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台可以说动不得,也可以说是没必要,许是他们没把揽月台放在眼里。”无生轻笑。
当真是如此,陆判心道。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事情,天色已经不早了,无生离开了店铺,回梨家去。
“祝遥他们应当很快就会来暗城,陆判,最近你别现身,有事传消息给我。”临走前,无生对陆判说了句。
“嗯。”陆判笑着点了一下头。
无生悄悄离开这不起眼的店铺,混入大街上的人群中,丝毫不起眼。
逛了半条街,无生脚步一停,回头一看,身后之人具是普通的陌生人,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眼神。
她多疑了?不,明明感觉有人跟着她。
心念一动,无生脚步瞬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待她消失之后,躲藏在人群中的一人快速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远处的高楼屋顶上,无生看着街上的那人,眼神晦暗不明。
街上的那人,转过身来,看见了高楼屋顶上的无生,眼眸变深。
无生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转身从另一个方向跳下高楼。
一家酒铺中,有几个客人正在喝酒闲聊。
无生踏入酒铺,寻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这位客官,要些什么?”店小二跑过来问道。
“一壶酒,再来两个下酒菜,要素的。”无生道。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说完离去。
“无生?”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有些熟悉。
无生回头一看,果然是熟人。
“你怎地一人来此喝酒?程青呢?”洛年道,说完在无生面前坐下,他手中还拿着一壶酒。
听洛年这般问,无生有些恍惚。好像所有认识她的人,见她独自一人都要问一句,程青呢?好像他就该待在她身边,好像他们就该是一起的。
可明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偶然相遇在一起是缘分,缘尽了便该散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可笑的是,在她的心里,她也一样觉得程青应该在的。
一个人,他不是你的亲人,不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爱人,但是他成为了你的习惯。
亲人、朋友、爱人会很容易失去,但是经过数年形成的习惯如何轻易能改得掉?甚至,那习惯已渐渐成了瘾,藏于骨血中,消除不去。
“他啊,在他该在的地方。”无生道。
“怎么了?你们?”洛年有些疑惑,似乎提到程青,无生不太对劲。
“没事。”无生笑道,“洛年,你怎么到暗城来了?”
“有些私事想去大悲寺求见有善大师,但是去了两次大悲寺的僧人道,大师在闭关。”洛年道。
“有善大师?”无生疑惑,洛年会有何事要见师父?
“嗯,是关于《洛神辞》的,近日整理族内旧物时,发现了一本旧籍,上面记载了一些旧事,但我苦苦思索不得解惑,特此来大悲寺求见有善大师。”洛年与无生是旧识,当她是好友,便也没隐瞒。但是具体是何事,洛年并未说清楚,毕竟此处有让旁人在。
“我明日亦要去一趟大悲寺,同行啊。”无生提议道。
“行,一言为定。”洛年爽快答应。
“对了,十盟会约进行得如何?”洛年又问起了十盟会约。
暗城位于阳朝西北边境,南城的消息还未传到此处,洛年不知实属正常。
无生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发生了何事?阿苦和阿约可有事?”洛年见无生神情不太对,担忧起来。
“洛苦和洛约没事,他们两人离开得早,此时应是已经回到了洛族。”南宫世家被灭后,她就派人通知了洛苦与洛年,让她们离开。她们走时无人发现,具体行踪连无生都不知道,所以那些人当是也发现不了。算算日子,该到洛族了。
“南城发生了何事?”洛年问道。
无生便将十盟会约发生之事告知了洛年,不过省去了她与程青中忘川术之事。
毕竟,在外人看来,程青只是寒山门的一个小弟子,而她只是护安楼的一个小保镖。
“这些事当真是程仟禧所策划?”洛年疑惑道。
“不是,仟禧她只是想报仇,所想杀只是连止几人。而群龙会发生的两次事件可不是简单的报仇,有人利用了仟禧,是想对当时所在群龙会的门派精英一网打尽。第一次不成功,还设计了第二次,居心叵测。”待店小二端来了酒和小菜,无生边吃边小声对洛年说道。
“一网打尽?”洛年有些惊恐,幸好阿苦和阿约没事。
“嗯。虽然我的出现阻止了十盟的一部分的损失,但是南宫世家全灭,连止和章丘被杀,以及现在各大门派被追杀,江湖各大门派估计都人心惶惶,这江湖,当真是要变天了。”尽管她已经千防万防,做了准备,可仍旧不知对方下一步的计划,也没能抓到祝遥几人。
他们仅几个人,已经将这江湖搅得天翻地覆。还有未出现的几人,以及北荒极地中那深山巨脉中的竞技场。若是那竞技场中所有人倾巢而出,现在损失严重的十盟能抵挡得住吗?
还有一件事情,无生不确定,她需要回大悲寺向师父确认。
无生与洛年又聊了些事,两壶酒全入肚,而后约定好明日在此见面一起去大悲寺,无生才起身离开。
她流量不是很好,喝了两壶酒,头有些晕乎乎的,不过意识是清醒的。
出了酒铺,便看到酒铺门口一侧不远处木墙上靠着一人,银冠黑衣,腰间挂着黑色的镰刀和短棍。
无生看着那人,那人也看着无生,两人谁也没开口。
无生喝了两壶酒,脑子和身体有些燥感,那人目光又太灼烈,烧得无生脑子轰地一声炸开。
她朝那人走过去,摸着他的脸,坏笑:“哪里来的公子,生得好生英俊?”
程青闻到一股强烈的酒气,她喝酒了,这人酒量素来不好,还敢一个人在外面喝这么多酒。程青莫名有些生气。
“不说话?莫不是哑巴?”无生对程青的脸上下其手,尽情调戏,不过程青就一冰块脸,任无生如何摸他,都没反应。
“公子可娶亲了?”无生忽略程青眼中的那一丝怒意,继续调戏他。
“不曾。”程青当她醉酒发酒疯了。
“那可有心上人?”无生靠近程青,鼻尖儿与鼻尖几乎相碰。
“没有。”程青看着无生的眼睛,在他说出没有二字时,她没有一丝异样。
“巧了,在下也没有娶亲,亦没有心上人。今夜月色甚美,良辰美景奈何独自度过,不如你我二人凑合凑合?”无生身体贴近程青的身体,她的唇要靠近程青的唇又不靠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气息。
答应她,答应她,程青心中一个声音在叫道,那声音充满了喜悦与渴望,强烈到他几乎要控制不住。
“你…”他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怎么了?”无生轻笑。
“醉了。”程青说着,手起手落,打晕了无生,而后无生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晕了过去。
程青接住她的身体,拦腰抱起,便准备离开。
“你们?”恰逢刚出来的洛年见到这幅情景,惊得下巴都快掉出来了,“你们是…是…”
程青懒得理洛年,抱着无生离去。
回到路府门口,程青想了想,还是抱着无生去了隔壁的梨府。轻轻把无生放在了门口,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这张脸面黄肌瘦,没有笑容,多了几分甜淡和柔软。
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几乎是逢人便有笑容,以笑示人,整个人总是乐呵呵的模样。不了解她的人只觉得是无生性子爽朗,其实不然,真正的无生不爱笑。
无生曾说行走江湖,广交好友,为人处世,笑容是最好的武器。
她是不开心的,这么多年她是不开心的,程青一直知道,笑容是她最好的伪装,不仅骗了别人,也骗了她自己。
接到下人通报,梨亭放下手中的事务连忙跑出去。
“无生。”梨亭见门口昏睡的无生,连忙把她带进去,安置在客房。
待安置好无生以后,梨亭熄灭灯火,离开客房。
房间一片漆黑,不知过了多久,门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声,随后无生床边出现一道黑影。
人本不能在黑暗中视物,但若在黑暗中待久了,适应了黑暗,便能看见黑暗中的人与物。
程青看着禁闭双眼的无生,眼中有一丝奇怪的情愫。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无生往床里面翻了个滚,头朝里面睡着,床铺边缘空出一大块地方来。
程青想了想,脑海中的那股念头蠢蠢欲动。而后那股念头战胜了理智,他轻手轻脚躺了上去,旁边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
“你还爱我吗?”突然,旁边本该昏睡的人说了一句话,在寂静的房间里,十分清楚。
“不爱。”良久,程青听见了自己的回答。
“我也不爱你,先前所说,不过是因为怕你再杀我,所以来了个美人计,那些话都是骗你的,当不得真,我也没有把你的话当真,呵呵。”无生低低笑道。
“嗯。”程青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原本叫嚣躁动的心冷却下去,恢复了原本的冰冷。
他们相伴多年,了解对方,知道对方的意思。
无人再说话,一室静默,夜尽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