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心茫然地看着二人身下濒临折断的树枝,心中惶恐万分,一声轻响,树枝终于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压力,断了。
二人像风中落叶极速坠下去,凤倾心想,就这样与他同死,也好。
只是可惜,她魂飞魄散后,再无来生与他相聚……
突然,忘尘翻身而下,双手一拖将凤倾心抱在身上,身体仍在在极速下降,砰的一声,二人重重的砸在雪地里。
大雪蔓过了他们的身体, 忘尘感觉身上娇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抬眼看向凤倾心,见她双目微阖嘴唇翕动,面上神情甚是悲恸,细碎的泪珠儿顺着眼角簌簌滴落。
“我又连累你了。”
忘尘无力的一声轻叹,而后眼皮渐渐沉下,双手自她身上滑下摔在雪地里……
寒风顺着洞口呼呼的刮了进来,外面冷风还呜呜打转。凤倾心抱紧忘尘,眼泪止不住的流。
眼睛看向他的左腿,刺痛了她的心,他的腿此刻已扭曲,皮肤虽没有破,可骨头却断裂了。
方才他托起她的时候,腿下有一块石头,忘尘的腿就摔在石头上,摔断了。
“忘尘,忘尘……”
她在他耳旁一声一声的唤着他的名字, 瞧着他喘着粗气,极力的忍受着疼痛,凤倾心知道,若不及时治疗,他的伤势恐怕会越来越重。
“我没事。”
忘尘清醒过来,面容清减许多,疼痛让他一双眼睛笼上一层迷蒙。
“你放心,我一定带你走出去。”凤倾心眼中泛着坚决的光,无论无何,她都不允许忘尘出事。
“好。”
——
凤倾心背着忘尘在雪地里走了许久,大雪没过了膝盖她无法走快,背上的忘尘却突然发起了烧。
天上开始下起细雪。
凤倾心苦笑,绝情涯下真的是另一方天地。
她蹚在雪中,觉得脚趾已冻成了石头。随着雪下大,此处腾起的雾气越发浓郁。
“算了,倾心,把我放下,你自己走吧。”
忘尘在她背上身子一阵痉挛,半响,他轻声道:“生死契开始发作了,我活不了了。”
凤倾心眼睫上挂了一层水雾,她的红唇抿成一道弧线,没有言语。
凤倾心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明了自己的心,二十四岁,她爱了他九年,愿为他倾尽所有。
“有我在,你不会死。”
凤倾心将他放在一棵老树下,将身上的大敞严严实实的盖在他身上,她摸着他的额头,道:“忘尘,你必须吃点东西,不然这寒风你挺不过去的。”
“这大雪风寒中,哪里会有吃食,倾心,你不要管我了,你自己一个人,走的出去的。”忘尘决绝的笑了笑,最后留给她一抹微笑。
“不,皇天不负有心人,大雪中也该有些活物,你等着我。”凤倾心还以微笑,她忽略他脸上的决绝,眼光似乎变得很温柔了。
说罢,抽出靴子里的骨刀向大雪伸处走去。
雪下的越来越大,凤倾心在这茫茫大雪里急得想哭,一望无际的白雪,什么都没有。
她疯狂的四处寻找,甚至扒开地上的白雪,哪怕找到一颗野草也好。
可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凤倾心跪在雪地里,捶打着自己,脸上一片泪痕,她真没用,竟然救不了他!
突然,她的身体一僵,雪地上一道脚印格外扎眼,凤倾心身子忍不住的颤抖,是狼!
忘尘!
凤倾心快步向老树那跑去,离得几步远,她感觉呼吸一滞。
老树下,一人一狼正在对恃。
一匹雪白的狼站在忘尘几步之远,虎视眈眈的盯着忘尘,忘尘也在看它,脸色虽然苍白眼中却没有恐惧。
那狼很瘦,尖耳獠牙,目光狰狞,浑身灰雪白的皮毛好像溶在了白雪里,是饿极了的雪狼。
它睨着忘尘,腹部剧烈的起伏,一点点趋近他,噬血的眼睛贪婪而凶残,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前蹄似乎卯足了劲,准备一下咬断眼前食物的脖子。
突然,那狼料想不及,一个人从一旁窜了上来,按住它的两个前蹄,猛地踢向它的踢腹部,那狼龇牙咧嘴地蜷缩在雪地上嗥叫,
凤倾向忘尘跑去,忘尘看着她脸色大变,喊道:“倾心,小心!”
随着一阵迅疾的风声,雪狼一跃而起扑倒了凤倾心,森森牙齿如利刃撕咬生吞向她的脖颈,凤倾心使劲的掰住狼头,长舌喷出阵阵的恶味,它离得那么近,近得清晰可见唇缘边露出的尖利白牙。
“倾心!”忘尘担忧的声音传来,他在担心她,凤倾心心里一热,又起一脚踢在狼的身上,手中骨刀迅疾脱手,噗的一声没入了雪狼的胸腹里。
那狼在地上挣扎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凤倾心两步扑向忘尘,忘尘也向她伸手,二人紧紧拥抱。
眼前一道高岭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不知前方会是什么模样,也许是死地,也许是生机……
“忘尘,我们爬过去看看……”
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了没几步,就蓦然一僵,定住不动了。
“怎么了?”忘尘感觉她身体颤抖起来,心里渐渐不安。
“没什么。”
凤倾心脚掌上有一阵如针扎一般的疼痛凶猛袭来,她俯身向脚底摸去,拔出一颗倒刺,她用手拍了拍手下的雪,露出一颗颗倒刺一样的死藤,她不禁冷笑,原来,这底下竟然是一片荆棘。
凤倾心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又往前迈了迈,又是一道伤口,那痛像是要钻进她的心里去,让她瞬间白了一张脸,可脚却没有收回去。
她咬紧了牙,向上爬去,一步,一步,她走的异常艰难却有无比沉稳。
她抓住上头的一块石头,指甲深深扣进雪地里,用了最后一股力量,将她和忘尘两个人都拖上了高岭之上。
眼前才白雪覆地,定睛看时,前方正下着的大雪,如团絮,如鹅毛,已将一大片屋宇笼了厚厚一层银白,宛然是一个满目萧杀的琉璃世界。
“忘尘,你看见了么,前面是生机……”
腿伤和生死契绞着他意识有些涣散,凤倾心却从他唇里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一声。
“嗯。”
离村子越来越近,雪也渐渐停下,月亮从云层里终于挣脱出来,然而还是黯淡的紧,仿佛一只纸糊的灯笼,冷意萧条。
凤倾心感觉心房里热热的灼烧,让她忍不住颤抖,是魂瓶在蠢蠢欲动。
上一次它出现异象,她一次收了两条情魂,难道这次……
凤倾心一步一步向屋宇踏去,心中忐忑不安,这又会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她踏着石阶走向石桥,桥上立了一块石碑,上面用血红的颜色写出了三个瘆人的大字。
阎王殿。
凤倾心抬眼看去,这石桥就是大门,下了石桥就是所谓的阎王殿。
身边冷风低嚎如同小鬼在耳旁哭喊,凤倾心冷笑,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她又不是没去过,就算魑魅魍魉又有何惧!
“倾心。”背上的忘尘突然微弱的低喃了一声,凤倾心偏头看他,轻声道:“忘尘,你不舒服么?”
忘尘摇了摇头,疼痛让他的声音很轻:“此处诡谲的很,你要小心。”
凤倾心将他向上拖了拖,道:“放心,我知道。”
说罢,抬腿向石桥迈下去,这里和外面的寒风大雪不同,处处透着阴冷,入骨的阴冷。
夜间,阎王殿里一排排的茅屋亮着灯火,却是泛着人间烟火之息,凤倾心对忘尘笑了笑:“阎王殿也是人间屋,有人便好。”
话音未落,一阵怪异的声响平地响起。
嗞嗞尖锐的声音刺痛凤倾心的耳膜,她皱了皱眉,感觉不远处浓雾里走出了一个黑影。
那人那声音就是那个黑影身上发出来的。
突然,凤倾心惊骇的瞪大了双眼,待离得近了一些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黑影,而是一口竖着的漆黑棺材,在空中呈现出一个倾斜的角度,缓缓地向前移动。
似乎在前面有一个东西,在背着这口棺材向前走,那棺材越走越近,凤倾心看的清楚,棺材下有一个人,穿着黑衣弓着腰正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走着。
那人脸色发青,上面还有一个半寸长的疤痕,嘴唇乌紫,双眼无神,好像是死去多时了。
那人背着棺材擦过凤倾心的身旁,一股腥臭的血味自棺材里传出,他似乎没有看见凤倾心,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背着那口棺材继续向前走去。
“倾心,你看。”忘尘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他指着雪地上面一道痕迹,突然道。
凤倾心也看见了,她自然知道地上逶迤的是人的血迹,她更知道,这血迹是从棺材里淌出来的。
“倾心,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忘尘轻轻叹息。
凤倾心抿唇,眼中噙着一抹难以撼动的坚决:“不,就算此处是是阎罗殿,我也要阎王将你的名字从生死薄上画下去!”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声音响彻屋宇,二人猛地回头,却见那口大黑棺材突然落在地上,而那背棺人却诡异的不见了。