佛实不闻不晓。今不责明帝,而齐声骂佛,佛何辜乎?况自昌黎辟佛以来,孔道大明,佛焰渐息,帝王卿相,一遵《六经》《四子》之书,以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此时而犹言辟佛,亦如同嚼蜡而已。和尚是佛之罪人,杀盗淫妄,贪婪势利,无复明心见性之规。秀才亦是孔子罪人,不仁不智,无礼无义,无复守先待后之意。秀才骂和尚,和尚亦骂秀才。语云:“各人自扫阶前雪,莫管他家屋瓦霜。”老弟以为然否?偶有所触,书以寄汝,并示无方师一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