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荣站在两名弟子尸体旁,气的直打颤,咬牙切齿的咒骂‘大胆贼子,居然敢暗害我门下弟子,我绝不能善罢甘休!’
余万山与他交情深厚,也与他一样有丧徒之痛。他也大声道‘这些明教贼子也太过放肆,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杀害我正教弟子。现在祸患已成,绝不能再姑息养奸。这一次一定要彻底铲除他们,以保我万千武林同道!’
灵度大师也不住安慰‘子荣道兄,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现在当务之急是好生安葬两位师侄,再设法讨回公道。’
元虚道长几人也说了不少安慰的话,又一起谴责明教滥杀无辜等等。
正在此时,何冲突然上前俯身查看地上那两具尸体。他仔细看了一会,面上变色,却没作声。慢慢站起身来,回到季云和大师身边,一边用眼睛看着季云,轻轻的摇了摇头。
灵度大师知道何冲是位异人,见他如此便问道‘何居士,有什么发现吗?’
何冲又摇了摇头。灵度大师不再追问,转身向众人道‘三十余年前我们中原武林和明教在朝天宫一场大战,双方都是损失惨重,连先师也在那一役中身负重伤。咱们中原武林元气大伤,不过却也因此太平了这么多年。本来正邪双方如果能就此相安无事,真乃一大幸事。只是这两年明教又有卷土重来之势,只怕这变故一起,武林中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阿弥陀佛。’
余万山道‘家师当年也参与了朝天宫一战,虽然受伤不重,但回来之后便好像变了个人一般,整日里也不说话。我当时年纪尚轻,好奇之下问过数次当日大战的情形。但家师却不肯提及只言片语,后来我年纪大了些,见偶尔说及此事家师便眉头紧锁,便不再问及此事。想来那一战太过惨烈,家师不愿回首。我们清修之人,一向厌恶争端杀伐,只是这一次如果咱们再无动于衷,只怕有更多江湖同道会惨遭毒手!我等虽然是世外之人,但如果关乎江湖道义,那便不能袖手旁观。’
元虚道长道‘余掌门所言极是。’
昔年朝天宫一战,这几派都有人参与,也都有师长或伤或亡。今日旧事重提,都有些感慨,也都有些担心,只怕是三十年前那一幕,又会重演。
众人正议论时,何冲向季云杜雷一使眼色。张泉起身说道‘各位,在下帮中有些私事需要商议一下,失陪了!’然后五人一起回到房中。
杜雷首先问道‘二哥,有什么发现?’
何冲道‘我刚才仔细的看了那两名弟子,他们中的寒冰神掌与云清道长不同,绝非是以冰蚕毒制成,内力浸入筋脉脏腑,掌缘处浑然一体,只怕当真是被人以寒冰神掌所杀!’
‘那看来真的不是西门公子和沈鹤所为。’
‘难道真的是明教中人?’
季云道‘那看来龙震天所说的也并非实情!我本来一直以为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们,现在看来,当真是他们嫌疑最大!’他心中不禁有些失望,想不到龙震天还有骆丹居然会欺骗自己!
杜雷道‘这件事未真相大白之前还难有定论,我倒是觉得不像是明教所为,或许世上还有人会使寒冰神掌也说不定。’
季云道‘那也有可能,只是我已不像之前一样坚信不是明教所为。’
张泉道‘难道世上还另有人会使寒冰神掌?又与明教有何渊源呢?’
何冲道‘找不到凶手,这一切都只能是猜测。’
五人又回到大殿之中和灵度大师等人一起商议,最终大家一致决定还是同三十年前一般,几大门派联合江湖中武功高强的有志之士,再上朝天宫找明教算账。如果确实不是明教所为,那再令做打算。各人先回本门,向掌门人禀告之后再做定夺。
其实这几人虽不是一派掌门,但均是各门派主事之人,只要他们做好决定,事情便不会更改。此事商议已定之后,张泉突然提出一个问题‘既然是大家结盟,便须有人发号施令,不至于成为一群乌合之众,万一有事难以定夺时也好有人做主。’
晓月师太接口道‘那当然是灵度大师啦,不然还有谁能服众?’
余万山何子荣二人没有跟着随声附和,不过也都勉强点了点头。
灵度大师忙道‘老衲出家之人,焉能出任盟主?为了万千武林同道,老衲义不容辞,一定会与明教抗争到底,哪怕粉身碎骨也是甘愿!只是这盟主一职,还须另请高明!’
元虚道长道‘师兄过谦了,近几年江湖中的大事哪一件不是师兄做主!若非师兄,又哪还有人能够服众?’
余万山却一直觉得灵度大师虽然声名远播,武功高强,但多是以和事佬的形象出现。他性格过于谦和,却少了些领袖人物应该有的霸气。这一点自己可比他强的多了。他经常感慨,灵度大师有今天在武林中的地位完全是因为身在少林这个大门派,本身并没有什么雄才大略。如果能和他易地而处,成就定然比他高的多。
而且一向自负中原武林若论才具气魄,没有一个人能及的上自己。而且就算是单以武功而论,灵度大师也不一定便强过自己。只是这些年武林中过于太平,并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若是生在几十年前的乱世,自己一定能领袖群雄。
所以晓月师太一说让灵度大师出任盟主,虽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不服。何子荣不只是与他交好,也一向对他十分佩服。何子荣私下里曾经几次说过,论武功谋略,余万山现在已可以说是中原武林第一人选。见灵度大师不愿出任盟主便接口道‘既是灵度大师不愿,那这件事大可从长计议。咱们还是先回山禀告掌门人商议下一步计划。哎,若是论武功才华,当年萧帮主可谓是天下无双。如果他在这,自然是不做第二人想!可惜他盛年之时退隐江湖,实乃我中原武林一大损失!若他在,说不定早已单枪匹马的挑落朝天宫了!’
灵度大师也说道‘是啊,萧帮主英雄盖世,可惜!对了,张舵主,这些年有萧帮主的消息吗?’
张泉道‘兄弟们已有多年未见过帮主了。’众人都感叹可惜。
杜雷心里却直想笑,张泉这话说的太过高明。虽然是明摆着骗人,却并没有说谎!张泉只是说手下兄弟们多年未见帮主,他手下确实没见过,不过他和杜雷二人却是经常见。只是别人哪里能想到这一点。
余万山见何子荣突然说到萧天朗身上,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灵度大师刚说过不愿出任盟主,何子荣立刻就坡下驴说出这几句话,那好像是替大家默认了这件事。同时又极力讨好张泉,那以后就算是张泉不支持自己,现在也不会过于反对。他在心中仔仔细细的计较了一下,如果结盟成功,纵然自己不能立刻当上盟主,但身为首脑人物,自己多出面做些决策,灵度大师为人和善,不会与自己争抢;慢慢的实际上的掌控之人便会变成自己。若是趁此机会率领中原武林踏平朝天宫,自己报了仇,还能名扬天下。而且声望肯定会盖过灵度大师,假以时日,这盟主之位还是自己囊中之物。
而后商议决定明日都启程各自回山和掌门人计议后再做定夺。余万山何子荣二人还乔装出去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一个可疑之人。
今天两名弟子丧命之后,其余的门人弟子便不敢再出去。江湖中也还不知道今日又有两个青城派弟子丧生于寒冰神掌之事。
季云一整天都是闷闷不乐,傍晚时分何冲大师几人陪他一起出去散散心。张泉被灵度大师请了去,未能同行。
四人正准备去城西顺河酒楼吃饭,何冲突然小声道‘看见前面广元粮行招牌前面那人了吗?’
三人立刻看到招牌前面三四步处确有一人在行走,背对着四人,此人身着黄衫,有些驼背,左脚还有一点点跛。三人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季云便小声问道‘此人是谁?’
何冲道‘便是前日在酒店之中看你的那个人。’
这人此刻外貌身形已大为不同。大师问了句‘是他?不像啊!’
季云和杜雷却知道何冲也精于易容之术,绝不会看错。此人尚在六七丈之外,街上行人较多,他好像并未留意到四人。
杜雷道‘我总瞧这人透着些古怪,跟去瞧瞧。’
四人跟了一阵,那人一路上都没有回头。杜雷仔细看了他半晌,向三人说道‘此人看不出多大年纪,虽然他装作脚步虚浮下盘无力,但我看他行动时全身劲力协调,定是高手!’
何冲也道‘嗯,此人武功绝不在我们之下。’
走了一小会,街上行人便开始渐渐的稀少下来。两旁也没有可以遮蔽藏身的地方,无法再跟下去。四人只得作罢,转而去吃饭。晚饭时一直在猜测这个奇怪的人到底是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肯定和季云有关。
四人还刻意拖延了一会时间,看那人是否会出现,只是一直到回到住所都没有再看到那人身影。
次日一早,五人赶去和灵度大师等人相见。众人都要启程回山,便不再多耽。
灵度大师元虚道长本就和张泉相熟,而余万山和何子荣这两天对张泉也异常亲热。几番互道珍重之后才各自上路。
出城之后各人所走方向并不相同,因为忌惮寒冰神掌之威,各派都是小心翼翼。但鉴于以往寒冰神掌都是在夜晚出现杀害一些后辈的弟子,好似对各派武功高强的前辈有些忌惮,便也没有过于害怕。都打算只在白天行路,晚上绝不让弟子外出也就是了。
张泉五人将要出城的时候,何冲又突然说道‘看没看到刚才在两来风茶馆里喝茶的那个一身灰衣的汉子?’几人都是久历江湖,听到这话,也都没有回过头去看。大师道‘还是那个人吗?’
何冲道‘是,他好像知道我们要走这条路。’
杜雷道‘要回嘉兴,一定会从此路过。’
本来若是依大师的脾气,早就将他一把揪出来看个究竟了。只是四人不想打草惊蛇,一路装作不知,继续出城。那人又跟了一会,见到五人走远便也不再跟踪。
却说这边何子荣带着六名弟子回青城,他当然也担心寒冰神掌。本来有心想和余万山一起走,但青城派也是中原武林响当当的大门派。万一别人猜测自己害怕明教,连独自上路都不敢,而去寻求昆仑派保护,那岂不是会被武林同道耻笑?想到这,心一横便自己走了。他和弟子换做常人打扮,每日卯时后方才上路,申时之前一定投店歇宿,绝不在夜间赶路。
好在一连两天平安无事,慢慢的也放松下来。
这天从客栈中醒来,何子荣熟知路径,差不多未时便能赶到下一个歇脚的黄冈镇,而再到下一个平集却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为小心起见便决定今日先到黄冈投宿,虽然天还是中午,但绝不再赶路。后天再用一天的时间从黄冈赶到平集。心想反正今天只有很少的路要赶,便直到辰时才收拾停当上路。
走了一个多时辰,本来万里无云的天气突然间便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天色也黑如锅底。
何子荣暗暗叫苦,未曾想这鬼天气变化的如此之快,自己可连挡雨之物都没有携带。而且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这倾盆大雨一旦下起来,自己淋成落汤鸡不说,道路也必将更加难以通行。万一傍晚赶不到黄冈,那就得在外过夜,这可是危险至极!想到这不免心中急躁,加快了脚步。众弟子也都有些着急,眼看着马上就要下雨,正午的天也变得有如黄昏时一般昏暗,却隐隐约约看到路边林子之中有座庙宇。虽然有些破旧,但看着倒是不小,足可给几人避雨之用。
弟子宋人英立刻说道‘师叔,那边有座小庙宇,咱们过去避避雨吧。’何子荣点了点头道‘好,反正下起雨来道路也无法通行,便去躲避一会。’当下率领门下弟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却不是一座庙宇,而是一间祠堂。桌案上已有一层尘土,角落里满是蛛网,看来平时无人洒扫,不知已荒废了多久。但是房屋仍是完好无损,也足有四五丈见方,容几人避雨绰绰有余。
一行人顾不得挑剔,几个年纪小些的弟子打扫了一阵便让何子荣歇息。
刚刚坐定,天空中响起了几声炸雷,直震的人心惊胆战。又过了片刻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打在房顶上噼啪作响。
何子荣道‘幸好此处恰好有这座祠堂,不然咱们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可有的苦受了。’
徐人童道‘师父,您说这鬼天气当真可恶,说变就变,上午咱们出门的时候太阳还毒辣的好像能把人烤熟,这三个时辰不到就下起了这等瓢泼大雨!害得咱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另一个胖胖的小弟子孙人越道‘这破天气,不知道会下到几时。若是再下两个时辰不能上路,只怕晚上就得在这祠堂中过了。’
何子荣一向比较喜爱这个小弟子,知道他心意,便开玩笑道‘那只怕你晚上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了。’
这小胖子出了名的好吃,几名弟子听得师父调侃,也都笑了起来。
何子荣接着说道‘放心吧,这样大的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会太久。我猜有半个时辰便会雨过天晴了。你们都吃些干粮,在这休息一会吧。人童,人英你二人小心戒备,保护师弟们安全。’
二人应了,便分别站在祠堂两侧站岗。
究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虽然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又天降大雨,明知道绝不可能有人偷袭,却仍是小心应对。
弟子们给何子荣打扫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他便在那坐着闭目养神。
过得一会,突然心头一紧,一种奇怪的压迫感涌上心头。他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并无异状,弟子们仍在休息。
宋人英见他突然睁开眼睛便小声问道‘师叔,怎么了?’
何子荣左右看了几眼,却一无发现,而且那种奇怪的压迫感也已消失。他心想自己只怕是有些过于紧张,甚至是有些疑神疑鬼。便道‘没事。’说完又接着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会,又是心头一紧。他又猛然睁开眼睛,只见门外一条影子攸然飘过。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这条影子却让他头皮发麻。这影子动作极快,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鬼。他心下发凉,巴不得是自己老眼昏花看走了眼,只是自己也明白,绝不会看错!
但如果这是一个人,那恐怕这一次很难全身而退了!他一眼看到弟子们都未察觉,便忍住没说,怕弟子们害怕。同时又抱有侥幸心理,说不定这怪人也只是恰好路过来避避雨,也不一定是针对自己而来,想到这登时心头一宽。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见那影子又一次悄无声息的闪过,他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何方妖孽,还不快快现身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