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接口道‘不知道,应该慕容公子更高些吧。就连灵度大师都说慕容公子武功高明至极,而且昨天咱们也是亲眼所见。只是他武功虽高,却有些年轻,内力运使不善,上次还伤到了自己。’
‘也不能这么说,慕容公子武功虽高,但上官公子可是天禽先生的亲传弟子!’‘你说的不对,天禽先生当然比慕容公子厉害的多,但上官公子跟他学艺也只是几个月的时间,未必便能尽得真传。’
二人听见别人议论自己,便下意识的一起停了下来,接着听几人说话。‘上官公子当真是三生有幸,能拜在天禽先生门下,咱们只有羡慕的份!’‘是啊,别说可以从天禽先生身上学到绝世武功,就算什么都不会,只要一说是天禽先生弟子,在江湖中又有谁敢招惹?在天禽先生庇护之下,谁敢不给面子?当真威风的紧!’‘如果是上官公子出任盟主也不错,你想咱们上这次明教,万一战事不顺遇到危险,天禽先生岂能坐视不理?只要他老人家一出手,明教还不乖乖的束手就擒?’
‘那慕容公子怎么办?这些天他为大家立下的功劳还少吗?我瞧他就不错!为人仗义,武功高强智勇双全。而且慷慨豪迈,这一次连大伙所使的银两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你们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另立盟主呢?’
‘谁说另立盟主了!’‘小声点!’‘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谁又说慕容公子不好了!再说了,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不少人都有这个意思呢··’
‘别人说是别人的事,咱们可不能乱说。好了,别说话了,睡觉吧。’几人‘嗯’了一声,便都不再说话。
而云松和慕容冲听了这些话之后,都是默不作声。然后各自回营帐睡了。只是二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慕容冲更是觉得索然无味,突然间有些怀疑自己,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二人都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次日元虚道长和秋云海几人都瞧出云松和慕容冲二人有些不对劲,都以为是他二人昨晚发生了争吵,并未细问。
而这时已到了中原武林腹地,不断有武林人物前来。而来的人都会首先来拜见天禽先生高徒,对慕容冲虽然也是客客气气,但明显的冷落了不少。慕容冲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
秋云海和元虚道长看着心里有些生气,遂上前道‘盟主,我们有要事与你相商。’慕容冲见这二人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现在主动出来化解了自己尴尬,而且还抬高了自己身份,心中十分感激,便答道‘好’。跟着二人一起走开。
元虚道长和秋云海不断安慰他,不过慕容冲心里却已说不上什么失望,反而觉得释然。一切如果都能看得开,那什么声望名利,也都不过如此!
到了晚上,慕容冲和云松仍是一同出去喝酒。不过今天都有些沉默,二人心情不佳,只是安安静静对坐着喝酒。
还是慕容冲首先打破了沉默,他苦笑道‘世人当真奇怪,这一次他们找到我,让我出任盟主领头对抗明教。本来我不想接这个担子,不过在他们请求之下还是应下了。自从率领他们以来,不说战功赫赫,也算是几次带领他们化险为夷。纵然抛开这些不说,我拿出先父留下的全部家产资助这次出征,为了让他们养精蓄锐,一切物资都是买的最好的。我自问已为他们付出了全部心血,岂知你一来,便***走了所有的风头。原来整天围在我身边的人,也都跑去你那边阿谀奉承。一听到你师父的名号,我所做的一切便都变得不值一提!松哥,我不敢编排他老人家的不是,只是说良心话,他老人家并未给这些人一点恩惠,也并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这些人却都如此巴结他··’说到这便觉得不好措辞,摇头苦笑了一下,一口将杯中酒喝干。
云松也木然道‘是啊,这几天以来,每个人对我都是巴结奉承,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过。而且更可笑的是,这些奉承我的人中,大部分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好像我所以值得别人提起的事便只有这一件,只因为我是天禽先生弟子!至于我做过什么,武功怎样,人品如何,全都不值一提,也没有一个人关心!’
‘以前我的身份是上官木的儿子,现在,变成了天禽先生的弟子!在这些人眼中,好像就连父亲出生入死为武林做出的贡献,也都不值一提!’说到这,云松情绪已有些激动。‘好多人羡慕我,说我三生有幸得师父垂青,收为弟子,一生便能无忧无虑的活在他老人家庇护之下;行走江湖时凭他老人家名号也能逢凶化吉,说的我好像一无是处!确实,他们看中的只是这个名分!别说是我,就是师父收一只狗子为徒,他们也一样的阿谀奉承!’
慕容冲叹了口气道‘松哥,我觉得心里很累。不如你顺了大家的意思,应了这个盟主的职位吧。’
云松却只冷笑了一声,并未答话。
次日一早,众人起来时慕容冲却一直没起身。都以为他是昨日饮酒过量,并未去叫他们。而又等了一会,一直到吃饭时间,仍是不见踪影。灵度大师和秋云海几人便到他营帐中去查看。
这才发现,慕容冲已不在此处了。桌子上留了一封信给灵度大师几位前辈。说道承蒙几位前辈错爱推为武林盟主,虽然也竭尽全力为大家谋利,但自知德才都不足以服众,一直诚惶诚恐。幸得上官公子前来,觉得他比自己更加胜任此职,因此诚心相让。望几位前辈转告各路英雄,所携银两全部赠予大家,以为中原武林再尽一份力。
灵度大师四人看完之后面面相觑,未战之前,盟主却先卸任,这可如何是好!
余万山有些不解‘慕容公子为何突然离去?这当真是···’
秋云海道‘慕容公子心高气傲,他这一段时日带领大家多次转危为安,更是慷慨解囊将自己全部家产拿出来作为资助。可以说是为中原武林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这些人一听到天禽先生名字,便冷落了他,忽略了他做出的这诸多贡献。我甚至听说有人想推举上官公子做盟主以得天禽先生庇护。以慕容公子如此人才,又怎能忍受这些言语!做出此举,也就不足为奇了!’
元虚道长摇了摇头道‘这些无知之人,当真不可理喻!慕容公子不论从哪一点都无可挑剔,偏偏他们却能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灵度大师道‘不知道慕容公子去了何处,不然你们率大家先去,我去寻他,看能否劝他回心转意。’
秋云海道‘没用的,以他这种心性,虽然口中不说,但心中一定将此视为耻辱。纵然大师找到了他,我想他也绝不会回头!’
余万山也说道‘正是,我也觉得慕容公子定然不会回头。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真的去找上官少侠,推举他当盟主?’
元虚道长突然道‘难道你们没注意到上官少侠今日也没有现身吗?’
余万山立刻道‘我去看看。’‘不必看了,我猜他也已不在此处了。我瞧他也是一般的心高气傲,对别人来说,借着师父的名头混个什么武林盟主当当,可能会十分高兴。但他估计也会视为耻辱,定然不会接受!’
话虽如此,四人还是去上官云松营帐看了一下。
果然,他也如慕容冲一般不辞而别。而且他甚至连封信都没有留下!
四人木然站了一会,余万山问道‘那为今之计该怎么办?’
元虚道长道‘没办法,也不能因为盟主走了咱们就不敢去朝天宫了!这传了出去,咱们脸面往哪搁!’‘是啊,若是明教中人知道没有了慕容公子咱们就不敢去找他们算账,不笑掉大牙才怪!’
余万山却说道‘只是现在该让谁当这个盟主呢?连上官公子都走了!’
秋云海道‘干脆也别选什么盟主了,不管谁有好的主意都可以说了出来,咱们几人商议之后决定便了。’灵度大师三人也都同意了这个办法。四人便出去带领群雄继续前行。
而这时群雄却炸开了锅,大家都已知道盟主慕容冲负气出走之事,也都知道原因。只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敢承认自己说过那些话了。一时又有不少人埋怨别人胡乱说话,又觉得慕容冲不该为了一点点闲言碎语就负气出走。他们更想不到云松也是如此高傲,本来以他们自己的想法,如果能当上这个盟主,只怕做梦都能笑醒,又哪管它是偷来的还是骗来的。不过看来还真有人不屑一顾!
此时慕容冲正在客栈中休息。只是他从昨晚到来之后一直都未能入眠。心中一番说不出的感觉,却并没有多少不甘,不满。反而说不出的平静。他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索然无味。他儿时的梦想也算是已经实现,却觉得并不像以前想象中那么高兴。
就像是你远远的瞧见了山的那一边有一片十分秀美的风景,而当你历经千辛万苦,兴冲冲的赶到时,却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顿时觉得十分失望。
而这种失望之情,比之在山的那一边无法过来看风景时还要失望些。
可以说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甚至是父亲的夙愿都已实现。却反而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夜行生活感觉更加惬意,更加的自由自在。
至于人性,更是让他心灰意冷。回想起这一次表现出的武功智计,沉着冷静,以及为了大家孤身犯险的气概,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更不用说拿出那么多钱资助这次出征了!岂知云松刚一露面,便以天禽先生高徒的身份抢走了所有的目光和荣耀。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无情的忽视了!
相比你做了什么,人们往往更看重的却是你所处的地位。农夫在田里辛苦耕作,养牛放羊以供天下人衣食,但却没有一人念及他们的恩惠,反而都瞧不起他们。就连孔圣人都说过‘素食者鄙’;而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干的都是欺压百姓盘剥别人之举,却反而受到他们欺压之人的尊敬!这又是何道理?
想到这不禁想起自己以前往往也是先看一个人的地位身份,以及对自己有无用处才决定是否和他交往。和这些人好像也并没有多大区别!想到这不禁释然,世事本就如此罢了!而自己现在的地位,声望已是少有人及,武功也已练成,只要自己同意,天下的少女不知道有多少会争着嫁给自己;虽然拿出了不少钱作为军费,但剩下的自己就算是日夜不停的再花二十辈子都花不完。好像自己不论哪一方面都已是一个普通人永远都奢望而不可得的。无论哪方面都已达到了巅峰,已毫无追求。
好像已经拥有了一切,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甚至一会起床之后该去做些什么都不知道。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好像也失去了灵魂!
与其这样,倒宁愿从未遇见过腾虎,宁愿自己还是以前那个年轻浮夸的公子哥,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理想每天奋斗不已。说不定现在已和明珠成了亲,生下了可爱的孩子。而每天还能吃到母亲亲手做的饭菜,还能听到父亲的训斥。
原来江湖上所有人的吹捧,都远远比不上父亲的训斥好听!只是这辈子都再也听不到了。
胡思乱想了好长时间,心里十分空虚,便准备一会出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安静地方好好的坐一会儿。转念又想起不再做盟主之后至少有一个大好处,那就是以后不必再提心吊胆的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精擅寒冰神掌的事了。
想到这一点,心中一宽,便即起身出房吃了点东西。
而云松昨夜离开之后,走的和慕容冲不是同一个方向。他也到了一间客栈,关上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躺了六七个时辰。
他这一次下山,本来准备和慕容冲联手做一番事业。纵然死了也是轰轰烈烈。只是所有人的焦点都是‘天禽先生的高徒’,好像他只是因为拜了天禽先生为师才能闯荡江湖,否则在这些人眼中一钱不值!这感觉就好像是他以前在扬州城中看李豪等人一般,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仗着父辈留下的钱财,倒也是人模人样。难道自己也要靠师父创下的威名活一辈子吗?
纵然所到之处人人敬仰,甚至依他们说法做了武林盟主,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呢?不是自己打下的江山,坐了又有什么意义?思来想去,决定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上官云松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去闯出属于自己的威名!
慕容冲这一段时间每日都在为明教之事所累,无暇顾及其他。这时一得空闲,对婉玉郡主的思念便愈发强烈起来。虽然他一再告诫自己,与郡主只怕很难牵手一生,而且郡主已有了婚约,却总是难以抑制心中愈发强烈的思念之情。
‘我最后再去看她一次,只远远的看着,并不与她相见!’打定主意之后便准备动身去京城。‘真的是最后一面了吗?’他自己却不敢回答。
而云松却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吕婷婷,一想到她心里便十分甜蜜。便也准备动身去苏州找吕婷婷,与她相聚之后再回山不迟。
而他们俩任性一走,却给武林同盟出了个极大的难题。灵度大师觉得二人行事有些幼稚,为了争一口气便将众人置于尴尬境地。
而秋云海和元虚道长却想,若是和慕容冲云松异地而处,说不定也一样的会负气离开!
如此一来,群雄一下子变得士气低落。好在一路上又有不少武林同道赶来相助,声势又壮大了不少,大家也慢慢的又有了信心。
慕容冲虽然一直安慰自己,无官一身轻,趁此正好卸下这个本来就不愿担的重任;但以这种方式卸任,却仍是有些不甘心。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郡主,压抑便一扫而空。
傍晚时分他便来到了京城,正在徘徊间却不经意想起了薛洋。想起了这个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的好朋友。反正左右闲来无事,便化了妆慢慢的走到秦淮河边上,找到了那个地方,坐了下来,慢慢的欣赏秦淮夜景。此时正是华灯初上,人群往来,熙熙攘攘。而这些快乐的人又是否会知道有自己这样的一个人在暗中静静的注视着他们呢?
上一次回到扬州又当上武林盟主之后,曾经想过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过这种生活了,当时还多少有些不舍,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又回来了。
而且自己好像更喜欢这种生活,好像只有这种生活才能让自己心安。好像孤独和黑暗才是自己避风的港湾。
正出神时,一人说道‘你知道我会来?’
慕容冲轻声道‘是我希望你会来!’
‘所以你买了两份酒菜!’说着在慕容冲旁边坐下,拿起酒杯便喝了起来‘上次一别之后,我回来过四次,我还怕你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呢。’
慕容冲道‘我本来也以为我以后不会再来了!’说罢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同干。
二人很少说话,只是一杯一杯的喝酒。直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薛洋站起身来,笑道‘好像每一次都是我先走。’
慕容冲道‘只因为我就算走了,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薛洋看着他,本想说句和他在一起十分安心之类的话,却没说出口。只是说了句‘李兄珍重’便即离开。
是啊,一个孤独寂寞的人,遇见另一个比他更加孤独寂寞的人,便会心安的多。
慕容冲听得他渐渐远去,想着是否要跟踪他看能不能找到索连,但不知为何,此时心里却好像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甚至是家仇。而且他早已把薛洋当成朋友,自己又怎能暗中跟踪自己的好朋友?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现在已很晚了,再不去王府,郡主只怕要休息了。
一路上心情居然有些激动。到了王府很轻松的便避开了守卫,好像比以前还要容易些,看来武功最近又进步了些。
终于又到了上次看见郡主的那个凉亭。郡主果然坐在那里,一看见她,慕容冲顿时一股甜意涌上心头,身上也有些发热。好像只有和郡主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才是真正活着的,自己的灵魂才有了意义。
郡主还是坐着,手里仍是拿着慕容冲送给她的玉佩,不过看起来却是心事重重,脸上还有泪痕。
慕容冲细看之下却吃了一惊,猛然觉得郡主有些变了,好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原来红润的小脸现在已变得有些苍白,失去了血色;嘴唇虽然涂了唇油,却不像之前那般丰润鲜红,而是显得有些黯淡;头发也稀疏了很多。而且脸瘦了之后眼睛显得大了许多,看上去有些怪异。整个人好像已没有了灵气。甚至连手都有些发抖的症状。
慕容冲顿时吓的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又揉了揉眼睛,怕自己眼花瞧错了。而这时看的更加仔细,郡主的脸比刚才看上去还要怪异。
珠儿连着两次劝郡主赶快吃了药回房休息,郡主却只是呆呆的坐着流泪。这时王爷和王妃走了过来,轻声道‘玉儿,喝了药吧。喝了药很快就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