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星堆前,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唐君生,却无心休息,望着眼前小乞丐一样,抱头痛哭的唐无伤以及蔡姚,非常心疼。
“这两个孩子,怎么搞成这样子”,于凤清边唠叨,边帮着二人拍打着身上的沙尘。“君生,还愣着干嘛,去打盆水来,拿两条干净的毛巾”。
“哎”,唐君生答应一声,揉着腰,起身打水去了。万星堆的考察并不顺利,六合塔所谓的洗去尘心不过是无数不知名的光线在众人身上戳来戳去,还算好过。
那八荒阁,八荒阁,什么玩意儿么?无数壁画,展示出来的东西,从生产生活,到文字战争包罗万象。有他和司马陵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
还好五洲如今的数据库足够完善,一点一点的梳理着,整理出来的知识量浩大无比。任何单一文化属性的壁画,都有少则数万,多则数十万幅,眼花缭乱之下,方知何谓人力有穷时。
万星堆的考察工作,如今已被正式命名为:万星文明发掘。还有一个不便公之于众的隐性称呼便是:神之文明再现工程。
在这个没有追求与信仰的年代;在这个除了自己,没什么靠的住的年代,神也成了不能讲,不可说的名词。
但如今,眼前的万星堆,却真的是神迹,有着高等神秘文明,与生俱来的那种诱惑力。既然是神迹,那么不大的空间内,亿万幅壁画,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洗了脸,换了衣服,蔡姚黑色面貌再现,如今的黑,却有些俊俏。
蔡姚咧嘴道:“叔叔,阿姨,能不能给口吃的,我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她的眼睛红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儿。
唐君生与于凤清对望一眼,心里叹息着。两个孩子能从中洲,跑到济洲,更是从广大的沙漠南头,跑到了北头,能活着,就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儿,一路艰辛,可想而知。
狼吞虎咽,手抓脚颤,二人吃的虽然香甜,但吃相惨不忍睹。
“嘛的,草!总算吃饱了,唐玄呢”?蔡姚打着饱嗝,拍着桌子。唐君生二人没事,说明这里事儿解决了,但本该在这里的唐玄,怎么没在这?
吃饱了,她这才有了疑惑询问的精力。
于凤清勉强笑了笑,蔡姚说话可比当初在她家的时候,狂放的多了,以至于让颇为知性的她有些不适应。
她与唐君生对望一眼之后便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
蔡姚剑眉倒竖,漆黑的双瞳闪烁着雷光,眼中有愤怒也有痛苦。
“阿姨,你是说唐玄那小子,完事儿之后,带着媳妇儿,骑着鸟,悠哉游哉的回罗夫了”?蔡姚压了压火,大声问道。
其实这也不怪唐玄没等她们。
当初罗夫后山,唐无伤讲完经过之后,唐玄片刻没停,直接召唤肥雁便飞向赤城之城,他并不知道蔡姚二人随之而来,所以也就不存在在此等候这回事儿。
唐君生笑了笑道:“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中间经过也是挺曲折的... ... ”。
唐君生眼睛转动着,绞尽脑汁的又把事情从新讲了一遍,尽量淡化唐玄的轻松写意,强化如何的辛劳疲惫。只是一向不善撒谎的他,话语间前后矛盾,漏洞百出是难免的了。
蔡姚猛的转身,咬牙道:“还是唐玄那小子,完事儿之后,带着媳妇儿,骑着鸟,悠哉游哉的回罗夫了”。
唐君生愕然,不由得有赞赏之色流露:她倒是挺善于归纳、总结,变得聪明了嘛!
蔡姚迈步向帐蓬门走去,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脚下,到了出口处,脚步顿住轻声道:“草,老娘,饶不了这小子”!
唐无伤紧走几步来到近前,拉住蔡姚的胳膊小声道:“你干嘛去”?
蔡姚道:“回罗夫,揍丫的”!
老娘、老子,这两个专有名词,其实通用,无分男女。撒娇、撒泼、耍贱、放刁;心情好,心情差;兴奋,失落;得意、失意均可使用。
与“草”字一样,包含万物,可表达一切。
如今,数词共出,可见蔡姚的心情多么的恶劣。
挣开唐无伤的拉扯,蔡姚一头钻了出去,大步向前。
唐君生夫妇愕然,说走就走啊?啥准备没有,要饭回去么?就算你想要饭,可茫茫大漠,去哪要?
停下脚步想了想,蔡姚又扭回头,扒着帐蓬门,捏着小拳头,忍着泪大声道:“他媳妇儿是哪个”?
唐君生下意识道:“萧红颜”。
“她配不上唐玄”!
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蔡姚怒极,再次转身,狂奔向前,不多时便来到帐篷之间的空地处,仰天长啸:“我好生气啊”!她七窍四肢,喷出无数雷光,轰鸣声大作。
雷光扫荡四周,无数沙粒被激的四散。
萧红颜无疑是她所不喜的女人,自己纠结、踌躇是自己的事,她还没下手,被那个狐媚女人摘了桃子,这让她如何不怒。
唐玄啊唐玄,你也太没追求了。
唐无伤与蔡姚一路艰难行来,颇有些姐妹同心的觉悟。
二人出发之后,开始还好。后来唐无伤便发现自己认路的本事,也处在马马虎虎的水平。
好不容易来到驼铃古道,租了一辆沙犁,一头扎进大漠。走着走着,吃喝没了。
再走着走着,沙犁坏了。
多草蛋的经历,若非两人都是武者;若非还有信念坚持;若非相互扶持,互相打气,恐怕早就埋骨大漠了。
经历简单,却磨难重重,险象环生,惨烈异常。
有些担心蔡姚的唐无伤,对唐君生夫妇歉意的笑了笑,扭头追了出去。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唐君生夫妇,也追了出去,边追边喊:“就算急着回去,也得准备好吃喝用品,交通工具啊,孩子莫急,我马上就安排,你可千万别瞎跑啊”。
这要跑丢了,天地苍茫,荒芜广袤,可哪找去?
唐无伤那可是至亲,蔡姚也招人喜欢,都不能出事,这两口子神色焦急,紧随其后,声音传出老远。
... ... ...
北海,静观天下,黑着。
难得晚上十二点前,出现如此情形。
静观天下前方是个大湖,而后方精致错落,寂静而古意盎然的砖石结构的大小楼房,掩映在假山,绿树之中。
其中有一座小楼,便是龙呈均日常起居的地方。
杨天祥拎着那条重达百斤以上的熟铜蟠龙大棍,绕着小楼移动着脚步,时而看天,时而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
“见过张真人”,来到小楼前面,杨天祥右手握棍,左手抱拳,对着一个盘膝坐在假山旁,正在静坐的老道,小声恭敬道。
“无量天尊,杨施主多礼了”,老道单掌打了个稽首,复又闭目。
杨天祥神态恭敬道:“辛苦张真人,来此卫护,我代中洲亿万生灵,谢过了”。
张真人并未睁目,微笑道:“龙统国于五洲之重,重于泰山。魔踪既现,理应有所防备。在贫道来说责无旁贷,只是力有未逮,时觉如山之重在肩,颇觉惶惶,如履薄冰啊”。
杨天祥笑道:“张真人乃清虚一脉中流砥柱,坐镇武当金顶紫霄宫数十年,一身道法神通,深不可测,乃吾辈楷模,若张真人都觉得有些惶惶,晚辈末学,便更加不堪了”。
原来老道便是武当金顶紫霄宫的天虚真人张自然。
身材瘦小,面目慈然,一身青色略显陈旧的道袍,毫不起眼的样子,谁能想到他便是张自然?而张自然此刻又在北海龙呈均的居所前?
杨天祥施礼过后,便移动脚步,绕着小楼向前巡视而去。
小楼后面,有些幽暗,幽暗中又有三点光亮,如星星般,一大两小。大者如光头,小者冒出绿芒,如狼眼。
杨天祥知道,那三点光亮,真的就是光头与一头狼的双眼。
光头属于大天山龙岩寺的住持雍涛仁波切,狼眼属于那头天上上称王称霸的独角狼王。
如今它们,竟也在此于深夜守护着这栋小楼。
杨天祥顿住脚步,并未上前打扰。
如今天下五洲语通行,语言上没有障碍,而且雍涛老喇嘛也是一个相当和善的喇嘛。只是那头独角狼王彷佛更年期一样,暴躁异常,难以接近。
想了想,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了,反正防护圈子阵容强大,也无异常,汇报吧。
杨天祥捏着通话器小声道:“周总令,一切正常”。
总令周正的声音传来,浑厚而威严:“杨棍王辛苦了,叮嘱外围的兄弟,时刻不可松懈”。
“是”。
周正不光是中洲的卫士长,更是中洲为数不多的武装力量的总司令人,位高权重,但也颇为劳心。
如今已是后半夜,杨天祥抖起精神,又巡视了外围。
训练有素,身手矫健的雾城卫、首府卫纵横交错,将诺大北海护卫的水泄不通。
明哨暗卡,层层叠叠,气象森严。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自从万星堆那边,有关于魔手欧阳难过的消息传到北海之后,萧北寞牵头,周正带队,北海、静观天下、以及那些小楼的卫护人手,增加了数十倍不止。
还请来了张自然、雍涛以及独角狼王三个重量级嘉宾。
谁能想到风雨飘摇,与自然挣命的五洲之内,竟还有魔这种生物存在?它们还吃人?
手握大棍,杨天祥如雕塑一般站立在小楼的左侧,眼神悠远,望着天上的月落、星稀,晨曦初露。
又是新的一天,元士依旧在疲惫中挣扎;卫士依旧在四海绝地血拼;商士依旧汇通天下,这一天,与以往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好在无风无浪、平静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